“少东家,先生说让你先呆在港城,他会有新的指令给你。”
送他们来的人在二人临下车前低声道,“还有尽你可能接近封亦,取得他的信任,注意别暴露自己。”
说完,那人打开了车门。
席恙没出声,直接下了车,但对方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代泽照样跟在席恙后面。
两人进入机场,办理值机手续,然后登机先飞往F国。
飞机起飞后,席恙看了眼代泽,他向来话少,几乎不与人交流,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很是惜字如金,但这会儿席恙却十分有开口的欲望。
因为席恙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回港城,他以为这次回来,两位父亲至少短期内不会再允许他回去。
所以此刻他有点开心。
但一直话很多的代泽今天却像个哑巴,与席恙隐秘的开心相比,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从坐上飞机开始,他就一直抱臂闭眼保持着沉默,明显拒绝跟人交流。
于是席恙失去了唯一可分享快乐的对象,他只能抿唇偏头看着舷窗外的云层,只给人留下一个冷淡的侧脸。
一路无话,直到花了二十多个小时到达港城,代泽终于像是活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口港城夜晚微凉的空气,然后胳膊撑在了席恙的肩膀上,“哎,我懒得回出租屋了,你那里收留我一晚呗。”
“不收。”席恙冷漠地说。
代泽眨巴眨巴眼,他莫名从席恙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咂摸出了一点生气的味道。
“喂,你要时时刻刻记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代泽说着又摇摇头,“算了,你亲哥你都能下手,救命恩人算个毛。”
“这样吧,你想不想知道封亦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代泽问道。
席恙果然转眼看了看他,然后一言不发地领着代泽回了自己的住处。
另一边,两人在踏入港城的第一时间,封亦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回了新华苑,”电话里秦礼说道,“而这半个月那二人究竟去了哪,我们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我知道。”封亦垂下眼,除了警方那边,封亦也找了人注意着代泽跟席恙的动向,但从他们乘船离开港城,对方就掩盖了行踪,机场,高铁等地方,都没有留下他们的信息。
直到今晚,那二人又突然出现在港城码头。
“我会继续让人盯着他们。”秦礼道。
封亦想了想,摇头,“算了,看不住。”
代泽作为国际杀手,行踪成谜,席恙虽然是位外科医生,警惕性也很高,没有人能盯住这样的两个人。
而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样,封亦放在桌上的另一个电话响起,“先生,我们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秦礼也收到了手下的汇报,“头儿,我们暴露了,那个姓代的还问我们,要……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秦礼揉了下眉心,“你们撤回来吧。”
“都走了。”代泽看了眼楼下,转身对坐在沙发里的席恙说。
席恙抱着抱枕嗯了一声。
房间里还是上次他逃离时候的样子,很乱,沙发靠背上都是弹孔,茶几上也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但两人都没有要收拾的打算。
“据我所知,封亦跟那位秦警官最近联合挑了港城齐家,”代泽歪倒在沙发里,伸手比划了一个往上拔的手势,“而且是连根拔起。”
席恙愣了愣,问道,“哪个齐家?”
“做地产那个,”提到这件事,代泽神情变得有些郑重,“齐家发家前,手上沾了不少血,封亦跟秦礼把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都挖了出来,齐家家主在被捕前一个小时,跳楼自杀。”
言罢,代泽眯了眯眼,他有些想不通封亦好好一个总裁,怎么会参与到刑事案子里面去。
席恙沉默,代泽不知道,他却清楚,齐家是父亲培养出来用来对付封家的其中一把刀,重生之后,他猜到封亦会先下手为强,但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会这么快。
这样父亲那边会不会改变计划,有所行动?
那封亦还安全吗?
“喂,你老公这么厉害,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激动。”代泽看着席恙冷淡的反应忍不住问道。
席恙听闻抬起眼,看着代泽,片刻后他道,“我想回到封亦身边。”
不就近守着封亦,他不放心。
但是一想到封亦的话,席恙又垂下了头。
半晌,他的声音闷闷的响起,“代泽,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语气带着满满的迷茫。
代泽也明显回忆起了封亦在墓园对席恙说的那些话,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同情和可怜起眼前的Omega来。
无人应声,房间里便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席恙动了动,有些沮丧地起身去了卧室,给代泽留下一句,“你睡沙发。”
原本正在替席恙绞尽脑汁想解决办法的代泽顿时气的垂了下软垫,然后指着破破烂烂的沙发道,“你还是个人吗?让我睡这破烂玩意!”
席恙耷拉着脑袋,像是没听到般关上了门。
“操,好歹给我一床被子啊!”代泽又喊了一句。
席恙没理他,俯身趴在了有些发潮的床上,他虽然情绪低落,但睡眠很好,没多久,卧室里就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然而,这一觉没睡多长时间,卧室的门就被敲的震天响,席恙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顶着满脸被枕巾压出的红痕打开了门。
门外很久都没睡着的代泽见人出来,立刻拉住席恙的手腕,“你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冷血无情,漠视生命,毫无良知嘛,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从你那黑心深处挖掘出一点人性来。”
第四十九章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席恙以为代泽要带他出去,结果没有,对方把他按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打开电视,用手机投影了一部电影出来。
“这些是我花了两个小时,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给我好好看。”代泽说着也坐回了沙发上。
为了营造气氛,代泽拉上了窗帘,把屋内的大灯也关了,房间里只有幽幽的电视屏幕映照着两个人的脸。
代泽选的电影,第一部 是灾难片,之后还有战争片,纪录片,爱情片……总之,都是一些近两年感动世界,赚取过无数人眼泪的片子。
其中好几个,代泽自己就看哭了,他不信席恙会毫无触动。
然而四部电影过去,不管多惨烈、催泪的场面,席恙的表情都是木的,甚至外面天色渐亮的时候,他还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代泽抿了下唇,问道,“你没一点感觉?”
席恙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在了屏幕上,看的出来,他看的挺认真,但那双眼睛却是是冷的,毫无波动。
“不看了,”代泽忍不住站起身,“起来去洗脸,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席恙跟着代泽出了门。
代泽领着席恙,来到了一家流浪猫狗救治中心。
“有没有觉得它们很可爱?”代泽把一只小泰迪捧到席恙面前。
席恙的目光从周围的猫猫狗狗上收回来,而后看他一眼,道,“毛太多,不好解剖。”
代泽,“……”
“不是,你能不能用点正常人的思维?”代泽抓住席恙的手按在泰迪的脑袋上,“你感受一下,它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很脆弱,但也很蓬勃。”
“而且它们聪明,可爱,忠诚,比很多人类更值得信任。”
“哦,”席恙听闻点了点头,他按照代泽的指示摸了摸泰迪毛茸茸的脑袋,泰迪友好的用鼻尖来蹭他的掌心,但很快席恙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他没有任何感觉。
代泽也不期望只靠带席恙来一次流浪猫狗救治中心就唤起对方丢失的良知,他还有其他安排。
中午,代泽跟席恙从救治中心离开。
二人在外面吃了饭,之后,代泽拉着席恙去商场采买了一堆吃的和玩具,随即带他去了一家地理位置很偏僻的孤儿院。
代泽心想Omega对孩子都有天然的亲近感,席恙应该会有些反应。
为此,在到了孤儿院后,代泽通过跟院长沟通,专门把院里最小的婴儿抱给了席恙。
越小的幼崽越能唤起Omega身为人父的天性。
代泽对此抱有很大的信心。
而席恙确实有了反应,但反应却跟代泽预料的大相径庭,在抱过孩子两分钟后,席恙突然把孩子扔了出去。
“啊!”房间里响起园长跟护工始料未及的尖叫。
代泽脸色一变,在婴孩快要落地时,险而又险的一把捞住了他。
下一秒,小孩的哭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代泽顾不上其他,忙先低头检查婴儿的情况。
而一旁的席恙不知为什么,此刻唇角抿的很紧,在众人手忙脚乱查看孩子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的地离开了房间。
代泽眼角余光看到他离开,立刻把孩子交给身旁惊魂甫定的园长,然后追了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他扯住席恙的胳膊,脸色十分黑沉。
席恙垂着眼不吭声。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席恙恍惚看到怀中的婴儿化身成上一世他自己孩子的脸,带着满脸猩红的血朝他阴冷的笑。
曾经他亲手杀了那个孩子,一直都没有感觉。
原来其实他是怕的。
直到事发五分钟后的现在,他的心还记着那一瞬的惊惧。
“我不管你了,操!”代泽沉着脸踹了脚护栏,而后大步朝楼上走。
走到楼梯口,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盯着席恙骂道,“我看你他妈就是个怪物,但凡是个人干不出来你这么脑残的事儿。”
说完,代泽丢下席恙,沉着脸去找院长道歉。
席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安抚好孩子,向园长和工作人员表达了歉意,又匿名捐赠了一大笔资金后,代泽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一直想着Omega对幼崽会有亲近感,但他忘了席恙的父亲林君尧就没有这一特性。
虎毒尚且不食子,死在林君尧手术台上的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代泽却不知道有几个。
而席恙是林君尧的复刻版。
这样的一个人要让他变的有良知,又谈何容易。
想通这些,代泽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但他还是对席恙有些失望。
早在席恙说自己喜欢上了封亦,会哭会难过的时候,席恙在代泽眼里就变得跟林君尧不一样,他对席恙有了一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期望。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席恙能变成一个正常人,甚至是一个好人。
代泽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道或许我应该对他再多几分耐心。
席恙站在楼梯上,听着婴儿细弱的哭声,听着园长跟护工对代泽的埋怨,又听着这些声音都渐渐消失,他终于动了动,一个人沉默地走出了孤儿院。
跟着代泽一圈折腾下来,他发现,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
他与所有人,甚至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这不禁让他感到了一丝绝望。
“怎么,在忏悔啊?”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席恙转过脸。
代泽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他散漫地单手插兜晃荡过来,然后揽住席恙的肩膀,不再提之前发生的事,只道,“我是没治了,走吧,你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忙,不过现在天已经晚了,明天我们再去。”
席恙想了想说,“那现在去吃饭?”
“行。”代泽点点头。
二人便返回了港城中心,但进去餐厅后,席恙并没有坐下吃饭,而是打包了一份,随后对代泽道,“你自己吃,我要去看封亦。”
代泽啧了一声,朝他摆了摆手。
席恙便拎着餐盒驱车来到了封亦所在的小区外面。
封亦的房间所在的楼栋位于小区最边上,远处是港城夜景,楼下是人工湖,人工湖外围是能容纳一辆车通过的环形道路。
席恙把车停在了人工湖边,然后下车抬头往上看,封亦房子的灯亮着。
说明人已经安全回到了家。
席恙放了心,随即蹲下身,在马路牙子边吃饭。
“我以为医生都比较爱干净,他倒是不讲究。”落地窗前,秦礼看着楼下说道。
封亦嘴上咬着烟,也盯着楼下。
虽然他们所在的楼层高,但二人视力都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席恙正在做什么。
周围蚊虫很多,人工湖里有鱼,夏季的热风一吹,空气都带着腥味。
用餐环境实在算不上好。
但如果经历过为了一口吃的大打出手,从土里或血里争抢一块面包的时光,在什么样的地方吃饭,便不会有人多加在意,只要能吃饱就成。
突然,若有所感般,席恙扬起了脸。
他的目光遥遥地与封亦望下来的视线隔空相撞。
两秒后,席恙想起什么,又迅速低下了头,他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嘴角,把手上的饭盒收了起来。
封亦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封亦也不想看到他的人。
席恙有些慌乱,他顿了顿,随即飞快钻进车里,把自己的车开到了外面的露天停车场。
而后他丢下车,只身悄无声息地避着封亦的视野盲区,又返回了小区,而封亦也已经不在落地窗前。
第二天早上,在看着封亦进了公司大楼后,席恙带着满身蚊子包前去接代泽。
“你晚上当贼去了?”
席恙不理会代泽的揶揄,他把方向盘交给对方,接着自己坐到副驾,有些困顿地闭上了眼。
等一觉醒来时,代泽把车停在了一道镂空雕花铁门前。
席恙偏头往外看了看,门侧写着:精神疾病私人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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