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已隐隐觉得左臂在失去知觉,知道这毒定十分厉害
此时若是将孩儿放下,封住左臂血脉应该还有救,只是对面二人心狠手辣,恐怕这孩儿一旦离开自己,难免遭他们毒手,或是被他们擒住,作为逼自己就范的砝码
落笳不禁低头看了一眼,那孩子似是明白她心意,此时竟停住了啼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十分招人喜欢,见落笳低头,竟咧嘴一笑,完全不知此刻已是生死存亡的边缘
落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眼神也柔和起来,既然已经中毒,不如拼死一搏,也强过任人宰割
刘有定看落笳不但不为莫可文之话所动,反而在低头逗孩子,怒喝道:“你这女子真不知好歹,还不快快跟我们马家,否则没有我的解药,一个时辰内你必死无疑”
落笳一扬眉,声音平稳:“莫不是全天下只有你火云教会解毒?我早将毒液逼出,你们白费心思了”
刘有定和莫可文闻言皆是一愣,看落笳沉着平静,挥洒自若的样子,回想起她出神入化的武功,两人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经自己解了毒
还是刘有定先冷笑一声:“你少说大话,我这□□见血即溶,顺经脉而上,直摧心肺,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五毒散下了,凭自己逼不出毒来”
落笳微微一笑,叹道:“何其蠢也,你之前见到的人都无法自己解毒,难道就没有人能解毒吗?”
莫可文对这五毒散的功效将信将疑,眼见落笳神采奕奕,全无半点中毒后惊慌失措之相,心中更是犯嘀咕。他使了个眼色给刘有定,二人一对视,突然各自拔出兵刃,直向落笳而去
剑锋如闪电,浩荡剑气破空而出,一招之间便挡住了二人的攻势
若是之前,即便二对一,落笳也稳操胜券,只是此刻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舞剑,多了份负担
再加上身重剧毒,每刺出一剑,便觉得毒发快了一些。但对方二人交替,攻势不减,一波接着一波,落笳只得咬牙拼力迎战,决不让对方看出自己中毒
开始尚可支撑,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中毒竟越来越深,每一呼吸间,都觉得浑身经脉欲断
果然如刘有定所言,五毒散循着经脉,直摧心肺。本来此毒发作并不如此之快,但落笳力战之际,经脉气血运行定比常人快,毒发的也就快些
落笳犹在奋力而战,只是眼前已经出现晕眩,每一举剑,都要拼劲全力,只觉得汗如雨落,背后全都濡湿了
莫可文与刘有定也已察觉她的异状,莫可文笑道:“姑娘,你真是好口气,敢拿命来赌,不知此时是否觉得经脉尽断,痛不欲生?”
刘有定也得意笑:“啧啧,看着一个美人如此憔悴真是不忍心啊。好在爷们都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快跟爷们陪个不是,爷现在就可以把解药给你!”
言语间,二人的手上都慢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调笑,净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落笳听他们越说越不堪,心中又气又恨,因为对方只顾着说话,倒给落笳个喘息的机会,比刚才略恢复些神志
恰逢刘有定歪歪斜斜砍来一刀,落笳瞅准机会,突然发力,顺着他的力道,斜斜的削过去。只听“叮咚”一声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刘有定的“夺命刀”竟应声断成两截
落笳也没想到这把参宿竟一强至斯,能将刘有定之刀劈做两半。还不待细想,只觉得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原来她每用一次力,经脉便受冲击一次,尤其心脉更是在全力一击之下,受伤严重
落笳觉得喉头一甜,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呕血,勉强支撑着用衣袖掩过
刘有定见自己爱刀折损,惊怒非常
这夺命刀是当日他师父李崇一所授,又经他反复淬毒,真是无往不利之兵器,就连李崇一也盛赞,说这刀到了刘有定手中,威力更添一倍
平时刘有定爱惜非常,片刻不离身。此时却为落笳拦腰砍断,如何不气的他欲发疯,恨不得一刀将落笳砍死
刘有定一把夺过莫可文手中所持之剑,阴沉着脸道:“姑娘,你断我刀如取我命,今日我非取了你姓名不可”
落笳已无力答他,只一手持剑防备的看着他
刘有定突然起剑,拼力刺向落笳
落笳正要闪躲,刘有定半途突然变招,向着落笳手中婴儿刺去
落笳大惊,若是在平时,躲过这一剑可谓易如反掌。只是此时她已筋疲力尽,无法闪躲,只得拼了全身之力提剑格挡
“当啷”一声,刘有定的剑力大势沉,轻松就拨开了参宿,正将落笳左肩胛刺个对穿,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将一袭蓝衣染红
落笳左手登时失力,痛的眼前一黑,扶着参宿跪倒在地
那婴儿滚在不远处的地上,失声啼哭,刘有定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眼看落笳已无抵挡之力,他转身走近婴儿
落笳拼力喊:“不要伤害孩儿!”
刘有定哪里会听,他阴狠一笑,一剑刺中那孩儿,提着一甩,丢下山去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儿,就这样为他杀害,连莫可文都惊得目瞪口呆,刘有定却像没事人一般,转身冷笑着对着落笳
落笳想起那孩子片刻前还在自己怀中,抱着自己的手,如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直笑,此时却被这贼人如此残忍杀害,一时痛彻心扉
她提了一下气,觉得此刻大概是疼的麻木了,竟比刚才略好转,只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如踩在云雾上,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横竖都是死,死之前惟愿手刃凶手
落笳扶着剑站起来,地上已经被她的血染红了一片
刘有定此时已经杀的失了心性,不屑的笑道:“美人,莫不是你还有力气举剑?我可真不忍心看你的样子啊,脸白的跟张纸似得”
落笳不待他说完,突然提剑,一招便刺刘有定要害
刘有定大惊,断没有想到落笳此时还有力气使出如此狠辣的剑招,将将闪过一刺,落笳剑如光至,招招直击要害,慌得刘有定躲闪不及
他不知落笳这一套剑法是烟霞有名的“乾坤独断”——这是烟霞宫威力极大的一套剑法,但也极耗精力,若非危机关头,平时很少使出
落笳此时已知自己将死,竟拼尽最后之力,使出这套剑法,不求自己能活,只求除掉这杀人魔王
可惜她此时劲力已尽,出剑速度、力度都大大逊色,否则几招之内,便能取刘有定姓名
饶是如此,刘有定和莫可文都吃惊不小,几次刘有定都是脖子擦着剑锋闪过,真令他魂飞魄散,刚才的得意一扫而尽
他和莫可文心中都暗暗的想,不知这女子刚才是不是诈伤骗我们,越是如此想越是左躲右闪十分狼狈
他们却不知落笳此时也已经快到极限
每出一招都觉得有人在用刀在胸腹中乱搅,一呼一吸都牵扯的剧痛。伤口的血也不见止住,握剑的手一直在颤抖,若是此刻停下,恐怕立时倒地
好在刘有定和莫可文慌乱中并未注意到,刘有定一个疏忽,被落笳刺中手臂,他一吃痛,心中大惊,咬定落笳并没有中毒只是诈伤,大叫一声:“快走”,率先消失在密林中
莫可文见状不敢恋战,一个虚招,急忙随之离去
落笳已无力再追,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只觉得所有力气都被抽去,身上的痛渐渐感觉不到了,周围的世界也安静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仿佛有个白色的身影走近,脸上抚过一缕清凉,很舒服的感觉,然后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17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眼前逐渐白亮,有了些许光明,那光晕一点点扩大,终于将落笳沉睡的意识唤醒,她还未睁眼,只觉得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周围的声音不期然涌入耳中,由远而近,先如虫鸣悉悉索索,混沌一片,又逐渐清晰,终于听得似乎是流水声,还有,乐声?
落笳猛然醒悟过来,想起自己中毒重伤之事,此刻不知身在何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令她再次晕厥过去,咬牙生生忍住
她尽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眼前一片乳白的光
透过残破的窗框,一轮明月皎皎,正静静的悬在如洗的夜空中
那乐声越发清晰,原来并不是自己昏迷中的幻觉。她突然心中一警,凭直觉伸手一握,参宿那熟悉的凉意令她安心了几分
落笳挣扎着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伤口处透着一丝丝清凉,应是有人上了药,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一时间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幸亏无人窥见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破屋,门窗都残破了,看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自己正坐在破旧的炕上,似乎有人收拾过,铺了厚厚的干草,还在自己身下铺了层衣服,难怪刚才觉得有暖意
四下虽然简陋却宁静,月色柔和,若不是全身剧痛,落笳真不敢相信适才自己竟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几乎丢掉性命
失神了片刻,外面的笛声却益发悠扬
落笳这才醒悟外面有人,她强撑着站起来,挪到窗前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正立在屋前不远处的悬崖边,一处凸起的巨石上,对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抚笛
明月清辉中,只见她一袭白衣,身影清秀,青丝飘飞,只用一条白色丝带松松的绾起,却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自在
松摇泉咽,笛音婉转,伴着夜间微冷的空气,沁人心脾。落笳恍惚中觉的,眼前这女子简直不染一丝尘世之气,直如仙子一般
落笳硬撑着挪到门前,说是门,其实门板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连门框也已朽坏,她刚一扶上去,片片木屑便已脱落
那白衣女子听到动静,停住笛音转身回望
落笳这才看到她的脸,是个极美的女子
面目白净清秀,尤其双目十分明亮,稍一顾盼便觉得光华倾泻,令人过目难忘。在月光下,她脸上笼着淡淡的光,令人顿生清冷绝尘之感
她只淡淡看了落笳一眼:“你醒了”
落笳赶紧道:“可是你救了我?”
那女子却没理她的话,自顾自说:“你的外伤虽然厉害,却不怎么碍事,敷上药过些时日就好了。只是不知你身中何毒,一时半会我却解不了,只能先给你服了药压制住不再发作,且容来日我仔细看看如何解毒”
落笳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正要开口道谢,那女子却道:“夜晚山中风疾,你刚才受伤失血过多,身子很虚弱,实在不适宜在这风口站着,万一寒气侵体就难办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落笳奇道:“姑娘,你不睡一会么?”
那女子闻言一怔,道:“我向来睡的少,更难得此处与山泉松影相对,便在此与群山一起静候日出,也是一桩难得的雅事”
一阵风吹过,落笳正要开口,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全部精力都在那女子身上,此刻才觉得浑身发冷,头晕不支,竟一刻也撑不下去
那女子显是察觉了她的不适,仰头看了看天色道:“你快进去躺着吧,这正是夜间最凉时”
落笳还要开口,那女子却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抚笛,显得并无与她对谈的兴趣
不知为何落笳心中竟有些寥落
她刚转身,后面笛声却又停下来,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忘了问如何称呼?”
落笳回头去看,那女子却并没有转身,留给她的依然是那个白衣背影
“落笳”
笛声响起,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落笳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问道:“姑娘,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对方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笛声悠扬婉转
落笳立了一会,见她并没有答话,尴尬中有些失落,只好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听到那淡淡的声音
“景若”
语落,笛声又起。忽然间,落笳竟有些怀疑这笛声刚才是否中断过,莫不是自己幻觉
景若,落笳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她也是困倦极了,刚一躺下,又沉沉睡去
落笳再醒来时,外间已经大亮
恍惚中迷茫了一阵,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情,竟仿佛在梦中一般,只是头顶这破烂的茅屋,还提醒着她并不是梦
她转头想看看周围,目光刚一移开,便看到景若站在窗前正盯着自己看,
落笳心中一惊,正要坐起来,景若却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才放心道:“还好,已经不烧了”
落笳要开口说话,才觉得嗓子又干又疼,竟一言也发不出。景若见状已递过来水壶,又扶着她坐起来
落笳自小甚少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就算同门姐妹之中,也多止于礼貌。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对待,真是紧张的喝水都不自在,转念想起她曾给自己换衣包扎,立时脸色飞红
还好景若并没有察觉落笳的窘态,依然平静的说:“你昨天晚上大概是说话时受了寒,后半夜竟发起高烧,人事不省,幸好最后还是把药喝进去了,否则连我也没办法了”
落笳这才知道自己昨晚竟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回,两次遇险都是景若出手相救,萍水相逢,竟蒙她频频施以援手,如此救命大恩,不知如何相报,在床上便要拜倒相谢
却被景若一把扶住:“我救你不过是刚好想救,你不用谢我”—她声音平淡异常,仿佛在说一件随手小事
落笳略惊讶的看着她,景若却面色无改,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你的毒我暂时还是解不了,不过你放心,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只是切记不可再运功,你经脉已经为□□所伤,不堪一击,若再有冲击恐怕承受不了”
落笳想起来刘有定与莫可文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自己,现在这样岂不是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行!”
景若看了看她,没说话,却突然抽出剑来拦在她颈中
落笳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景若微微一笑:“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反正经脉尽断死起来痛苦的很呐”
落笳定了定神道:“景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现在我为人所追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与其任人□□,不如拼死一搏”
景若闻言脸色倒缓和下来,把剑收起来,落笳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为了躲剑,撕裂伤口,此刻才觉得钻心的痛,她不禁捂着肩头皱起眉头
景若见状不容分说便将她衣服解开,露出左肩查看伤口。落笳此刻吃痛,也顾不上难为情,只苦苦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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