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凌晨暮色(近代现代)——初禾

时间:2021-10-23 09:38:19  作者:初禾
  嫩、香、有嚼劲,确实是塔县一绝。
  中途靳重山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端着一大盘带筋的骨头。
  斯野看傻眼了,“这怎么吃?”
  “不是你要的吗?”靳重山语气里居然有一分戏谑。
  很轻,并不让人感到不快。
  就像他偶尔显露的,原始而野性的轻佻。
  原来这就是艾依说的“椰子”。
  斯野伸手去拿,被烫得缩回手。
  靳重山又笑了一下,没有帮忙的意思,自顾自吃着肉。
  斯野等不那么烫了,又去拿。
  这回倒是没烫着。
  但吸管插进去,吸得咔咔作响,也没吸出骨髓来。
  什么鬼椰子?!
  骨头上有很多筋,肥美诱人。
  他索性换一种吃法,拿起来啃。
  但筋死死黏在骨头上,啃得万分费力,脸上手上全是油,也没啃多少下来。
  不过没关系,入乡随俗,边疆人民狂野奔放。
  他来都来了,啃个骨头算什么。
  这时,靳重山才拿起另一根骨头。
  斯野眼睁睁看着他用小刀优雅地将筋剔下来,整齐码好一盘。
  剔得有多好呢?
  那骨头上已经没有一丝肉的痕迹。
  斯野:“……”
  狂野奔放的原来只有他自己。
  然后,靳重山拿起一支没有用过的筷子,伸入骨头中捣弄。
  半分钟后,插入一支吸管。
  骨头现在摆在斯野面前。
  “……”
  靳重山淡声说:“应该这样吃。”
  斯野狠吸一口,忍不住呜了一声。
  浓厚的骨髓涌入口腔,温度正好,未经作料点缀,却无一丝腥气。
  还真的是像吸椰子水那样啊!
  斯野迅速喝完,抬头看向靳重山,两眼放光。
  天知道他绝对没有再让人家服务的意思,但这神情也太像讨食的猫了。
  靳重山无情地将筷子递给他,“自己弄。”
 
 
第7章 
  “靳哥,今晚我自己订酒店,还是你给我安排?”
  斯野在app上查了下,塔县不像喀什那样火爆,还是有房间的。
  靳重山起身收拾餐桌,扫他一眼,“看你。”
  斯野将手机一放,“那我听你的。”
  他并非没有主见的人。
  就是因为太有主见了,在那个圈子,才招来不少恨。
  这两天跟着靳重山“躺玩”,这男人身上虽有很多谜,但为他挑的总是最优解,他“躺”得挺开心。
  靳重山“嗯”了声,弯腰端锅。
  斯野忽然觉得自己也该表现一下,“靳哥,我来吧。”
  靳重山又看他,带着一丝打量的意味。
  “……”
  怎么?以为我不行?
  靳重山淡淡道:“你不行。”
  斯野还就行了,抢过锅耳朵,一拎,居然没拎起!
  靳重山在一旁看着,脸上没什么神情,但眉宇舒展,有那么一点看戏的意思。
  这就激到斯野了。
  他一个用力,终于把锅端起来。
  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重得要命。
  既然端起来了,那就不好放回去。斯野认命地走到门口,回头:“靳哥,往哪儿送?”
  靳重山朝右前方亮着灯的平房一抬下巴。
  这时,库尔班看见了,跑过来接。
  斯野连忙躲开,“不用不用!”
  库尔班汉语说得不好,但简单的能听懂,急得朝靳重山说了一连串塔吉克语。
  斯野猜,这位父亲应该是在责备儿子让客人干活。
  收拾妥当,斯野跟着靳重山走到街对面。
  塔县日落晚,天黑得也慢。
  斯野呼吸着高原清冽的微风,仰望着微亮的、深蓝宝石般的天空。
  鱼鳞云飘过,给天空点缀波纹。
  真的很像海在天上。
  斯野看得出神,靳重山侧身,“跟上。”
  “哦,来了!”
  他们踏入的是一家三层酒店,环境自然赶不上斯野在大城市住过的,但也能凑合。
  前台入住系统似乎出了问题,几队客人焦急地等待。
  靳重山上前问了问,说是网络卡了。
  斯野有点为难。
  趁现在还没天黑,他想赶紧办好入住,出去溜达一圈,买点水和零食什么的。
  靳重山伸手:“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嗯?”
  “你先去过安检,再扫一下脸,我在这等着。你回来找我拿房卡。”
  斯野倒是不介意将身份证拿给靳重山。
  但靳重山的意思是,今晚也住这酒店?
  “你……不住自己家里?”
  “这就我家。”
  “……”
  是少爷!打搅了!
  斯野沿着车开来的路倒着走。
  路灯像沉默的卫士,温柔的光是它们给与行人的保护。
  这儿是边疆,离国境线很近的地方。
  在斯野过去的认知里,边疆多少意味着蛮荒、危险。
  但此刻,在身后熹微的灯火,与前方静默的雪山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再往前,就快出县城了,灯光更微弱了些。
  来时看见的小平房窗户漆黑,住在里面的牧民大约已经睡下。
  一位中年男子骑着摩托驶来。
  他靠近时,斯野就看见他一直看着自己。
  摩托停下,斯野也没再走。
  男子操着蹩脚的普通问,是客人吗,是不是要去村里参加婚礼?
  斯野摇头。
  对男子提到婚礼有些不解。
  男子憨厚地笑起来,说有的客人来塔县就是为了参加塔吉克婚礼,自己遇到几次夜里徒步去村里的客人了。
  斯野马上来兴趣,心想回头问问靳重山去。
  男子看上去很不放心,叮嘱斯野不要继续往前走了。
  斯野问:“是因为出了县城会有危险吗?”
  男子哈哈大笑。
  说只是担心他找不到路回去,夜里人少,真迷路了也找不到人捎一程。
  最后男子还邀请斯野坐摩托,顺道捎回县城中心。
  斯野委婉地拒绝了。
  男子离开前很骄傲地说,塔吉克族是善良的民族,在塔县,他不用担心遇到坏人和危险。
  斯野以真诚回应真诚,“谢谢您。”
  回到酒店时,斯野提着大桶装矿泉水,还有两瓶“夺命”大乌苏。
  过安检时翻遍所有口袋,却没找到身份证和房卡。
  他愣了,额头上瞬间涌出冷汗。
  房卡丢了可以补办,但在新疆,失去身份证简直寸步难行。
  到底丢哪里去了?
  他捂着额头使劲回忆。
  是在散步的路上丢了?还是买水的时候?
  想着,他冲出酒店,朝商店跑去。
  店员说,没有捡到身份证。
  他只得原路寻找,走得太急,胸口渐渐发闷。
  这是高反的症状。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认真看着地上的石板。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靳重山:还没回来?]
  斯野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
  “靳哥,我身份证和房卡丢了!”
  手机里传来沉默。
  靳重山很无语吧?
  就这么一会儿没看着他,他就把身份证弄没了。
  斯野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当务之急是找到身份证。
  “靳哥,要不你帮我一下?”
  “你的身份证和房卡都在我这里,让你回来找我拿,忘了?”
  “……”
  斯野缓缓蹲在地上,左手抱住膝盖。
  浓烈的气闷将他包围住。
  他怎么……又突然犯病了?
  上次是边防证,这次是身份证和房卡。他这记忆是和证有仇吗?
  极其消沉的情绪中,斯野并不知道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被靳重山听得一清二楚。
  “在哪?”靳重山问。
  斯野尽力让语气听上去轻松。
  “我刚出来找找,马上回来。靳哥,你在哪个房间?”
  “在哪?”靳重山却重复道。
  这一声有力、低沉,甚至带着一丝对斯野不肯老实回答的不耐。
  斯野只好报出坐标。
  靳重山冷言道:“等着。”
  斯野还真半步都没挪。
  并非被靳重山吓着了。他只是很不开心。
  因为自己的病,因为又给靳重山添了麻烦。
  今天本来很开心的,看了那么壮美的风景,吃了足够回味一辈子的牦牛骨髓。
  开心得他都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最后却被“遗忘”杀了个回马枪。
  风有点大,他不太舒服,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也没察觉。
  靳重山骑着摩托过来,车头灯打在斯野身上,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头金色的、凌乱的头发。
  古丽巴依养了很多流浪猫,他刚还揉过一只猫的脑袋。
  猫爱干净,将毛打理得很顺。
  ……这个人还没猫讲究。
  摩托停下,斯野抬头望着靳重山。
  他的脚蹲麻了。
  靳重山本想催人上车,但对视的一刻,话突然顿在唇边。
  路灯下,斯野的瞳孔是琥珀色,像加了冰的高原药茶。
  皮肤很白,像盛着茶水的精致瓷器。
  茶水好像快溢出来了。
  他很难过。
  靳重山想。
  古丽巴依的流浪猫每天都无忧无虑,但有几只莫名其妙就会闷闷不乐。
  他跟古丽巴依说。
  古丽巴依叫来库尔班,却都看不出哪只不开心。
  只有他看得出。
  他揉难过流浪猫的脑袋。
  它们起初背对着他,不久就会翻出肚皮,朝他眯起眼睛。
  靳重山摘下骑车用的半指手套,在斯野凌乱的金发上按了按。
  斯野半张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
  “上车。”靳重山说。
  斯野到靳重山房间拿房卡和身份证,意外发现靳重山住的居然是客房,和喀什民宿那间屋子一样,少有个人物品。
  “你平时也住这儿?”
  “哪里都住。”
  斯野不明白。
  哪里都住,是哪里都可以住,但哪里都不是家吗?
  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靳重山随处可住,随遇而安,没有过多的行李,没有牵挂,可以随时来,也可以随时离开。
  是这个意思?
  斯野回自己房间前,被靳重山叫住,再次叮嘱今晚不要洗澡,还将自己的保温壶递了过来。
  斯野抱着保温壶,此地无银道,“靳哥,我没有健忘症。”
  靳重山淡淡点头,“嗯。”
  斯野躺在酒店干净的床上,睡不着。
  靳重山的手仿佛还停留在他头发上。
  他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事实上,他陷入极端负面的情绪中,因为忘记证件这件事将自己批判得体无完肤。
  ——在成都时,他时常这样。
  药物没用,医生的劝导也作用有限。
  每每陷入这样的情绪,他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自己一步一步从泥潭里爬出来。
  但靳重山的车灯照进他眸子的一刻,靳重山的手按在他头上的一刻。
  他忽然觉得温柔而慷慨的光将自己托了起来。
  那些恶臭的污泥也顷刻间被光芒冲刷赶紧。
  头一次,他不用独自绝望地挣扎。
  有人能够将他拉起来。
  斯野留了一盏小灯,蜷缩着身子,过了很久才迷糊睡去。
  睡得不安稳。
  仿佛是感觉到了被驱散的危险,那些束缚了他半年的噩梦又回来了。
  提醒他,恶意不会如此轻易消失。
  没有人能够拯救你。
  高高的仓库,光柱从顶端的数个小窗打进来。
  仓库明暗分明。
  斯野引以为傲的设计穿在一具具没有生气的模特身上。
  所有模特都长着同一张脸。
  逼真得可见皮肤纹理。
  那些衣装已经被剪烂,鲜血凝固成黑色。
  模特们看着他,阴沉,疯狂。
  有一个“模特”会动。
  那是个病入膏肓的人,穿的是他最受瞩目的作品。
  当然,这件作品也满是血污。
  “模特”脸颊凹陷,正在被病气夺走生命。
  “模特”来到他面前,在他的撕心裂肺的喊声和请求下,笑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在这座仓库里,和站立的模特,和倒下的尸体共处了一天一夜。
  他也险些死在仓库里。
  斯野一身冷汗地醒来,梦里的惨状挥之不去。
  一看时间,原来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再也睡不着了。
  斯野将全部灯打开,拉开窗帘,瞳孔突然放光。
  黑晶一般的天幕里,银河横贯,北斗七星清晰可见!
  换衣服时,斯野先是拿起自己的冲锋衣,想了会儿,又换成靳重山的棉衣,快速向楼下跑去。
  塔县已经沉睡,仅有路灯还亮着光。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