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月比她高,扣住姑姑的手捏得她手腕一阵一阵发疼,眼神冰冷。
可她此时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心里又恨又有一丝报复的快感,“你那个变态妈死得太容易了!她杀了自己老公,她不该只被判刑坐牢,要把她绞死,乱枪打死,放狗出来活生生咬死!!”
“你也不该生下来,你和她一样,你也是变态!不,你比她更变态!”
她双眼发红,头发凌乱,几声吼叫后声音更难听,像个死得凄惨的女鬼。
但说完最后一句却突然收了手,随意在沙发上擦几下,极其嫌弃江初月的样子。
“你身上不仅有杀人的基因,你还跟男人搞,像个妓女一样勾引男人。呕——好恶心”
呕——
呕——
江初月听见了,有人在门外也忍不住恶心,在吐。
是吗?
是吗?
还是他听错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姑姑,全身冷汗直冒,呼吸极速起伏。
从这里开始,姑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平底惊雷,炸得他脑子嗡嗡响。
脑花都被炸出来了。
“哈,你们班不是有个男婊子勾引学生吗?变不变态?恶不恶心?”姑姑凑近他瞪大眼睛,脸上松垮的皮因激动扭曲颤抖,“你和他一样——哎,天天抱着手机我早看出来不对劲了!现在好了,人家家长都过来找我们了!”
“搞同性恋什么感觉啊?爽不爽啊?你怎么这么贱!”姑姑看江初月反应越大心里越有快感,冲到门口对着那些看热闹的说:“你们看见过的!就是那个天天豪车来送他的学生!对,也是个学生,这么小年纪就知道在外面……”
“哐!!”
姑姑猛地倒地。
“呃……啊!!”她捂着头不断尖叫。
众人全都始料不及,就只看见江初月双眼通红,拎起桌上的铁质果盘。
用尽全力猛地往姑姑脑袋上狠狠砸了下去!!
侮辱他可以,但是棠明,一个字都不能说。
没有人可以说棠明,这么难听的话,谁也不能用在他身上。
江初月一瞬间疯魔,全力挣脱开扑上来的姑父,扒开姑姑的手朝着她头上猛砸!
什么话都不说,只知道砸。
姑姑不住地在地上翻滚,江初月双眼通红。
直到铁质托盘上出现血色,每砸一下就有红色液体飞溅,江初月才被姑父用尽全力一拉——
倒在了背后的地板上。
众人都在慌乱,姑父在地上不断查看人伤势,邻居们也尖叫讨论声一片。
可江初月却觉得——好安静。
终于安静了,没人在提棠明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江初月吞咽一下,下意识看手里的托盘。
上面一块块地沾染血迹,不知道是脑门上的或者鼻子眼睛的,总之全都是,整个托盘已经全被打弯了。
他稍微恢复神智,站起身来。
“你他妈的!”姑父看到姑姑整个脸上头上都是血,立刻站起来狂吼:“死同性恋!我他妈要曝光!告诉学校,告诉社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看你们怎么活!!”
恢复的神智又不见了。
这次江初月眼神彻底沉寂。
“哐当!”
他猛地一甩铁盘,和瓷砖相撞发出的巨大响声此时骇人不已,姑父被吓得一抖。
江初月目光阴沉地去了厨房。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姑父立刻跟上来。
“你们不是说……我身上有杀人犯基因吗?”江初月拿了东西突然回头,阴恻恻地盯上姑父,“我觉得你们说得对。”
他缓缓走出来,姑父突然吓到颤抖,快速后退,“别过来,别过来!”
“怕什么?你们不是早都知道吗?”江初月语气淡淡,有些地方拖了点长音,显出嘲讽来。
他利落举手,把刚刚拿起的刀伸到跟前,一字一顿,“谁再说一句那个学生,我他妈砍、死、谁。”
“听明白了吗?”
菜刀没洗,上头还有令人作呕的肉腥味和血色,江初月一步步走过去,踩着姑姑的手臂又历声问一次:
“听明白了吗!!”
邻居们被到反射的寒光照过,吓得吱哇乱叫,脚下姑姑按着手臂不住翻滚尖叫。
终于在这片混乱中,江初月满意地听到一声“明白了”,接着一声一声,颤抖着响起。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菜刀猛地往沙发上一扔。
菜刀被狠狠插进沙发里,轻易划开一大片棉花。
合着原来上头的血色,变成一片粉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少年期很矛盾,明明是一生中最肆意洒脱的年纪,又偏偏是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第81章 硬纸
江初月说拿了行李要回个消息, 消息却迟迟没来。
从这里去奶奶家要四五个小时,期间几乎都是山,信号极差。
棠明本来就等得不耐烦,看到手机上信号卡的网络区域彻底变灰, “啧”了一声把手机甩开。
棠一德不知道在想什么, 依旧沉默, 司机在前头安抚,说是车上看手机容易头晕, 不如睡会儿。
棠明不想睡,但前几天玩得太累了, 手机又半点消息收不到。
前方第无数次进入一条隧道, 黑暗完全笼罩下来, 棠明迷迷糊糊地, 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
江初月想, 自己大概是坐实了有杀人犯基因的罪名。
他从姑姑家往外走, 看热闹的人颤抖着害怕着,自动分开两条道。
大概会让棠明失望吧, 不管他怎么救自己, 自己又变回原样了。
滚到阴沟里, 人人喊打。
他去时赤条条,出来时也依旧一身单薄, 身上除了个手机,一把钥匙,就什么都没了。
江初月无意识地走着, 刚刚发生的所有阴暗争吵一遍遍在脑中循环,忽然走到街上,抬头看一眼——
是之前那个蛋糕店。
怎么到这儿来了?
脑子里有些混沌, 人在难受的时候总能被甜味吸引,江初月打开门进去。
“欢迎光……”老板显然还记得他,看见他的那一刻立刻起身,“这……怎么了?”
江初月茫然地看着老板眼里的惊疑,才幽幽想起,自己现在全身冷汗,双眼发红,和姑姑姑父扭打过,看上去……应该很糟糕。
他动动嘴唇,抬腿想走,又被老板叫住,“哎……要不吃个蛋糕吧?拿个小的给你?”
江初月沉默一瞬,点点头,坐到了店面最里头的位置。
或许是年轻的身体给了他少年的错觉,明明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现在却哪个解决办法都想不到。
事实上重生以来,自己被棠明哄着宠着,好像真就是个高中生。
惯的。
以至于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疯狂想打电话给棠明。
他很想反驳,自己和棠明明明就是互相喜欢而已,什么利益都不夹杂,很想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喜欢男的,毕竟从小到大,他只喜欢棠明。
倒不如说,棠明是怎么样的,他就喜欢怎么样的。
他还想问,为什么人们对早已经历世俗的成年人尚且能做到冷静自持,却对还未涉世,脆弱百倍的少年人歇斯底里。
致使每一次坦白,都这样狼狈不堪。
解凌云狼狈,何睿狼狈,自己也狼狈。
就是……好像有一个不这样。
——上辈子的棠明。
他那时候也是个少年,也跟所有人都坦白了秘密,却一点都不像他们。
管世间万物相阻,棠明依旧肆意潇洒,光芒万丈,让人移不开眼。
想到这里,江初月终于渐渐恢复清明,慢慢地,放下了拿起手机的手。
老板正好拿了蛋糕来,似乎是记着他来店里定制的那一款,特地找了个奶油多的,推到江初月面前。
“来,尝尝,吃点甜的心情好。”老板笑着,递了个小勺子给他。
江初月几乎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接过勺子。
老板不知道这个小娃娃怎么了,只是看上去很难过,送了蛋糕也没走,留下给他介绍这蛋糕怎么做的。
少年好像没听,只是用勺子颤颤巍巍地去够蛋糕。但他手上好像没有力气,拿着勺子的手甚至连软软的蛋糕都插不进去。
试了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干脆不试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刘海遮住了他整张脸。紧捏着勺子,下巴像在轻轻抖动,一言不发。
老板被少年这样子惹得鼻尖发酸,她想问问怎么了,却又哑然一顿。
有眼泪一滴,一滴,一滴地从他刘海下跌落。
少年生得很好,初见时自己这个老阿姨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但瞧着清冷,不好接近的样子。
当时老板就想,这面相看上去就是个扛事的,大概少有掉眼泪的时候。
除非是,真的扛不住了。
江初月不想哭,但他止不住鼻尖喉头的酸意,更止不住脑子骤然清明的思绪。
重生这么久,他好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来护着棠明,让自己的太阳永远发光的。
不是来看他隐忍,烦闷,想要牵手却不得,想要接吻却克制。
上辈子的棠明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无时无刻都在发光,那么肆意,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怎么换了自己在他身边,那个棠明反而不见了呢?
……其实江初月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因为自己是不同的,不一样的,谁在棠明心里都没有这个地位。
让他舍弃自由,舍弃快意,终日带上枷锁。
这么辛苦,也就是为了一个江初月。
若是今天这些事发生在棠明身上,他就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潇洒了,而是如自己如解凌云,一样狼狈。
其实早有端倪。
是教室里刻意疏远的称呼,是食堂外不动声色错开的手,是再也没有毫无顾忌的亲吻,是十指紧扣也得看场合的警惕。
心脏又酸又疼,嘴唇被咬的几乎要出血,眼前模糊一片。
江初月几乎止不住颤抖,眼泪从眼中掉到桌上,又因为太多,滴落到桌下,沾湿衣物。
从前他听见有人说,有爱的人就有了软肋。那时不懂爱恨,就觉得这样说话的人酸得很。
如今却明白了,这话说得真对。
可惜棠明一身的盔甲,却因为他,生生多了被人拿捏的软肋。
什么时候,阻止他发光的人,从张璃变成自己了呢?
-
又黑又长的隧道通过,车身驶出的一刹那,却也没有光亮袭来。
外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夏天温度高,即使风雨欲来,也甚是闷热。
棠明迷迷糊糊醒来,掀开眼皮,看到窗外黑压压的云层,有些茫然。
伸手操控着车窗放下来,闷热带着腥气的风骤然灌入,呛了他一嘴。
他皱着眉又关上窗,看外头的田埂和低矮房屋,大概是快要到了。棠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江初月回了微信,很简短,“都收好了”。
他心下一松,又觉得江初月只回几个字太敷衍,带着小抱怨一连串地发了好几条消息。
网很慢,绿色的消息旁边一直转着灰色圈圈。
还没完全发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奶奶家。还是他小时候熟悉的青瓦白墙,两层高,看着朴素。
和奶奶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家常,棠一德始终还是很沉默,被问到了才开口说这两天他也留下,陪着老人。
棠明有些意外,刚想问他这几天这么空闲?
铃声突然响起。
棠一德看过来,棠明翻过手机——是周叔的电话。
“喂,周叔……嗯,刚刚没信号,怎么了?”
“他……跟我联系了,好,我知道了,不用担心。”
周叔说他只把江初月送了过去,没去接人。
棠明突然心里发慌,立刻切换到江初月的号码拨打。可电话没人接听,微信没人接听,发消息也不回。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爸,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借车用用。”
说着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你会开车?”棠一德拉住他,“好不容易回来看奶奶,你就这么走了?”
棠明顿住,压抑着回来对奶奶郑重道歉,奶奶有些担心,让他快点回去处理事情。
他抓着车钥匙又要走,棠一德突然出声:“是不是江初月的事?”
棠明脚步一顿,又想走,棠一德猛地抓住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男的?!”
像是这一路的沉默都只为了问这一句,棠一德爆发得极其突兀,吼得很大声。
奶奶上来劝,司机立刻帮他们关上门。
这句话足够明示棠一德全都知道了,棠明心头一跳,怔怔地回头,“所以呢……你做了什么?”
有个成语叫掩耳盗铃,就是说小偷遮住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铃响就没人能听到了。
棠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偷,自以为那些在人前的遮掩疏离能堵上其他人的耳朵,哪成想,方圆十里的百姓都在看他笑话。
棠一德吼出来后也顾不上装了,从西装上衣里抓出一沓照片,猛地甩在棠明脸上。
“你能不能懂点事!能不能有一天走在正道上?你好好看看,看看你做了什么!”
照片很硬,轻易在他脸上划开几道小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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