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梁骁声音发紧,“毕竟我不是……”
正片依旧没有缓冲成功,褚昀不怎么在意地把平板搁到一边,点了下头,“不过我还以为你是演员,对这种东西接受度会比较高。”
“太直白了,”梁骁说,“不美好,很……”
褚昀帮他补充,“恶心?”
梁骁在心里同意了这个说法,却没对褚昀说,他努力想一些别的画面盖住方才见到的东西,等那种反胃感慢慢消失,他才从瑟缩的状态里恢复,也能正常望着褚昀镜片后的眼睛。
“不至于,”他顿了顿,“如果是电影能拍摄的尺度,我可以接受。”
“没必要逞强。”
“不是逞强。”
“是吗?”褚昀看着他,用一种与己无关的语气问梁骁,“昨天你说,要是你喜欢男人,一定要干死我,现在呢?”
梁骁以为在经过刚才的冲击后,自己会说出一个异常肯定的答案,但对着褚昀那张脸,他却迟疑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梁骁反问。
褚昀忽然倾身靠近,一只微凉的手掌盖住了梁骁的眼睛。梁骁的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此时的反应更是奇怪,他浑身僵硬,却坐着没动,不将他推开,也不问为什么。
“小梁。”
褚昀的呼吸落在他鼻子上方,梁骁从喉咙里挤出一字,“嗯。”
梁骁的五官很立体,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还有漂亮的下颚线,褚昀伸出手,手指在光下的影子从这些地方依次划过。
“我不想掰弯你,”褚昀慢慢地说,“你以后也别做任何会让我误会、乱想的动作,我希望喜欢我的人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喜欢我,我不需要一个对自己的性取向都模棱两可的伴侣,不想以后也要视女人为情敌,甚至担心他跟我结束以后会去结婚生子,你明白了吗?”
第18章 更甜
“修然,尝尝这个鲜花饼,很好吃。”女孩子后背靠着墙,递过来一个淡绿色包装的东西。
郑修然破题的思路忽然断了一下,他慢慢抬头,有些迟钝地对对方一笑,伸手接过,“谢谢,改天请你吃东西。”
“好啊。”女孩子的语气很轻快。
郑修然想,到时叫上何随一起,孙哲人也不错,大家可以一块吃顿饭,或者周末去游戏城放松放松。
女孩子没有立刻回过身去,而是往郑修然没有立着书的那一半课桌上轻轻一趴,笑眼弯弯地盯着郑修然的脸。
“修然,你说为什么鲜花饼里没有鲜花呢?”
“啊?”郑修然一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反应了半天说,“老婆饼里也没有老婆。”
“是吗?”对方将手心摊开朝上,轻轻搁到郑修然正写写画画的辅导书上,小声道,“你把书合上。”
郑修然照做,书页把女生的手夹在其中。
“再打开。”
郑修然又照做。
紧接着,他听到对方说,“书中没有颜如玉,但是有我。”
“……”郑修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噢。”
女孩子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好可爱啊。”
郑修然礼貌地夸赞,“你也很可爱。”
坐在一旁的孙哲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大声道,“你们俩好肉麻!”
教室里许多人闻声看了过来,一见郑修然跟他前桌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出声起哄。
郑修然下意识地往何随的位置看去。
本以为何随一定又在埋头做题,却未料自己的偷看被逮了个正着,立刻六神无主地回过头,手撑额头挡住脸,对着干巴巴的墙壁露出一个尬笑。
吃午饭时,何随不怎么爱搭理他,郑修然猜测何随大概以为自己骗了他,于是把自己饭盒里最大的一根鸡腿夹到何随的米饭上面。
“谢谢。”何随没什么情绪地说。
“我跟李攀没有什么的,你别听他们乱起哄,”教室里已经有那种五分种塞完午饭的学霸回来做题,郑修然压低声音道,“她性格开朗,对谁都友好热情,现在我们距离近,大家就误会了,其实她跟孙哲关系也不错,我们真没在谈恋爱。”
何随听完更没胃口了,他敷衍地“嗯”一声,把鸡腿拨开了。
郑修然小心看了看何随,总觉得他还在生气。
“这周我妈妈准备做鱼,你要来吗?”
“我有事。”
“什么事啊?”
何随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给了个建议,“你邀请李攀去你家吧,她那么友好热情,你妈妈也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也要邀请她?”郑修然意外极了。
何随被结结实实一噎,定睛看了他几秒,忽然把饭盒一盖,“我吃饱了。”
“你今天吃得好少啊。”郑修然赶紧低头扒了两口米饭,把饭盒一收,两人一前一后去厕所洗手。
并肩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地撞上牵着闺蜜的手回来的李攀,她跟好朋友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第一次见两个男生结伴上厕所。”
何随没搭理,迈着步子进了教室。
“没有,就是碰巧一起洗个手。”郑修然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跑着坐回自己座位,一边嘬着酸奶一边飞快算了一道三角函数题,他做题思路来得快,常常步骤没写完,答案已经在脑子里了,于是自然地落到笔下,跟按部就班的何随很不一样。
想起何随,郑修然从书包里拿了一个酸奶出来,投喂自己的朋友。何随摇头说不要,问他有没有糖。郑修然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送出去时表情有点纠结,何随眼中融进一点温柔,撕开包装,将棒棒糖送到郑修然嘴边。
郑修然含着糖,趴在何随右边的空位看他写题。
何随表面平静,被郑修然盯着,他思路已经乱得不行,好几处写错了,又拿笔划掉重写。
郑修然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你的心不静。”
对,他是不静,但到底是因为谁?何随有些无奈地放下笔,郑修然冲他笑笑,勾勾手指让他也趴好。
“哎,你觉真的这么少吗?为什么我每天都好困?”
何随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是猪。”
“你才是猪。”
两个人轻声拌了一会儿嘴,郑修然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着了。何随静静地望着旁边,看他安睡时温柔好看的脸,棒棒糖还被他含在口中,嘴角有晶莹的口水流了出来。
何随眼睛弯了一下,毫不介意地伸出手,拿拇指蹭掉郑修然的口水,又小心地把棒棒糖从微张开的嘴巴里提出来,塞进还没丢掉的包装纸中。
他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装进裤子口袋。
郑修然说要邀请李攀去他家不是开玩笑,何随改了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同去。李攀在前一天晚上约郑修然去了学校的小湖边,对他告了白。
因为饰演李攀的演员总说不完长长的台词,这场戏已经NG了五六次,陆导脾气算是温和,此时也隐隐有发火的迹象,褚昀看人家姑娘自己也快急哭了,就在一旁温声开导。
“没事的,别紧张。我第一次拍戏时也遇到过这种状况,书面的表达与表演本身有差距,记诵也就困难,你可以找找其中的逻辑和关键词,”褚昀一点点带她分析台词,拿马克笔在她的剧本上标记重点,“记关键记开头,语速可以调整但台词必须讲完。你再试试。”
褚昀是对方的墙头之一,她顿时受宠若惊,同时信心百倍,按照他教的办法抓紧记。
梁骁的戏就在她讲完台词以后,一直没等到镜头,正在被化妆老师拉着补妆,他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那个小角落吸引。
不知道是不是路灯光线的原因,褚昀的神情看起来比以往每一刻都更温柔,身边穿校服的女孩儿对着他又是感激又是崇拜,梁骁便觉得,褚昀跟郑修然真是太像了,随随便便就能对任何一个人释放好意,撩拨得别人对他的喜爱都快写到头顶上了,他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他们俩到底谁是直男?
褚昀鼻子忽然有点痒,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背台词的女生立马关心地看过来,“褚老师感冒了?”
“没有。”褚昀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梁骁昨晚离开他房间以后,他坐在沙发上做的事。对着梁骁把话说得再漂亮,褚昀也得承认自己对他的确有见不得人的想法。
转过头来时,褚昀假装无意地瞄了一眼梁骁那边,对方低着头没看他,似乎在研究裤子口袋。
梁骁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白天收进口袋的棒棒糖还在呢,糖纸有棱有角,隔着一层布料戳得他大腿痒痒的,存在感极强。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搓了一下手指。
虽然已经洗过手,他还是会想右手拇指指尖会不会跟口袋里的棒棒糖一般甜。
还是更甜呢?
梁骁想着想着,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人。
褚昀抬脚向身旁的女生身边靠近半步,微微俯下身,听她低声完整地念了一遍台词,笑着表示认可,下意识抬起手,想鼓励性地拍一下她的肩,记起男女有别,那只手很快收了回来,插、进裤子口袋。
就是这一瞬间,梁骁觉得自己的呼吸莫名其妙停了一秒。
班花告白的戏总算是过了。
梁骁的心仿佛跟着何随白受一场刺激,不过他可不像何随,仅仅给小姑娘洗脑怎么够。
于是在收工之前,大家都听见这位年轻的影帝忽然当着众人的面直白地问了陆导一个问题。
“陆导,这部电影您有没有考虑拍吻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
褚昀:?
第19章 比惨
褚昀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待扫过现场各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时才相信自己没有幻听。经过昨晚,他对梁骁此时此刻的言行只能分析出两种原因——要么梁骁觉得这样很好玩,要么就是他大公无私愿为艺术“献身”。
但不管是哪一种,褚昀作为另一方都想拒绝。
梁骁问完陆导,眼睛就不自觉往褚昀身上瞄。
褚昀一开始表情一片空白,似乎没有听懂,看过周围人的反应才若有所思地瞧过来,视线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然后深深地皱起了眉,整张脸写满了拒绝跟嫌弃。
梁骁讲出口以后原本有丝后悔,见状却更加铁了心,陆导有意思地“哦”一声后,梁骁道,“剧本再往后,有许多地方感情都达到了那个临界点,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行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知道拍了不能过审,但或许十年二十年后,电影能够重新上映,带着未删减的情节,成全‘虽然’的爱情。”
这个剧组的主创们、工作人员大多都有私心,否则也是LGBT群体的支持者,听到这里,心里的震惊已经被梁骁的话冲淡,不禁想附和。
褚昀忽然出声道,“没有必要,含蓄一些也很好,大家都知道‘虽然’是爱情,并不会因为没有吻戏就怀疑这点。”
说着,他已经走了过来,梁骁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歪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昀哥,你昨晚看的东西是不是就很含蓄?”
气息鼓着温热的空气扫过耳尖,褚昀身体瞬间麻了半边,他飞快一躲,待反应过来梁骁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了过去。
他忽然有点看不懂梁骁。
明明昨晚恶心不适,最后很像落荒而逃,为何过了一晚,他对梁骁的提醒跟警示就都成了耳旁风?
陆导仿佛没看出来两人最近总讲悄悄话有什么不对劲,终于对梁骁的问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记得原著中没有吻戏,电影的元素很多,抑郁症、家暴、校园霸凌、救赎,何随跟郑修然的爱情火花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不应该喧宾夺主,虽然整个故事的框架都是建立在他们互相喜欢的基础之上,我还是不认为拍吻戏是个好做法。不过你要是想跟你昀哥拍,也不是不能,拍完你自己拿回家当纪念、慢慢欣赏,这样可以吗?毕竟是你的荧屏初吻呢。”
靠。梁骁在心里骂了一句。陆导为什么忽然提这件事?因为他是童星,虽然演技好,但接戏却有局限性。尽管拿了影帝,也没能让他摆脱童星这个身份,所以一些以爱情为主线的剧本都与他无缘,跟他拍过对手戏的姐姐也接二连三在采访中说他是个很敬业很善良、懂得尊重女性的……弟弟。
在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笑起来。
褚昀忽然记起来这茬事,好像有点理解梁骁的想法了。梁骁就是想挑战一下吻戏,至于跟谁拍,男人女人,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这个提议只是他想摆脱一个标签的手段。这么一想,褚昀心里反而轻松多了。
梁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导调侃的语气,立刻反驳道,“谁说我想跟昀哥拍吻戏啊,我是觉得剧情需要,说得我拍戏好像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一样,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现在拍吻戏有几个是真亲的,不都是借位吗?”
陆导喝了口茶,慢悠悠摇头,“不,现在拍真吻戏的多。如今不像过去那么保守闭塞了,之前舌吻都不敢拍到舌头。我们这部戏里就算是加吻戏,也是小心翼翼的触碰才合理……”说着,陆导放下茶杯,站在梁骁面前,“低一下头。”
梁骁依言照做。
陆导伸手按住梁骁的后颈,亲自演示如何借位——他忽然贴近梁骁的脸,停顿,又快速撤开身子,在梁骁震惊的目光中坐回去继续喝茶。
“你看,我说没什么意思吧。”陆导笑道。
梁骁的脸色已经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褚昀掐着手心,悄悄转过身,背对着梁骁开始笑,笑得一头软毛都在动。梁骁余光瞥见那个忍笑的背影,恼羞成怒地扑过去收拾他。
他一把攥住了褚昀贴在身侧的一只手,跟另一只反剪到一起,单手扣住,空闲的手伸到褚昀腰上挠他痒,“好笑吗?是不是很好笑?继续笑,来,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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