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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昀并不怀疑，他看过有关陆绍青的报道。
见褚昀伸出手来，陆绍青手指搭上去。
“你近期受过寒，也经历过恐惧，”陆绍青望进褚昀的眼睛，慢慢地说，“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顶峰和谷底都到过，不止一次，且间隔很短。”
褚昀的睫毛动了几下，手腕上压着的力道很大，存在感强，像是把他的一切都控制在掌心。
陆绍青接着道，“你心里有顽疾，有一个放不下的秘密，你渴望别人自己发现并问起，不想主动示弱，因为你觉得那样又脆弱又矫情。你很矛盾，想要稳定，却会被危险的东西吸引。你有自己的小世界，你爱独处，可当有人硬要挤进你生活时你会万分惊喜地迎接。你喜欢强势的人，你一边想要自由，一边又不反感被控制。你容易陷入一段感情，只要对方不会弃你而去，你能爱他一辈子。”
褚昀慢慢咬紧了牙，在陆绍青手底下的手臂越来越僵硬。
那篇报道里说陆绍青很像一个神棍。
不是像吧？
他就是。
“你生气了。”陆绍青移开手指。
褚昀挤出一个很不真诚的笑容，“陆医生口才不错。”
“过奖了。”陆绍青轻轻搓着手指，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褚昀看，“还有一点，你的报复心很强，如果有什么人得罪了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你不要得罪我。”褚昀意有所指。
“怎么会？你现在是我的病人。”陆绍青见好就收，慢慢靠向椅背，拉开跟褚昀之间的距离。
两人沉默了有五分钟之久，陆绍青忽然轻声开口，“所以，你现在可以慢慢告诉我，困扰你的心事究竟是什么了吧？”
话说到这一步，褚昀知道就算有意隐瞒也逃不过陆绍青的眼睛，干脆直白地问他，“陆医生喜欢过人吗？”
陆绍青很快道，“有。”
“在一起过吗？”
“还没有。”
“暗恋？”褚昀有些意外。
陆绍青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轻巧地把话题绕回褚昀身上，“所以是情伤？”
褚昀对“情伤”二字有种说不出的抵触，他一瞬间皱紧了眉，摇头道，“不，最多是因为新奇走岔了路，结果发现是条死胡同，反应过来就及时止损。”
“嗯，”陆绍青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你一旦发现对方的退却和欺骗，会全盘否认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不过仅是口头意义上。”
褚昀抬眼望向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陆绍青率先败下阵来，“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
褚昀笑了几声，“陆医生，你从我身上还看到什么，不如一次性说完吧？我不打断。”
“唔，”陆绍青斟酌片刻，还是想确认一下，“我说什么你都不生气？”
“不生气。”褚昀说。
与压着小脾气的人面对面，陆绍青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但他的目光很诚恳，“我觉得……你很可爱。”
褚昀反应了足足有半分钟，他睁大眼睛，“什么意思？”在陆绍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内心那么多秘密之后，他对这个简单的形容忽然有点理解不来了。
“字面意思。”陆绍青却不愿多做解释，抛出了一个直白的问题，“分手多久了？”
“不是分手，算不上。”就亲了几次怎么能算恋爱？他跟梁骁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那是什么？”陆绍青追问。
“最多是结束不该有的暧昧。”
“结束暧昧就让你如此伤神？”
“我比较脆弱，小心眼儿，容易钻牛角尖，别人冷淡一下就受不了，你对我的看法是这样吧？那你没看错，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没什么不好的。”陆绍青忽然道。
“什么？”
陆绍青咳嗽一声，慢慢坐直身体，“如果他回来找你，你会重新接受他么？”
“不会。”
“真的？我觉得你很容易心软，你就是个心软的人。”
“我不是。”
“好，你不是，”陆绍青的嗓音里带了点纵容的意味，“那既然如此，让你执着到夜不能寐的点是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你考虑了各种最坏的结果，却还是选择迈出那一步，甚至悄悄规划好了你们的往后，然而他忽然退缩了，把你一个人丢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规划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随着陆绍青这一问，褚昀想起来那晚，梁骁紧紧扣住他的手掌、贴在他身后满足地直叹气。耳边的热气存在感太强，他忍不住缩了缩，梁骁忽然支起身子，温柔地亲了亲他的侧脸。
褚昀那时候完全陷入了一场恋爱的假象里，他爱在一开始就铺设未来，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他与梁骁的以后。未来肯定很难，会有无数反对的声音，他愿意承担勾引一个直男、乖孩子的罪名。他会把梁骁带回家，告诉所有人梁骁是他褚昀的男朋友。他会赚很多钱，送最贵重的礼物给爱人。如果梁骁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他乐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可假象就是假象，仅仅过了一晚就在他眼前碎成了齑粉。
褚昀对陆绍青说出他想象中的一切，语气很轻松，仿佛那些事都与己无关。
“还好他没给我这个机会，”褚昀选了一个撑起面子的收尾，“否则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第33章 好人
“你来看几张照片, 然后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陆绍青将桌上平板往前推了推。
褚昀拿起平板，只见陆绍青让他看的竟是他在拍《末将》时的花絮照。照片上他身披银白色的盔甲，闭着眼任由工作人员往他脸上喷防晒喷雾，右下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比YEAH, 是只被拍了个背影的岑月升。
褚昀划到下一张。
照片上的人多了起来, 岑月升露出了侧脸, 不知道他跟剧组其他人聊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笑。
褚昀想继续往下看, 结果发现没有了, 陆绍青就准备了这两张。他十分费解，又仔细看了看两张照片，没有抓住重点在哪儿。
他抬起眼, 露出无解的表情。
陆绍青温声引导他, “试着说说吧, 没有标准答案。”
褚昀想了想说，“小岑……岑月升跟剧组的人关系都不错, 他性格很好。”
“还有吗？”
“那天太阳很大，我们几个喷了防晒还是被晒黑了。”褚昀说到这里，话题又忍不住跑到岑月升身上，“在那样的天气他还能有心情和精力逗工作人员笑, 我是真的佩服他。”
陆绍青笑了起来, 声音很轻。
褚昀奇怪地问他笑什么。
“我只是无法理解一件事，”陆绍青道，“在这两张照片中, 你都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二，你话里的重点却是岑月升。不仅如此，你没有提起形单影只的‘我’这个字眼, 说起自己时只是捎带的。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把更多的关注放在别人身上，你应当自我一点。”
褚昀反驳，“我很自我。”
“那就变得更自我。到目前为止，你的教养让你对别人的顾忌太多，你的情绪很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也是你需要看心理医生的根本原因。没有一个完全利己主义者会得抑郁症，缺乏教养的人心理不会生病。你应该慢慢改变，先己后人，等哪天你能够接受自己把一个不爱你的人捆在身边，那就说明你快好了。”
褚昀被陆绍青这番言论搞得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他不是个无私的人，却遵循规矩，做着自己认为“有教养”的事情，但内心饱含委屈，一面看不透，一面逼着自己舍弃，这才造成了情绪失控和失眠。
但改变很难。
谁不想一直装作“有教养”的“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不舒服也有点累，先更这些吧
第34章 想通
陆绍青给褚昀安排了三项任务。
每天清晨记录从意识醒来到出门上班所用时间。
一日三餐要拍照。
记录每晚从有困意酝酿到睡眠之前有多久。
如此做了一周, 仅仅是一周，褚昀就已经忘了失恋的痛苦，甚至觉得陆绍青这个心理医生有点点烦。
第八天的时候，褚昀早上要赶飞机出差, 压根没想起来还要向陆医生汇报起床时间和早餐, 下飞机后褚昀关闭飞行模式, 收到陆绍青发给他小号的微信。
[陆绍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陆绍青：忘了也好, 证明我的治疗有用。]
褚昀坐上分公司派来的车中, 回复陆绍青。
[褚昀：这几天我在外地出差, 想起来我会找你的。]
[陆绍青：过去那一周，想起来梁骁几次？]
[褚昀：记不清，偶尔会想起来, 早晨醒来第一件事是计时, 基本不会想起他, 入睡前也是。你的方法有用，谢谢。]
陆绍青坐在窗台边, 电脑右下角跳出来一条八卦新闻，大致内容是说梁骁到X市有个小活动，而有人拍到褚昀在机场出现，怀疑褚昀是跟着梁骁去的。
“机场合体, 骁昀夫夫再撒糖？”他轻轻念出标题, 关了广告弹窗，接着打开控制面板把跳弹窗的软件卸载。
[陆绍青：注意狗仔，你被拍了。]
褚昀下意识往车窗外看去, 一辆银色轿车从旁边驶过，后座坐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他透过后视镜往车后看, 跟车没看见，倒是对上了前头司机有意思的眼神。
“怎么了？”褚昀问。
司机摇摇头。倒是副驾的辛露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八卦自己上司，“刚刚我们好像被拍了，网上有人说您是跟着梁骁的活动过来的，说你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是吗？”褚昀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沉声道，“找人压下去吧，我目前不需要这样的新闻。”
辛露见惯了褚昀温和的面目，此时稍微被吓了一跳，赶快应是。
没过多久，有关的新闻和照片被清理干净。
于哥原本还在想法子应付，见事情迎刃而解，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看来是褚昀那里做了动作，于哥内心也很纠结，电影还没播，按理说褚昀跟梁骁传一些模棱两可的新闻对电影宣传是有好处的，可偏偏他们有一个是真的，他不得不为梁骁的以后考虑。
此时，论坛上飘起一个热帖，标题叫“【对应贴】某新热门CP塌房预警，我话放在这里，他俩目前关系很僵，cpf不要硬嗑了”。
[我承认一开始也很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感觉，有年龄差，性格又有反差，满足我的所有萌点。但电影拍摄结束后我忽然清醒，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电影拍完后两个主演就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零互动，零同框。听说cy还是电影的投资方，作为投资方都不主动宣传，说明他跟lx关系真的非常恶劣，我只能这么理解。]
[lx是我的墙头之一，他发的每一条微博你提个开头我就能背到结尾，他之前不管是拍电视剧还是电影，宣传期微博动态频繁，接个广告也能成就梦幻联动，他的工作室确实有能力，让粉丝放心，这也是我一直喜欢他的原因。但目前看来，以我追星多年的直觉，他们拍完电影就没再私下联系过。]
[至于原因就那么几个吧，要么他们因为性取向想避嫌，要么他们其中一个有了恋爱对象，怕女朋友吃醋。]
[我总结一下楼主的发言，第一，lx是个直男，所以跟男人在一起不可能的。第二，lx跟同组的人一直关系很好，但这次闹僵了，很明显是对方的问题。第三，lx和cy有一个应该有了女朋友，lx年纪还小，所以肯定是cy有女朋友了。]
[楼上画的重点一开始看有点牵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大型唯粉拆墙现场，不过隔壁楼我也看了，没图没真相，嗑糖全靠编，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cy有女朋友了？]
[对，就是我，是时候跟gg公开了。]
[我觉得cy没有交女朋友吧，拍戏之前他那次直播你们还记得吗？家中摆设充满了独身男人的气息。]
[不，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蛛丝马迹的，比如这张图里的草莓发卡。]
[图片]
[woc？我家房子塌了？]
[？？？？？这看起来不像P的，真有女朋友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他有个妹妹……]
[肯定是妹妹的东西啦，这么可爱这么q的饰品。]
褚夏吃瓜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发卡出境，眼前瞬间一黑。她生气地咬了几口苹果，心想这个楼主心思太深了，本来大家嗑糖就嗑得战战兢兢的，也有人发觉她哥跟梁骁不怎么联络了，但谁都没有明说，这个楼主倒好，生怕梁骁被人说什么不是，先下手为强，就要坐实她哥人品可能有问题的罪名。
褚夏不想为哥哥惹是生非，生了顿气还是决定再也不看什么论坛了。
褚昀在X市待了几天，最后决定在这边暂住半年，顺便接手分公司的业务。褚长生没料到他会如此，不过与朱悦远隔千里，省了他两边调和的功夫。
辛露的老家就在X市，于是欣然留下陪褚昀。
陆绍青听说之后，打电话问褚昀为什么这么突然。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褚昀正看着人收拾他的新家，“或许是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你还是在乎。”
褚昀很难否认，毕竟他心动时情绪汹涌，也许比梁骁第一次见到他更早，因此一时半刻很难让内心的波澜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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