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官兵们都围了上来。
孙墨尧先开口说了话，“你们先不要着急，卫留大概很快会回来。弘农王的确准备造反，本王会率先写奏章给皇帝，看他打算怎么办。另外，在军营里骑马的过错我认，等沈熙没事了我自来领罚。还有，你们做好开战的准备，我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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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责任
听到孙墨尧说弘农王的时候，官兵们就已经有些激动了，再来说到了暂时驻扎不回封地，所有人自然群情激愤了起来。
谁能忍受自己的王爷受邀去过年，结果却是摆明的一场鸿门宴，而且还真用上了刀子弓箭，搞得他们的沈大人还负伤归来，谁能忍？谁能吞下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既然王爷说不回去，官兵们当然不会回去，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在军营西南方向的商洛城，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弘农王给揪出来给他们的王爷赔罪。
但还不能。
清天白日的时候，卫留带着军队回来了。跟在军队最后面的，是三辆木车，上面躺着死去的兄弟，死在商洛城，就差最后一步能跟着王爷跑出来的兄弟。
很多人都流眼泪，但是没人嚎出声音来。有的人眼睛硬瞪着，好像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落泪似的。
跟着这死去的二十名兄弟关系很好的副将，看到他们的时候满脸憋得通红，最后就对王爷说，自己要亲手葬了他们，王爷点头了。
孙墨尧心里知道，一旦打仗，生死就不在自己的手上了。军队里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这次他们过来，明明就不是来打仗的。
不管对于死去的人，还是对于活下来的人，孙墨尧心里都是有愧疚的。
但是沈熙对他说，“这是我的错。”
此前沈熙被孙墨尧抱着进了军营里的时候，一晚上他都没醒。
天亮之后，沈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箭头已经拔了，因为失了不少血，脸色定然是不怎么好看了，腰上缠着层层纱布，上面隐约可见某种泛黄色的液体，没有渗出来，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明知道坐起身来一定会疼，但沈熙还是倔强地坐了起来，他的双眼落在王爷的身上，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的错。”
孙墨尧有点儿生气，他不想怪沈熙，也没有道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因为沈熙硬扛指责。之前他刚接受了因为在军营中骑马，而是实打实地打了三军棍的惩罚。两个副将亲手打得，卫留在旁边亲自盯得，但是孙墨尧还是觉得他们手下留情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而沈熙的话像是在心底添加了一把柴，跟着疼痛一起烧着他的心。
若说真有责任，孙墨尧的责任不比沈熙小到哪里去。
之前沈熙一直说这是一场鸿门宴，完全没有错。他也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却没有过于上心。但是大多数的官兵却都了解，商洛城里的那个王爷，是他们扶风王的兄弟，谁能想到兄弟相残真的是拔刀相向，根本不去想会不会连累到更多的无辜的人。
比起这个，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就是弘农王的错。
但沈熙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弘农王的目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太过重视，还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商洛城，所以最大的责任是在他的身上。
孙墨尧不同意，因此与沈熙吵了起来。
最终调停这场争吵的当然是卫留。卫留心里表示很有压力，为什么在京城自己要负责调停皇帝和丞相，在这里还要调停王爷与沈熙？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对于卫留，不管是孙墨尧还是沈熙，都是挺尊敬他的。特别是这回卫留带兵来解救他们，就连孙墨尧都认为这次一定会把命交代在这里，谁能想到现在还活着站在这里。
孙墨尧知道此前自己在花叶飞的面前拖延时间，并不是因为知道卫留会带兵过来解救自己，而是因为他还想多抱一会儿沈熙。
至于卫留会想到来南门救他们，而是因为晚上没有收到王爷派人传来安全的信息，所以带兵前来，其实当时城北和城东早就有官兵去了，他便直接来了城南。
一切都是凑巧。
但好歹做了好事，救了他们的命，就算再凑巧，卫留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卫留一说话，两个人就不说话了。
“咳咳……”卫留看着他们俩，“下官知道王爷你不想怪沈大人，当然，这件事沈大人你没有想到，也是一定的，所以不必想那么多了。”
沈熙略皱着眉头。
卫留又说，“我知道沈兄你心里不好过，可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天灾也好人活也罢，只能把这种事放得豁达一些，不要在牛角尖里追究什么。”
沈熙心想，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吗？
“卫大人你说得也是不错。”沈熙点头，“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承认。”
孙墨尧默不作声，他站在一边朝沈熙看了过去，可一边心里还是想让自己挪开眼神。他不想让沈熙扛着太多的压力和责任，他让沈熙来为自己当官，不是来给他背锅的。
卫留点点头，“好吧，这件事那就先这样，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终于把话题扯到了王爷的身上，孙墨尧站直了走了出来，“把弘农王逮出来。”
这个目标很简单，却又是最难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可谓是道阻且长，抓弘农王，为什么抓？怎么抓？凭什么抓？抓了之后怎么做？怎么给皇帝交代？怎么给百姓交代？
这都是一堆想起来都令人头疼的问题，更别说他们还要活捉弘农王。
沈熙与卫留已经想了一个理由，“弘农王有意密谋皇位，计划败露杀扶风王灭口。”
若这条罪名落实，对他们来说反倒是方便了，可惜没有什么事能够顺顺遂遂地进行。
很快弘农王方面也发出了公告，说是扶风王趁家宴安插刺客暗杀弘农王，见事情败露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嫁祸于他。
这么一来，一下子大家都搞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去年最后一天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商洛城很多百姓似乎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那一场绚丽的烟火，还有住在靠近南城门的百姓，说是两位王爷的军队短兵相接，打得不亦乐乎，就是没分出个胜负来，所以这就不算是打。
但再往深了里面去追究，就没有人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毕竟商洛城晚上有宵禁，他们又不能出门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烟火，在墨黑的天空之下，五彩缤纷，却什么都没留下。
可是真相这种东西，两位王爷心里是清楚的。
孙墨尧已经写信回了扶风郡，隔日吴慷和梁莽就带兵回来与魏镇云汇合。当晚，魏镇云带着吴慷，以及两万兵马连夜赶路，来到商洛城旁与孙墨尧汇合，只用了半天一夜的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商洛城的百姓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每个人整天都精神紧张神神叨叨，特别是出了城的——往东门一出，就能看到扶风王业的军队驻扎在平原上的军队，军旗飘飘，让人看着有无端端的压力。
总是这样不算是个事儿。
很快弘农王就派人发了函过来，上面写着邀请扶风王面谈，毕竟这样让外人看来简直像是一个笑话。
上过一次当的孙墨尧怎么可能答应，不斩来使尚算客气，只是恶声恶气地表示如果弘农王如果愿意到他们军营里来谈谈，他倒是同意“面谈”这件事。
语气态度十分恶劣，把对方给吓得不轻，立马屁滚尿流地跑了。
沈熙正躺在主营帐的后面，只不过是一道屏风隔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全都听到了耳中。
他伤得不轻，但是在军医那里躺了两天，就挪到了王爷的主营帐中，说是要帮王爷出谋划策，这样来说方便不少，大家也不会想那么多。
而王爷只是想要看着沈熙养身体，以免他内心自责过不去那个坎想要折磨自己，尽管他知道沈熙也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点儿小心思整个军营里竟然只有卫留是个明白人，知道这点儿小秘密的卫留总觉得心里憋得慌。
其他人都走了，孙墨尧听到屏风后的动静，连忙转身钻了进去。
就看到沈熙挣扎着要起身，尽管腰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但挂在他身上松散的袍子，一下子把他瘦弱的肩膀和肩胛骨给凸显了出来。
孙墨尧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却是不准他下床了，自己则坐在榻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沈熙。”孙墨尧轻声说道，“是不是想要什么？”
“没有……”沈熙回道，“王爷你刚才说得那些话挺狠的，对方吓哭了吧？”
孙墨尧倒是冷笑了一下，“要是能吓死是最好了。”
沈熙扭头朝他看去，自从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孙墨尧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沈熙拿捏不清楚这股火到底有些哪些成分，但是他知道，火一定与自己有关。
“王爷，这件事扯了越久对我们越没有好处。”
“我知道。”
孙墨尧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如今他们能好生生地坐在这里，他又能朝谁发火呢？感谢上苍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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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军规
孙墨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兵贵神速，而且这里又是弘农王的地盘。
不过之前孙墨尧将沈熙救出城的当天，他依旧写了奏章，派人千里加急去到京城，送到皇帝的手里。
这奏折，不是向皇上提请需要给他一个对付弘农王的机会，而是告诉皇上，自己正打算对付弘农王，因为他派兵要杀自己和沈熙，饶是这一点他都不能放过弘农王，所以前来跟你知会一声，没别的事。
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孙墨尧觉得皇上是能明白的。
因为沈熙。
尽管他拿这个理由来说自己心里不好过，但他知道如果换做是皇帝在知道弘农王要杀沈熙而无动于衷的话，那他一定会告诉沈熙，你瞎了眼了，当时怎么就想到要去帮皇帝对付巴蜀四王呢？你看现在他都不站在你这边帮你。
不过这话最终孙墨尧也不会对沈熙说，因为他后来发现，其实皇帝在沈熙的心里一点儿都不重要，所以实在也没必要让他在多关注皇帝一点。
奏章送去，而圣旨也迟迟未来。
京城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本孙墨尧就没打算要得到皇帝什么答案，不过现在看来，皇帝就打算默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们在凉州怎么闹。
当然，孙墨尧也没有打算动手打，他不想影响到商洛城百姓的生活，尽管他心里也明白，哪怕他们没有动作，但只要远远看到他们的军营，这种影响不可能不存在。但这一向都是他的风格，他不可能主动对百姓出手。
沈熙就这么靠在孙墨尧的身上，轻声说：“你之前把话说得太狠了，小心物极必反。”
“要是我施压在他身上的压力，最后能感染到我皇兄身上，那么按照我皇兄那个胆子，说不定被吓怕了之后，能直接来找我求饶也说不定。”孙墨尧笑眯眯地说着。
“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可惜有些天马行空，沈熙淡淡地说着，“有花叶飞那种人在，你皇兄没那么容易求饶，而且，他一定会跟你皇兄说，只要把你给解决了，将来称皇指日可待……”
孙墨尧盯着沈熙那双薄唇，伸着脖子上去啄了一口，接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或者本王就是南舜国眼下最重要的，为了南舜国将来的命运，我一定要阻止了皇兄，否则他将来若是成了皇帝，岂非又是一个昏君？”
“是啊，王爷，你可是最最重要的一环啊！”沈熙说着，扭头去吻孙墨尧，从啄到舔，随之加深。
好半天孙墨尧松开沈熙，眼睛在他的脸上转了转，又道：“你有伤，别这么撩我……”
沈熙却笑了，“王爷你这都忍不住吗？”
看到沈熙心情不错，孙墨尧也笑了，“我一向忍不住，因为是你，换作其他人根本撩不动我。”
“真自信。”沈熙继续笑话他。
“自然。”孙墨尧转身将沈熙扶到榻上，“你再睡一觉，我出去看看卫留回来了没有。”
“好。”
看到沈熙阖上眼，孙墨尧又稍微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营帐。
此前卫留被王爷派去调查花叶飞，这一走已经走了好几天，孙墨尧掐算着他差不多该回来了，走到了军营大门口，果然看到远处一骑绝尘……跑近了却是两个人。
跟着下马的还有一个人，萧凤儿。
孙墨尧见状有点儿头疼，连忙伸手把萧凤儿拦在外面，严肃地说道：“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
萧凤儿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大夫。”
“大夫也不行。”孙墨尧扭头看着卫留，“你怎么回事？”
“萧大夫帮了我大忙，我没立场拒绝，所以不得不把她带来……”卫留笑了笑，牵过两匹马，“我跟萧大夫说过的，军营不得有女人，但是她不听，我没法办法。”
孙墨尧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要让他这个王爷开口才行，卫留自己嫌麻烦就不说了，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凤儿看着他，却是没有拿出是他姐姐的架子，而是略略行礼，“我听闻沈大人受伤了，身为他的朋友也要过来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孙墨尧真有些头疼，话是没错，“但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去，现在沈熙身体不好，我也不能让他出来见你……”
萧凤儿冷着脸，“可是我帮忙帮你们把卫留从商洛城里带出来，否则他还在被弘农王的手下盘问呢！”
“怎么回事？”孙墨尧扭头去看卫留。
卫留干咳了一声，拱手解释了起来。之前他入了一次商洛城，就在离开的时候被官兵盘查，差一点要露了馅儿，还是遇到了萧凤儿，说是他的朋友这才能跟着出来。原来萧凤儿在去扶风郡之前也是走遍天南海北，到底有江湖名号萧观音，愿意卖面子给她的人可不少。
听闻如此，他们的确还真是欠了萧凤儿不少恩情，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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