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之后,灵御厨挽起袖子,把刚刚凉掉的糕点都丢进了泔水桶里,又精心准备了一份桃片糕。
这桃片糕的原料简单,是用糯米,桃仁,白糖,饴糖制成的。
而且做法也挺简单的,但是不同的人,照着同样的配方却能做出不同的味道。
灵御厨的厨艺极高,而且他也擅长做糕点,很快就把桃片糕给完成了,他将桃片糕装进了食盒里,打算亲自去找钱宝。
谁知道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朱御厨给拦下了。
灵御厨知道对方嫉妒自己,一点也不意外,但是灵御厨现在还有急事,也不愿意跟对方周旋,直接道:“请你让开。”
御膳房里面还有别的切菜宫人,烧火宫人,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装作没看见,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两位御厨的关系不好。
朱御厨不让,他抱着手,道:“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这御膳房的东西,都是给宫里的主子准备的,主子都没开口,你就擅做主张的给那些太监送吃食,你这……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灵御厨根本没把对方的警告放在心上,“如果我真的做得不对,就该由御膳总管来告诉我,或者是掌印太监,而不是你——你这是在嫉妒?”
朱御厨脸色铁青,但是却被这句话给戳中了要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灵御厨错身而去。
御膳房的其他宫人们免费看了一出好戏,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连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被朱御厨给恨上。
朱御厨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灵御厨跑到云庆宫去找钱宝,这时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灵御厨这一路走过来,靴子早就被打湿了。
云庆宫的守门宫人一听灵御厨要找钱宝,打量了一下,“你是御膳房的?钱公公说了,今后只要是御膳房的来找他,他都不见。”
灵御厨不解的询问,“为什么?”
守门宫人怎么知道,他正要敷衍,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守门宫人的目光一震,像是看到了谁,然后一把退开面前的灵御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君后万安。”
君后?
灵御厨下意识的转身,刚好看到凤辇就停在云庆宫的宫门口,而钱宝跟星转一左一右的掀开凤辇上的厚帘。
渝安大着肚子,慢吞吞的走下凤辇,他今天穿着一袭月牙白色的锦袍,却披着一件火红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
灵御厨忘了行礼,怔怔的看着凤辇。
守门宫人这才注意到灵御厨,连忙伸手扯了他一把。
灵御厨没有防备,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但是手里的食盒却没拿稳,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刚刚精心准备好的桃片糕从食盒里面滚出来,滚到了地上。
守门宫人唿吸一滞,他怕被灵御厨给连累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两步。
渝安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眉心微皱,“怎么回事?”
灵御厨如梦初醒,连忙跪下,手掌抵着湿漉漉的地面,很凉,但是灵御厨在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之后,心更凉,他颤声道,“启,启禀君后,是奴才打翻了食盒,请君后宽恕。”
跟在渝安身侧的钱宝这才看到了灵御厨,他太过惊讶了,以至于直接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啊?灵御厨?”
灵御厨?
就是这段时间经常给钱宝他们送吃食的灵御厨?
渝安挑了挑眉,声音淡淡的,“抬起头来。”
灵御厨战战兢兢的抬头,“君后?”
“你是御膳房的灵御厨?好好的御膳房不待,跑来这里作甚?”
灵御厨不敢说出真话,却更不敢造假,他纠结了一瞬间,支支吾吾道:“……是来送,送桃片糕的。”
钱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他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去看星转跟果子。
星转跟果子心道都怪你之前贪嘴,然后无情的移开目光,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钱宝:“……”呸,早知道就不给你们吃了。
渝安也明白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食盒,又看向旁边的钱宝他们三个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就这一眼,都已经足够让钱宝他们胆战心惊的了。
灵御厨心里也是后悔不迭,他哪里知道会这么巧,偏偏来找钱宝的时候就遇到了君后,还偏偏把食盒给打翻了。
要是他提前知道会这么倒霉,他肯定不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灵御厨的心里渐渐的涌出一股绝望。
渝安懒得理会这些小事,抬脚朝云庆宫里走进去。
灵御厨一愕,脱口而出:“君后不罚奴才吗?”
“……”
渝安停下脚步,看向灵御厨的目光透着不可思议,这个御厨到底是怎么当上御厨的?不罚还不高兴了?
灵御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心又凉了。
不过,渝安没说什么,继续朝殿里走进去。
这件事于渝安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是对于灵御厨来说,却是死里逃生,他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灵御厨后怕不已。
星转跟果子跟在渝安的后面,走进云庆宫,钱宝原本也要跟上去的,可他一看到灵御厨都这么狼狈了,又想起对方这段时间经常给自己送的那些吃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钱宝去扶起灵御厨,顺便把食盒给捡起来,还给灵御厨,“那个,这段时间谢谢你经常给我送吃的啊,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还是不要再送了。”
灵御厨是个哥儿,他爱干净,他一站起来,看到自己衣服都脏了,就连忙用帕子擦了擦,见擦不掉了才放弃,然后就听到钱宝说的这番话,连忙追问:“为什么?”
钱宝含煳其辞,“别问了。”
灵御厨识趣的不再问,见钱宝准备离开,灵御厨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声,“君后真的……就这么放过我了?”
钱宝也是一头雾水,他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下次还是别再来云庆宫了。”
灵御厨却忽然明白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的厨艺很好,君后很喜欢我的厨艺,所以才原谅我的过失,不跟我计较……钱公公,我能不能让你帮我一个忙,……”
但是他还没说完,钱宝就一口拒绝了。
灵御厨楞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
“你还是赶紧走吧。”丢下这句话之后,钱宝就匆匆离开了。
灵御厨只能先提着食盒回去,在回去的路上,灵御厨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其实他在进宫当御厨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了,君后貌美,君后善妒不许陛下纳妃,君后脾气差……等等等等。
可是今日一见,灵御厨觉得,君后确实貌美,但君后的脾气却不差,还挺好的。
只是……
灵御厨低头看看刚刚因为跪在地上而弄脏了的衣服,还有提在手里脏兮兮的食盒,他又想起了刚刚看到君后的那一幕,君后容貌好,生得好,也嫁得好。
君后是哥儿,他也是哥儿。
同样是哥儿,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灵御厨忍不住在心里想。
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而有的人生下来却是一生劳苦?
灵御厨想不明白,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御膳房。
—
渝安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把地上的梧桐叶都扫干净。
刚看了一会,手就被人给握住了,渝安回过神,看向席辞墨,“怎么了?”
席辞墨捏了捏渝安的掌心,不答反问:“看什么?”
“看梧桐树呢。”
席辞墨牵着渝安朝寝殿走,渝安现在走的慢,席辞墨便有意的放慢步伐等他。
差不多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渝安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几幅画卷,道:“席辞墨!”
“嗯?”
渝安没回答,但是他一回到寝殿,立马就让席辞墨帮自己磨墨。然后,渝安又拿了一个空的画卷,摆在桌上:“你坐在对面,我看着你画。”
席辞墨提醒他,“我可没一直盯着你画。”
渝安挥了挥手,“那我画技不如你,快去坐着。”
席辞墨眼里浮起笑意。
第284章 解释
渝安很久没画画了,有些手生,刚落笔没一会就盯着席辞墨看,斟酌了许久,道:“你笑笑吧。”
席辞墨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深邃如深潭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不解,“嗯?”
渝安把笔放下,理直气壮道:“我许久没画过画了,手生的很,你笑一笑,我才不紧张。”
“……”席辞墨扯了扯嘴角。
这笑容冷漠的很。
渝安不再废话,他默默的拿起笔,在画卷上落笔。
席辞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是紫檀木的茶桌,桌上就只是摆着一个白瓷花瓶,还有一些茶具。
过了一会,宫人走上前,将茶桌上的茶具跟花瓶都撤下去,又摆上笔墨,还有折子。
席辞墨在茶桌上批折子,在隔着几步远的地方,渝安正垂着眼眸,认真的画画。
窗户半合着,廊下的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桌上的画卷都被吹起了一个角,渝安入了神,只是下意识的按了按画卷的一角,并没有抬头。
—
渝安的画画到一半,就有些困了,便跟席辞墨一起回寝殿里小憩了一会,等睡醒之后,旁边的被窝早就凉了,再一问,席辞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去书房继续批折子了。
渝安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风声,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睡懒觉挺舒服的。
渝安睡醒之后,又在榻上躺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的掀开被子。
等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的锦袍之后,渝安就打算去书房找席辞墨,顺便把那幅还没画完的画给画完,但是渝安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章公公抱着几本册子走过来。
章公公小碎步的跑过来,“君后,这些都是宫里最近的支出,刚刚整理好的,请您过目。”
渝安随手拿起其中的一本册子,其实他也不用看的太仔细,因为这些册子在呈上来之前,都已经被确认过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会送到渝安的面前——不过,当年渝安刚开始执掌凤印的时候,也确实有几个负责管事的掌印太监以为渝安年轻,什么都不懂,就在账面上搞鬼,但是被渝安一眼看破之后,就再也没人敢看轻渝安了。
“……”
渝安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他正要合上册子,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御膳房的那一列。
“御膳房最近两个月的支出怎么这么多?”
章公公并没有注意到,他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陛下跟君后刚从避暑行宫回来吧。”
渝安把册子交给旁边的钱宝,道:“我问的是这两个月。我跟席辞墨刚从避暑行宫回来,前段时间一直不在宫里,跟我们没关系。”
章公公连忙问钱宝要册子,翻开看了看,发现渝安并没有说错,御膳房这两个月的支出确实很多。
这就有点奇怪了。
陛下跟君后前几个月一直待在避暑行宫,太子跟二皇子也跟着一起去了,按道理而言,御膳房这段时间的支出应该比以往低很多才对。
可问题却是,御膳房这两个月的支出却多出了很多。
章公公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所以菜容易坏?
渝安无语的看他,“去年夏天御膳房的支出也没这两个月的多。”他想了想,又道:“这两个月的支出跟年初那会差不多一样多了。”
年初的时候,在万福殿跟云鹤阁都办了几次宫宴,还在景歌殿宴请了密焉国来的使臣,排场大,花销也大。
但是,这两个月席辞墨跟渝安都不在皇宫,皇宫里也没有办什么御宴……所以,御膳房怎么就花了这么多钱?
章公公的记忆力虽然还不错,但到底是比不上渝安这种能一目十行,而且还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不过渝安一提醒,章公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道:“老奴待会亲自去一趟御膳房,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渝安颔首,然后就去书房了。
—
守在书房门口的宫人掀开门帘,渝安直接走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席辞墨正站在墙边,而墙上正挂着那幅渝安还没画完的画。
渝安走近之后,刚要说话,却看到席辞墨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折子,而且,席辞墨的神色似是不悦。
渝安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席辞墨没有回答,他把折子放回桌上,又揽着渝安的肩膀,指了指他刚刚挂起来的画卷,道:“画的还不错。”
席辞墨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过自然,渝安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古怪,注意力直接就被席辞墨这句话给转移了。
渝安故作谦虚的点头,“我的画技确实不错,没有退步的太厉害,不过还没画完呢,你怎么就给挂起来了?”
席辞墨言简意赅,“欣赏。”
渝安碰了碰席辞墨的肩膀,“你可真是自恋。”
席辞墨没说话,但是直接把挂在墙上的画卷给取下来,又摆在桌上,还亲自磨墨了,道:“画吧。”
渝安莫名有些紧张,“那你可别看着我画啊。”
席辞墨似是不太愿意,但是在渝安的再三坚持下,还是妥协了,席辞墨走到茶桌边坐下,继续批折子,偶尔抬头去看渝安。
过了一会,席辞墨才收回目光,他把刚刚当着渝安的面收起来的折子重新打开看,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少顷,他才提笔在折子上写下几个字,写完之后,才把折子放在一边。
—
御膳总管一得知章公公的来意,顿时就紧张的慌了手脚,连忙解释道,“公公千万别误会,属下知道最近的支出确实……确实多了很多,但是御膳房的御厨们最近在练习新菜,所以才会……多花了一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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