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表示应该的,说着就离开了。
许夏松了口气后,很疑惑道:“为什么周先生会中毒?”
顾非声声音沙哑:“崔错曾近过我的身。当时在病房里……她靠近过我,应该在我口袋里放了有毒的糖。”
齐羽冬愣了:“不可能吧。“
“那是个狠毒至极的女孩,是世上最毒的毒蛇。”顾非声深深低下头说,“她想杀的人是我,而且不只是我。她生性贪婪且冷酷,从亲生父母到挚爱朋友,每个都想弄死再夺他们的走一切。她是个十足的反社会人格,顺手杀了我,是她连犹豫都不需要有的事情。”
顾非声忽然撑住了额头,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无比疲惫地说:“当初我就是被人用喂到嘴边的食物害过,导致这么多年,都不能接受入口的东西被别人碰过。落到别人身上反而不在意了……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许夏忽然蹲了下来,双手趴在他轮椅扶手上,一双猫似得眼睛抬着看他:“顾先生您不要难过啊,周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顾非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有一瞬间齐羽冬以为他就会照着这个样子哭出来,但是他却像是很倔强又很坚强,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表露。沉默几分钟后,他张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清明。他问许夏:“我外公专门为我从德国请来南安市的那批医生里,都有哪些科系的?”
许夏回答:“李老爷子不惜代价花重金把德国那家私家医院的主治医生都接来了,连医疗设备都很齐全。”
顾非声轻声说:“打电话问一下医生,就说价钱加倍,问他们能不能尽快到。等周阆情况稍微稳定后,就带他回南安市吧。”
许夏一愣,被财大气粗到,觉得这桥段写进营销号小说都没人敢信,立刻不敢怠慢说:“是。”
顾非声交代完以后一时间没说话,这时候他才总算感觉到自己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断骨处又开始酸痛发痒,一阵阵地像是针扎一样刺着他。他轻轻地用游丝般的声音问:“外面下雨了么?”?
医院里的走廊冷,还带着一股阴气。齐羽冬打开一条干燥的毛毯给他盖在膝盖上:“来的时候就在下。东昌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都会阴雨不断,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南安吧。”?
“是啊……”顾非声干涩地说,“回去吧。”
周阆只昏迷了五个小时不到就醒来了,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只感觉头疼脑热,但看到医院的天花板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又立刻知道自己没死。
他是见识广阔的刑警,多年前曾经见过一个饱受家暴的妇女用□□毒死丈夫的案子,见过急性砷中毒是个什么症状。口服砷化物只需要一丁点就可以致死,他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他微微偏头寻找,看见他病床前有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个睁着眼睛发呆的人。
周阆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醒了,就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像是嗓子砂纸磨过,顾非声一下就转过了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你笑什么?”?
周阆余毒未清,却还是眼里望着他说:“咱们换位了。”
一段时间前,还是顾非声躺在床上周阆坐在一边看护,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他俩相互的位置就换了。
顾非声似乎觉得这不怎么好笑:“是我害了你。”?
周阆不太在意,只死里逃生地定定看着他道:“你也为我中过车祸……就算扯平了。”?
顾非声皱着眉,直接反驳道:“什么叫扯平了?!这种事情能够拿来扯么?”?
“……是没平。”周阆顿了一下,“我倒下前,好像看到你哭了。”?
顾非声愣了,随即立刻否认:“我没有。”?
周阆没和他掰扯,呼出一口气宛若叹息,认命一般缓慢说:“反正我当时隐约看到你哭,一下子连中毒都不想管了。我当时想,只要你别哭,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顾非声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平静地劝告说:“你被毒糊涂了。砷中毒会造成神经衰弱和意识障碍,也会给大脑造成一定的损伤。周阆,你需要多休息。”
“我急着醒来,就想和你说一句我没事。”周阆看着他,像是看到了这世上自己最不舍得的东西,“顾非声,我没事。你千万别哭。”
顾非声望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周阆,他就像真的是因为要说这一句话才强行从黑暗中挣脱。
周阆倒下后先是抢救又是住院,随后在没知觉的情况下被运回了南安城,被一个医院的外国医生围着治疗。
杨局长那边突然断了他的联系,差点触动警力进行排查找人的时候,在南安城疗养院里昏迷了好几天的周阆勉强在病床上醒来,第一时间打通了自家上司的电话报了个平安,沙着嗓子说了下情况。
杨局听到他砷中毒的事,差点眼前一花倒下去。强行支撑以后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风风火火直接带着副局、上官红、法医科室的谢逐主任和定风法医,五个人一辆警车火速去了南安郊外的那家私人会所疗养院,一开门就差点被各种设备和各种专业的外国医生护士给晃瞎了眼。
杨局长看到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周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刚想要惊惧交加地叫出声,周阆就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打了个鼾。
上官红眼里的血丝明显,差点没忍住一脚把他踹醒。
谢逐和定风两位法医走上前,一齐查看了一下周阆的生态体征。他俩同时得出两个科学论证想法:
第一,这家伙的确有砷中毒过的迹象,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而且在他余毒慢慢清除的过程中,受损脑部神经会陷入一种麻木状态,对外界反应会很迟钝。
第二,这家伙睡得七晕八素不醒的样子,好像个傻叉。
正当他们满腹各种想法的时候,病房外有一个模样俊美的青年自行推着轮椅进来了。那人年纪也就三十不到,轮廓因为病痛消瘦,眼下有淤青,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上官红一下就认出来了顾非声,可是杨局的脸色一下子呆住了。他眼里满是惊讶,好像是在这里突然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人。
顾非声神态萎靡,气息如同枝头枯叶一般说:“我无意打搅你们探望。但周阆刚睡着,可以的话,请你们说话小声一些。”
杨局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么一问,让在场的副局、上官红、谢逐、定风四人都转头惊讶看向了他,感觉到坐轮椅的顾非声和杨局好像是旧识。
顾非声视线盯着这位年过五十的老警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居然是你,你还记得我。”
杨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似乎还想再质问点什么,可是由于身边还带着其他的几位同事不能说得过份,生生地又把话咽了下去。最后要说的话变成了一句兴师问罪一般的:“周阆他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非声忽然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他:“是。”
杨局顿时面色铁青:“你!”
上官红忽然有点怕杨局出手殴打残病人士,直觉该为自己的狗剩子朋友护一护顾非声。他立刻上前拦了一下,把顾非声整个儿连人带轮椅一起挡住了:“那个,杨局,咱们这次是来看周阆这狗东西的。其余的事情咱们先放放,放放啊。”
顾非声当时淡淡地瞟了一眼他们两,随即他面无表情平淡地说:“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上官红问:“你要和我们说什么话?”
“不是你们。”顾非声的目光略过上官红和两位法医,直接看向杨局,“是你一个。”
杨局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空洞又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复仇一般的决绝冷意。这种眼神他以前只有在那些亡命之徒身上看过,那是一种知晓了自己命运的看透。
第60章
三个月后。
春节将近,寒冬腊月里南安市上流社会圈子即将举行一场派对,每一个有名有望的人都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开派对的主人是南安市的商业巨头顾李两家,联手办这场宴席不是为了什么商业目的,只是为了庆祝他们的唯一的孙子顾家大少爷身体康复。
流言传闻顾家大少爷前段时间开车不小心,在马路上被辆不货车撞碎了跑车,连带着撞碎了大少爷那金贵的身子差点就死了。顾李两家老人心疼万分地各种请医生找灵药,三个月过去,总算是把自家孙子给照料好了。
专门搬了一个医院总价七位数的治疗费用不是吹的,断手断脚断排骨的顾非声在康复治疗和复建下好得没留下一点后遗症,还抢在过年前活蹦乱跳了起来。
顾李两家在郊外一栋占地宽广用于商务度假的花园别墅里准备募办一场舞会,在南安市广发请帖,表示家里有年轻儿女的企业家大商人们都可以来。
顾非声一开始表示不想举行这个舞会。因为那天他要上班,自从他身体康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图书馆去复职。馆长对他积极上的班态度很是满意,表示他工作可以慢慢来,一切以身体要紧。
李老太太却不同意,老夫人被佣人们搀扶着走在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大理石面地板上,豪气地挥挥手,让人往客厅里推来了好几排最新的定制西装。那些衣服每一套都价值不菲,全部是以顾非声的身材定的。
老夫人打着电话不停在说:“这次舞会不但有很多漂亮妹妹会来,还有很多漂亮弟弟的嘛!你好不容易恢复了,就多和年轻人接触接触,玩一玩开开心心,无聊时候解闷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顾非声刚才还在开车,此时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沉默片刻忽然说:“您都请了哪些人?”
见他态度上没有强烈抗议,李老太太脸上一喜:“该请的都请了呀!“
顾非声立刻问:“白雪痕也请了么?“
李老太太:“他小时候不是和你最要好的么?他们家又和你爸曾经是商业合作伙伴。虽然这几年关系淡了点,但这次你大病初愈,他当然也是要被请过来的。“
顾非声电话里良久没说话,然后嘴角上翘意味不明地笑了:“您说的是,我是该多和不同的人接触接触。这宴席我同意办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哪里需要你做什么。雇几个人来忙就是了。”李老太太带着百万翡翠镯子的手抓着手机,“你来外婆这儿把衣全服带回家,试出个两套最好看的舞会那天穿。对了,再把周警官叫上嘛。这么大的宴席你怎么可以不叫他。”
“……”顾非声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以后,顾非声坐在自己那辆宾利上,头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很久没说话。
许久之后他轻吸了一口气,面色很沉,停了许久以后才重新发动汽车。
下午五点半,周阆准点下班开车回家。
他几个月前结束了东昌市的案子,却没有全须全尾地回到南安,等到修养一个月康复以后,周阆出院复职了,杨局却一挥手免了他日夜加班的繁重工作,只说叫他好好注意身体,其余需要加班的事情近期可以暂且交给上官红。
杨局说他可不想百年之后到地下,被自己曾经的战友周云尘质问为什么虐待他儿子。
周阆对此安排没有觉得轻松,反倒是听出了一种杨局要架空自己,有些事不准备让他过多插手的意味。
正当杨局觉得这狗家伙察觉了什么要反驳抗命的时候,周阆微微一垂眼睛做出一副re听认真话的下属模样,表示知道了坚决听从组织命令安排,不加班就不加班。
如今这都快到过年了,周阆除了每天按规矩时间上班下班,连局里的一些疑难案子都没怎么插手。这么一来,倒是把上官红忙得像条狗一样,周阆每次见他感觉这家伙都快要猝死。
今天又是准时下班的一天。周阆本来想去餐馆打个包当晚饭,刚点完菜就恰巧看到店里有个染发纹身的杀马特小青年。那家伙打扮新潮样子颇拽,流里流气,在餐馆里吃完饭不付钱,居然一拍桌子一抹嘴就走了。
周阆当即见义勇为,一个扫堂腿把那吃霸王餐的小混混扫地上去。不多时,店老板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提着把菜刀怒吼:“谁打我儿子呢?!”
周阆:“……“
晚饭没吃成,周支队长饿着肚子回家,才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一辆车牌型号颜色都十分熟悉的宾利。
这车样子美丽,价格也很美丽,停在路边哪怕不懂车没考驾照的路人路过都会多看几眼。
周阆望着那车打了个电话:“你怎么来了?”
顾非声的声音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饭,能不能换你收留我住一晚?”
周阆疑道:“你自己家那么大的房子你居然不愿住?”
顾非声对着电话听筒道:“不愿意,我会梦到我父母。”
双亲出现过的梦境多半都是噩梦,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有时候梦到也是一种折磨。这意味着和现实割裂太大,清醒之后更加意识到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
周阆向着那车走过去问:“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顾非声回忆了一下:“很久了,我今晚想睡个好觉。”
周阆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把电话挂了,坐进去后说:“那我去超市给你买点东西。”
“不用了,东西我都有带。”顾非声说完以后顿了顿,问,“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了一兜子海鲜,你是想吃鲍汁扣鹅掌,八珍豆腐还是上汤虾球?”
半个小时以后,顾非声站在周阆家的厨房里,用自带的各种海鲜煮了两碗面。
汤底是奶白色的,各种海鲜组成了痛风套餐,诱人地作为配菜码在手工拉好的面条上。
他把面端了出来放到桌上里说:“难以置信,你家冰箱冷藏柜里居然只有一个洋葱和一块冻肉?柜子里只有袋面粉,甚至连米都没了!”
周阆走过去不满地说:“你端着碗不怕烫啊?给我看看手……啧,怎么都红了。以后留给我端你知道么。”
顾非声一转身又去厨房里端出四叠开胃小菜,分别是炸小酥肉,金黄洋葱圈,酸辣凉虾和香拌面藕。以顾非声的能力,一棵白菜都能做出四菜一汤来,更别提一个洋葱一袋面粉和一小块肉了。真是又贤惠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堪称持家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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