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范围内已出现黄警官。”狙击手说,“再往后退一点,劫匪也将出现在射击范围内。”
这固然是好事。现在的难点是,怎么把信息传递给黄源良。
齐麟看向小王。
小王是局里著名的中二病患者,没事干的时候天天在办公室里用公用电视放动画片。
其中有一集是消防队的解密游戏,讲的是消防队会用一些数字代码去快速传递信息。
那个时候,小王还特意和周围人解释了那种密码的使用方式。齐麟记得,黄源良当时就在办公室里喝咖啡。
或许能记得呢。
他举起喇叭凑到嘴边,保证自己能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
“Please delivering information :751。”
请传递信息:751,场面正在管制中。
黄源良刚要坐下的时候就听见的齐麟的暗语。他顿了顿,好似是理解了齐麟的话,重新站起身,“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你。或许,1998年?”
“很好,你这不是记得吗?”劫匪拍了拍手,“当初我还找过你,央求过你……你那时候可真是无动于衷啊。”
“我也没想到,你那时候都只是一个小屁孩,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黄源良轻轻挪动脚步,慢慢靠近窗边。
劫匪只顾着说话,也往窗边走,“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愿意为我爸爸主持公道。为什么不愿意彻查那件事情?如果你能给个说法,我父亲也就不会含冤而死。”
“躯体进入射击范围,请求射击。”
齐麟死死盯着屏幕。那劫匪却突然抬起头,扯开了风衣的扣子。
“允许射击。”骆奇命令道,可是意料之中的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怎么了?为什么不射击?”
“他的身上有炸丨药。”狙击手没有回答,是齐麟替他们回答的。风衣的衣摆处明显露出了几根导线。
齐麟深吸一口气。
“所以说,你后悔了吗?”劫匪还在与黄源良对话,他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你可曾有过一丝丝后悔?”
“如果单指让我进来这件事情,我当然后悔。我也没有想过你是一个会把自己身上全部绑满炸丨弹的疯子。”黄源良说,“但以前那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你的视角,你当然觉得是我的错,但是,我自己认为我从来没有做错过。”
“闭嘴!明明错了还不愿意承认,我最讨厌你这一类人了!”劫匪恶狠狠地吼道,“就连现在,你还在想办法把我往窗边引,让狙击手瞄准我。你根本就没有悔过的心思,你的心只为了你自己!”
齐麟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边的行动劫匪一直都知道。
“切换射击,瞄准手臂。”骆奇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迅速做出反应,但还是抵不过劫匪的思虑周全。
劫匪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举起右手,掌心朝向窗口。
手腕处,有一个小巧玲珑的□□。
他没说话,却时时透露出最恐怖的威胁。
“不行,得让特警队员进去。”骆奇说:“一组二组从东边楼梯上去,三组从西边楼梯上去,劫匪身上有炸弹,请一定小心,避免和劫匪进行正面接触。”
黄源良的脸色也变了。他从开始的从容不迫中也找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害怕。可毕竟见得多,在这种时候依旧能够保持冷静。
“你这些年去干什么了?”黄源良的眼角余光瞄向手机摄像,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之前我有想过找你,听别人说你已经走了。”
“不走干嘛?等着你来冷嘲热讽吗?来日方长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劫匪耸耸肩,“拜你所赐,我拿着我父亲的遗产与母亲一起移居大洋彼岸,并且在那里留学的期间结识了一个很强大的犯罪天才,这完美无缺的计划,还是他教会我的。”
齐麟的睫毛忍不住抖动,他想知道劫匪口中的犯罪天才到底是谁。
劫匪还在喋喋不休,“这个人可真是个天才,用明线隐藏暗线,把每一件事情都串联起来。多亏了他,我才能亲手朝你复仇。朝一个明明能够救回父亲,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救的人复仇。”
劫匪转过身,挽起了袖子,手臂上绑着密密麻麻的炸丨弹,就连身体上,大腿上也全部都是炸丨弹,狙击手根本没有射击的可能性。
“既然黄警官没有道歉的意愿,那我也就不想和黄先生再废话了。”他摘下面具,薄唇轻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特警队员还在向上摸索,齐麟的心中却有其他不好的预感。
只见劫匪竖起手指,摆出手丨枪的样子,对准了手机摄像头,也对准了屏幕后的齐麟。
“玫瑰子弹——嘣!”
话出口的那一刹那,制糖厂的顶楼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明明隔着很远,热浪依旧能够无情的掠过齐麟的皮肤。
硝烟弥漫,火光四起,眼前的屏幕上只剩孤独站在黑暗中的自己。救护车与消防车的警铃此起彼伏,路人的尖叫与记者的快门交错繁杂。
齐麟就这么呆站在原地,世界静谧无声。
他不敢相信黄源良就这么死了。是自己的猜疑让自己没有能够第一时间明白凶手的心思。
这劫匪,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逃走,他的所有理由,都不过是为了让黄源良能够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
“玫瑰子弹——嘣!”
看似玩笑的话化作子弹,直直射出屏幕,透过了齐麟的整个身体。
幕后黑手针对自己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吗?
齐麟终于明白了一切。从第一案到现在,那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犯案,而是一步步摧毁齐麟的心理防线。
焦虑、自负、痛苦、恐惧、猜疑。那人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层层拨开齐麟,让他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
那人要做的,是彻底摧毁齐麟。
虚汗不断从额头冒出,顺着鼻尖滴落到地上。
黄源良已经和劫匪一起葬身于火海中,但是这场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只看过王柏的照片一眼,齐麟也还是能够认出,这劫匪不是王柏。
王柏现在还在某处盯着摄像!
可王柏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齐麟双腿一软瘫在椅子上,只能凭着手臂的力量撑着自己站起来。
刚刚那个劫匪就是失踪的医生,他的目的是杀死黄源良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因为他的父亲死于黄源良在警方没有查明真相前不愿意成为他的证人。那么,王柏复仇的对象,就应该是整个丰羽集团。
豆腐渣工程是丰羽集团出资的,仇人的儿子是丰羽集团收养的,连医院出错的流程,也是丰羽集团董事长造成的。
齐麟突然想起刚刚小王传达的,时乐要告诉齐麟的事情。
三号线,三号线……
齐麟疯了一样的在手机上寻找三号线的走向,最后,在中间地段看到了丰羽集团办公大楼的身影。
没有设置站点,三号线却的的确确会经过丰羽集团。
“骆队,这里收拾的人或许得减少些。”齐麟揉了揉发肿的太阳穴,“事情刚发生,这样说确实不好,但是我怀疑地铁三号线上还有炸丨弹,需要加派人手去清查。之前王柏之所以兜兜转转安置炸丨药,恐怕就是想要转移我们的视线,为这一起最大的爆炸做铺垫。”
骆奇点了点头,“你这是为了断绝后患。我懂的,我这就让一部分排爆队员跟着你去三号线一起清查。”
“不,跟着小王就好。”齐麟挥挥手,招来了小王,“你带着这些人一起去三号线,好好清查地铁里面的炸丨弹,记住,不光是现在正在行驶的这辆,而是所有可能会跑三号线的地铁。”
“我带人?不是齐队你带吗?你要去干什么?”
“我……”齐麟看向远处的浓烟。
幕后黑手想要摧毁齐麟,激发齐麟的黑暗面,那他就一定知道齐麟内心对于时乐的心意。
时乐现在时刻被包裹在危险中。之所以不接电话,说不定已经被抓了起来,只等待成为日后摧毁齐麟的筹码。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齐麟说。他绝对不能让时乐陷于危险之中。
第五十九章 玫瑰子弹15
距离最后爆炸还有七小时。
齐麟询问和时乐一起排查过的警察得知,时乐是中途突然离开的,说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必须离开一趟。原本以为他很快便会回来,结果这一去就是一个上午。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齐麟问。
那个女警察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只知道时乐是从人民公园站出的地铁,具体是要去哪,她估计就是人民公园旁边的地方。
但是人民公园周围实在是太大了。公园位于市中心,四周有数不清的商场和各种场所。
“时乐是什么时候提出要离开的?”
女警察皱了皱眉头,“好像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在三号线上没有搜查到东西,于是就靠在门边闲聊,那个时候我好像在讨论电视剧的剧情,说了一句什么布局,然后他就说自己想到了什么东西,一定要去确定一下。”
“布局?什么布局?”
女警察看向一旁的田薇。田薇回忆道:“是最近那个讲权谋的古装剧。昨天的剧情放的是皇后为了谋权而一点点攻破皇帝心理,挑拨皇帝与其他妃子的关系,让皇帝变得疑神疑鬼,还一度染上癔病。‘那个皇后真是厉害,一点点挑破防线,最后皇帝完全都不信任玺贵人了’,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挑破防线……时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去追查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又拨通了时乐的电话,那头依旧是忙音。
“是不是现在在忙?还是有什么事情?”田薇安慰道:“别太担心,或许等下没事的时候就给你回电话了呢。”
希望如此。
“你们继续吧,我得去时乐家里看看,兴许是回家了。”齐麟不安地看着通讯录右上角的小红点。时乐从来不会这样不接电话,就算是临时在忙,不出十分钟一定会回拨回来。
想到这儿,他行色匆匆地往时乐家里赶。
……
家里好像没人。门窗紧闭,连窗帘都被拉起。他敲了门,没人应答,邻居倒是探出头来。
“这小伙子今天上班去了之后就没回来啦,你别敲了,他不在家。”
“哦哦,谢谢。”齐麟收回了手。
“看你衣服,你也是警察吧?那应该和他是同事?”
“他是我的……”说这话时,齐麟斟酌了一下,“他是我的搭档。”
“搭档?以前好像确实有听他自言自语提起过你呢。不过你怎么来这里找他?他今天没去上班?”
“不,他去了。今天我们提前下班,突然有点事找他。”
齐麟编起谎话来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儿迟钝。
“打电话啊,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我们那时候没有电话,干什么事情都要跑腿。”邻居一边说,一边提着垃圾袋下了楼。
如果打电话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就好了。齐麟心想。
他靠在时乐的门口,点燃了一只香烟。他急切地需要分析出时乐去了哪里,亦或者,是时乐被抓去了哪里。
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随意把只燃了一半的烟头扔到地上,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乐家门口铺着的是地摊,急忙弯腰下去捡。也就是这一弯腰,他看见地摊旁边露出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拿起来看,是钥匙。
这小子,把钥匙就放在地毯下,心可真大。
齐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眶,内心的压抑与慌张一时间涌了上来。
“喂,田薇,你听我说。”尽管有规定,二十四小时没有联系才算是失踪,但是齐麟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田薇,“时乐失踪了,麻烦去找一下他。”
“什么?”田薇在电话那头诧异,很快又恢复了理智,“我知道了。”
田薇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警员,遇见再大的事情都能很冷静。齐麟原本也是一个冷静的人,但是最近,总有什么东西在挠动他的心。
他低下头,握紧了手掌。
温暖的手心中躺着冰凉的钥匙。握得太大力,连钥匙的轮廓都印到了肉里。
齐麟犹豫片刻,打开时乐家的门。
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沙发上依旧堆着很多刚从阳台收进来的衣服,闻上去还有奶油味洗衣液的味道。一旁的扶手椅上搭着一条粉红色的浴巾,玻璃桌上是漱口杯以及歪七扭八的牙刷。
齐麟已经可以想象到时乐头顶浴巾,一边刷牙一边从阳台着急忙慌收下今日要穿衣服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一件干净的纯白T恤,上面画着一只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奶牛。奶牛眼睛很大,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像时乐。连闻起来都像时乐,一股甜甜奶奶的奶油味儿。
以前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现在心慌了,倒是看什么都像时乐了。齐麟笑话自己,以前一直不敢主动接触时乐,怕时乐不喜欢自己之后连前后辈的关系都维持不住。每次都希望能够诱导时乐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却不曾想如果自己挑明了关系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如果再见到时乐,自己一定要作为主动的那一方。
可齐麟也明白,如果是一个很奢侈的词。因为生活没有如果,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时乐。
青城太大了,他找不到时乐,也找不到自己。
目光缓缓移向窗外的世界。住在二楼,窗外的风景依旧唯美。阳台边缘种了一排植物,以多肉为主,最右边是一盆富贵竹,全是些好养活的植物。
齐麟向窗外看去,心中徒增疑惑。
从外面看,沙发后面没有窗户,可是从里面看,沙发后面却盖着紫色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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