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用杯子掩着口形,小声地嘟囔着,却还是被阮玉烟听见了。
在阮玉烟阴沉的凝视之下,林栖知趣地选择了闭嘴。
将杯盏收拾好,阮玉烟就看见桌子上落了几滴咖啡。
刚才倒咖啡的时候,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手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每次遇到这种症状,她都会取出一支狐尾百合味的香烟来吸,手颤的情况就会少很多,这是她主治医生特意给开的烟卷。
所以刚来ctm任职的时候,她几乎是香烟不离手的。
然而这次她只是双眸一暗,默默擦干了桌子上的咖啡渍,并没有吸烟。
再怎么吸烟,也只是抑制而已,不可能回到从前完全健康的状态了。
想想也怪没意思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拿起画笔了。
正出神的时候,却听林栖招呼她:“阮姐姐你快听,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听着像是你喜欢的那个小鹿。”
阮玉烟眉头一蹙,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情,往门边靠近了些,果然听见陆漾的声音。
听起来,陆漾是在打电话。
副总裁办公室和美术部门的办公室都在一条走廊上,两间屋子离得也很近。估计陆漾是想出办公室打电话,所以来到走廊里,恰好能被阮玉烟听见一些声音。
连林栖也不禁好奇起来,只听陆漾的语气里很有一些骄傲:“对啊,我就是用了情侣头像,怎么了?”
林栖赶紧用小眼神示意阮玉烟:看看看,我给你出的主意好吧?你家小鹿都被你撩到了。
这句话里的小骄傲仿佛在阮玉烟心头戳了一下,让她无意识地轻轻抿了下唇。
外面的陆漾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已被当作了宝藏,还在继续对电话那边说:“你不是催我找对象吗?我现在找了,满意了不?”
听到这里,阮玉烟就了然几分,向林栖摆口型:在跟她妈妈打电话。
林栖也用口型“哦”了两下,表示明白。
又想了一下这句话,阮玉烟心里忽然一悸:陆漾找到对象了?她说的那个对象……
不会是我吧?
被自己这个念头唬了一下,阮玉烟又摇头苦苦一笑,嘲笑自己:怎么可能是你,你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终究还是存了点奢侈的念想。
万一呢?
又听陆漾颇有点炫耀地对电话里说:“我的新对象比洛平好多了,海归学历,总裁级别,还每天转着圈哄我开心,我稍微有点难过人家就揪心得不行。”
林栖凑到阮玉烟身边,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就是你嘛!”
阮玉烟给了她一个漠然的眼神,心说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然而,陆漾很快又说道:“我男朋友好吧?比你介绍的那些男的可强多了。”
阮玉烟心里一凉。
……男的?
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我就随便问问,并不很想知道。
阮玉烟这样告诉自己。
苍劲的手却紧紧攥着,瘦峻的骨节暗示着她十指的力度。
林栖也是一个诧异,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在听见陆漾已经离开之后,来到老板椅旁边拍着阮玉烟的肩:“阮姐姐你先别难过,估计她就是编瞎话骗她妈呢,你别信。”
确实有这种可能,阮玉烟自己也清楚。
只是……
陆漾连想象中的对象也是男的。
就不能是女的吗?
阮玉烟只觉得自己终究是没有走进她的心。
林栖正想着怎么劝劝她,却见她忽然抬起了眸子,眸中又闪烁出坚毅的光。
这种目光,林栖只在当初阮玉烟决定要学美术的时候见过。后来阮玉烟的眼神就越来越深沉,很少有这种光芒毕露的时候了。
林栖知道她又有想法了:“阮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果然,阮玉烟坚定地沉声道:“我要学画画。”
林栖皱了皱眉:“……啊?”
网络画手天花板沧海月明、游戏界龙头企业的美术大拿阮玉烟,居然说要学画画?
啥玩意,阮姐姐的心理年龄重生成幼儿园小朋友了吗?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阮玉烟无声地轻叹了一下:“我想从最基础的重新学起,至少能找人带我练习运笔,也有利于手部恢复。”
在阮玉烟看来,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陆漾身边的话,她就不能任由自己回避手的问题。
早晚都得面对。
林栖也明白她心里的苦涩,正想劝她别对自己那么悲观,话到嘴边,却还是换了一个说法:“那行。阮姐姐你要找什么样的指导教师?我可以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劝再多也没用。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阮姐姐想做那就去做吧。
阮玉烟的指尖在桌面敲了敲:“不要专业院校的。”
林栖本来有点懵,一想就懂了:本来阮姐姐也不想需要别人来指导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督促她做最基本的练习而已。
不要专业院校的,那就是普通艺考培训机构的咯?或者是有经验的业界人士也行,这下范围就更宽了,还挺好找的。
“还有啥要求不?”
林栖问道,已经开始准备写招聘启事了。
“最好年纪和我相近,”阮玉烟思忖着,又补充一个条件,“要脾气好的。”
林栖知道不能绘画这件事已经让她深受打击,而且这事的内情也不能随便透露,当然要找个脾气好的。
否则要是天天把阮姐姐当废物训,那这位指导教师的未来也实在是没啥盼头了。
所以这个要求其实是为指导教师好。
想明白了这些事,林栖就开始写招聘启事,并发到了本地的招聘网站上,并留了阮玉烟秘书的联系方式。
**
美术部的业绩连着好几个月都是最好,部门里还属陆漾的成绩是第一。再加上明非的大项目,这次的总结大会上,公司居然通过了阮玉烟的请示,给陆漾升了职。
现在的陆漾不是底层韭菜了,而是美术部的副经理。
会议结束,无数同事都来找陆漾贺喜,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也上来嘘寒问暖。原来部门里还有几个同事看不上她,这下也不得瑟了,更不敢把自己的活推给她做。
即使如此,她却也没有轻松多少。
主要原因还是阮玉烟。
“漾漾,你说阮总最近是不是经期综合征,咋老把你留下来加班?”
陈芷跟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陆漾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仔细回想一下,也没得罪阮总啊?
俩人最近一次的交集,就是前几天在走廊里碰见了阮总。
当时陆漾手里拎着几本绘画基础教程,阮玉烟就问了一句:“给亲戚家小孩买的?”
“不是不是,”陆漾摇了摇头,“我在市招聘网上相中一个兼职,想去试试。”
陆漾确实是看到了一个招聘启事,是说要招绘画老师,要求年轻貌美性格开朗,而且美术水平过硬,每天固定时间上门一对一教学。这些都是基本条件,倒是最后一条挺特别的:脾气一定要好,要特别有耐心,最好软萌软萌的。
“那个工作薪资很高,而且时间正好是我下班的时候。”
陆漾补充道。
这种给人当家教是年轻人常有的兼职,阮玉烟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陆漾会拿那种书备课。
如果换了是自己,看着这些要求,也会觉得对方是要找人给小孩补课,而且小孩的年纪应该还不大。
小陆能多份收入是好事。心里这样想,可是涉及到一些基本的安全问题,阮玉烟不由得多问一点:“对方是什么人?安全吗?”
察觉到阮总在关心自己,陆漾赶紧回答道:“我加了人家的微信,是个挺年轻的男士,应该是给家里的小孩找老师吧。具体情况我还没问呢,我俩打算有空面谈。他说话挺有风度的,还说要请我喝咖啡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走到办公室,陆漾跟阮总道别,然后进去上班,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阮玉烟却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年轻的男士,请陆漾喝咖啡,还要招陆漾为上门家教。
小鹿啊小鹿,你怎么这么傻?
这哪是给孩子找家教,分明就是打着家教的旗号,要诱骗无知的纯情少女。
阮玉烟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臭男人的诡计看得透透的。
毕竟我家小鹿这么优秀,难免某些贱人有非分之想。
况且这工作时间还正好是小鹿的下班时间,既耽误了小鹿休息,又让小鹿无法抽出时间和我相处,这是典型的别有用心。
阮玉烟越想越真。
从此,每次陆漾下班要走了,都能感觉到一双阴沉的目光盯着自己。下一秒,就会有同事给她捎来阮总派发的加班任务。
虽说阮总的加班费一向大方,而且总是请加班的同事们吃夜宵,可陆漾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也因为她总要加班,和学生家长面谈的事一直没定下来。
直到这一天,那位学生家长大概是觉得不能再拖了,所以要求把家教的事提上日程,正式提出要面谈,时间就约在今天下班后。
陆漾今天提前两个小时就干完了活,甚至打算偷偷溜掉,谁知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满面阴云的阮总。
下意识地看看阮总拿文件了没。见她两手空空,陆漾这才暗舒一口气:“阮总好呀。”
阮玉烟的语气却有些冷:“去哪?”
“我今天约了和学生家长面谈,现在就要去了。”
虽说这个岗位对于上下班打卡的要求不是很严,但陆漾一看见阮总,说话还是有点没底气。
阮玉烟双眼微眯:“约在哪里,我送你去。”
陆漾下意识地想说这太麻烦您了,可是看着阮总的眼神,她总觉得拒绝的话会找来杀身之祸。
所以默默地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阮玉烟就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之后什么都没说,漠然地转身下楼,等她自己跟上来。
还没走到停车场,却收到了一通电话。
是小秘书打来的:“阮总,有人应聘您的绘画指导了,我现在去见见对方,您要一起去吗?”
阮玉烟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去一下比较好,于是说道:“可以。但我现在有事,让他稍等。”
一边说着,一边替陆漾打开车门。
小秘书有点为难:“啊……可是我都跟人家约好时间了,临时推迟不好吧?”
推迟一下能怎么样?不过是见一个绘画指导而已,等我把小鹿送过去再见又能怎样?他还想和小鹿比重要性?
阮玉烟一时间有点恼火,为陆漾关车门的手动作停滞,停在副驾驶门口就说道:“我说推迟就推迟,让他等会儿不行?”
小秘书只好连声说行,然后挂断了电话。
即使挂了电话,阮玉烟也觉得很气:什么人啊,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还想让我因为他而耽误送陆漾么?
真是痴心妄想。
看着她唇角流露出的冷笑,陆漾不禁问道:“打电话什么事呀阮总?”
“没什么,”阮玉烟转身,替她扣上安全带,“让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推迟一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阮总你知道你骂的是谁吗?感谢在2021-08-21 20:35:05~2021-08-22 21: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鲸 1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正赶上晚高峰,虽然没有从主干道走,但多少还是有点堵车。
车子一点点地往前蹭,停车的间隙,阮玉烟看了眼时间,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啃面包的陆漾:“你们约的几点?”
一边问,一边在心里庆幸幸好今天是我送小鹿过来的,要不然她还要去挤晚高峰的公交,多遭罪。
阮玉烟一向自诩不是很金贵,和那些每天妆容精致喝下午茶的表面名媛不一样。但上次和陆漾挤过一次地铁早高峰的地铁之后,她差点没把命挤在地铁里。
出了地铁站之后,她整个人都升华了。
陆漾知道她怕自己迟到,不慌不忙地咽下一口面包:“没事的阮总,我不着急,那个人说目前有点事儿,让我晚到一会儿也行。”
没想到一听这话,阮总不但没有放松,好像反而还有点要生气似的,本就淡漠的凤眸更冷峻几分。
差点把陆漾吓着。
正想问一句阮总你咋地了,却见阮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微微发颤。
没等陆漾说话,阮玉烟先生硬地开口道:“不讲信用是一个人最大的失败。这男人本来就居心不良,还不按照和你约好的时间赴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陆漾有点懵。
阮总好像生气了?
她为啥生气啊?是我把她怎么了,还是学生家长把她怎么了?
哎,反正不管是谁把她怎么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哄哄她?
想到这里,陆漾放下面包,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身边:“阮总啊,您看,我这不也是在路上堵着,还没到呢吗?人家肯定是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话音未落,就被阮玉烟打断:“重要的事?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既然和你约了今天见面,那见你就应该是最重要的事。”
说罢稍微顿了顿,缓口气又继续说:“再说你和他能一样么?”
陆漾没听明白,歪了歪疑惑的小脑瓜:不都是迟到吗?有啥区别?
所以她眼巴巴地趴在扶手上等阮总给自己解惑。
然而阮总好像也被这个问题给顶住了,盯着前方挪动了一下车子,等车子停下来,俩人之间的空气依然是沉默的。
沉默了一会儿,阮总似乎放弃了讲道理:“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给陆漾整得没招没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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