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了。】
“咔嚓。”
一声脆响,坂口安吾眼睁睁地看到板油路面迸开蛛网似的裂纹,有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从身边冲过,直奔海岸的方向。
坂口安吾轻轻地吸了一口冷气,是咒灵。
其实,异能特务科在得知诅咒的存在后,因为咒术界太过封建排外,有想过使用科学的方法普及咒具来祓除咒灵。只是,咒具这种东西,只有咒术师才能够锻造,普通科学手段最多只能够锻造一个空壳,赋予这个空壳成为咒具的到底是咒术师的咒力。
不提一些咒灵坚硬的外壳,即使手持咒具也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够给它们破防,最为麻烦之处在于:普通人无法控制从负面情绪而来的咒力外流,无论是恐惧还是憎恶,只要他们意识到可怕咒灵的存在,只要心底有一点波澜,那些情绪都有可能成为咒灵壮大自己的养料。
咒术师对抗咒灵的优势,不仅仅是咒力能够祓除咒灵,更是因为,他们的情绪不会成为咒灵的养料。
冷静,要冷静。
坂口安吾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冷静地道:“夏油先生,您这是……?”
“啊,坂口先生。”夏油杰面带微笑,看上去脾气非常温和,“海里的那只咒灵就是导致横滨暴雨的罪魁祸首,我派了咒灵去收拾他。”
夏油杰语气轻快,那语气就像是派了一只家猫跟外头的野猫打架似的轻描淡写,狭长的凤眸略带一丝狡黠。
“漏瑚办事毛躁,再加上一个花御,足以对付海里的那只小章鱼了。”
坂口安吾:“……”
他都不知道应该惊讶咒灵居然还有名字还是震惊在横滨闹事的咒灵是一只小章鱼。
而在这时,雨水拍打在伞面上时发出的响亮声响消失了。坂口安吾恍恍惚惚地抬头,喃喃道:“停了?”
“没空下雨了呢。”白兰·杰索手搭凉棚,眺望着海岸的方向。那边的浪头掀得一波比一波高,不过都被层层叠叠的树枝给挡住了。
当然,摘掉眼镜就是另一种画面了。
坂口安吾看了看开始放晴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默了默。
请冉教的咒术师过来就是为了对付那只可能害得横滨接连暴雨的咒灵,现在那只咒灵正在被围殴,横滨的暴雨也已经停了,而他还没有借着勘察现场的机会跟夏油杰聊聊天,没有不着痕迹地试探一下他对政府和异能特务科的看法,没有观察一下夏油兄弟俩之间的关系,没有偷偷在白兰·杰索身上的东西使用「堕落论」来看看这个意大利黑手党到底还想赖在岛国多久……
咒灵祓除任务完成进度直接拉进80%,可潜在的拉关系探情报的任务却还是可怜的零。
坂口安吾默默地推了推眼镜,该死,他又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完全找不到话题。
……等等,等等他想到了!
“夏油先生,你之前来过横滨吗?”坂口安吾一脸镇定地开口,“横滨有不少值得打卡一游的地方,三位辛苦跑一趟,比如多留几日,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啊。”夏油杰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陀艮二号闹横滨是小事,他可没忘记白兰·杰索指证的那个幕后搞事人就在横滨。
吩咐辅助监督自己开车回东京,夏油杰三人坐上了坂口安吾的车子。
坂口安吾发动车子,刚想要踩下油门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白兰·杰索笑嘻嘻地开口道:“坂口先生,介意我问一个小小的问题吗?”
坂口安吾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意大利黑手党头子,谨慎地道:“您请说。”
“坂口先生,你认识织田作之助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坂口安吾眨了眨眼睛,“他是武装侦探社的人。”
异能特务科跟武装侦探社有合作,那家侦探社里有什么人,异能特务科自然要做一下笔记。
“不认识啊。”白兰·杰索拖长了嗓音,“真是可惜呢,因为我觉得你们很适合交朋友哦。”
坂口安吾的心提了起来,他绝对不相信白兰·杰索这样的黑手党会好心给他介绍朋友,所以……难道织田作之助这个人有问题?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还瞒过了江户川乱步和福泽社长的眼睛,这就麻烦了。
坂口安吾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白兰·杰索一看坂口安吾这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但他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先拈出一颗白白的棉花糖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笑。
这个世界的无赖派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太宰治混黑,织田作之助是侦探……哦,之前还是杀手来着,而坂口安吾,那个平行世界里恨不能将堕落懒散刻进骨子里的人在这里居然是一个社畜异能者,哈,真神奇。
后车座上的夏油杰心中了然,看来,平行世界的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是朋友。
以着白兰·杰索这破烂性格,他不可能会在意一个普通角色的交友问题,即使他们是异能者,所以,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亦或是,他们跟特殊的人有关系?
坂口安吾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发动车子,向订好的酒店方向驶去。
刚开了两条街,夏油杰和缘一同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这个气息是……?”
注意到夏油杰和缘一异样的坂口安吾顿时提起了心。
白兰·杰索兴致勃勃地跟着扭头,虽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勿复吾之觉醒。
“砰!”
一声巨响,后车门直接飞了出去。
坂口安吾猛踩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轿车停在了路边。而那扇无辜被推飞出去的车门则翻滚了两圈,扣在了路边。
不幸中的万幸,这会儿街上没有几辆车,那扇飞出去的车门并没有造成车祸。
“抱歉。”失手推掉了整个车门的缘一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表情有些僵硬地看向驾驶座上的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一脸懵逼,他们之前的谈话还算愉快吧?他没有得罪冉教这些人吧?
“记在冉教的账上。”夏油杰扔下这一句,泛着虹色的长龙一声长吟,裹挟着夏油杰和缘一,直接从失去了车门的轿车冲了出去,直向一个方向而去。
“咔哒。”
这是副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一脸兴奋的白兰·杰索冲坂口安吾笑了笑,手指上的玛雷指环上燃起了浅而艳的橙色火焰。紧接着,一对由大空之炎所化的纯白羽翼在白兰·杰索身后展开。
要不是白兰·杰索长着一副不像好人的人渣脸,这对纯白羽翼看上去真的很有宗教传说中天使的风采。
“我去看热闹了,坂口君,回见。”白兰·杰索摆了摆手,身后羽翼轻振,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追着夏油杰和缘一消失的方向而去。
终于回过神的坂口安吾一脚油门,轿车以着狂野的姿势冲了出去。
第119章 他们的世界29
“……报告!坂口安吾, 编号*****,地理位置*****,目标人物夏油杰、夏油缘一和白兰·杰索……调查**街的监控……是向着擂钵街去的吗……什么?编号甲二五八番也在擂钵街,且已经解放了异能力?”
夏油杰和夏油缘一的异常莫非是感知到了擂钵街的情况?可这里距离擂钵街足有二十多公里, 他们居然也感觉得到?
坂口安吾心中微凛, 他直觉自己可能要触碰到神秘侧的真实一角, 他用力地踩下油门, 一反常态,开始了飙车。
就在坂口安吾开着没了一个车门的轿车疯狂飙车的时候,夏油杰和缘一已经赶到了目的地,横滨当地人眼中的神弃之地,擂钵街。
黑红色的细雪正从天空中飘落。
深深烙印在横滨市的擂钵深坑街道中,大半淹没在海水中,接连数日的暴雨让地势低洼的擂钵街遭到了远超横滨其他地方的水患, 这里的排水系统非但无法将流入这里的雨水排掉,周边街区的积水反而会顺着倾斜的地形灌入擂钵街中,给这里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
从昨天起,隐约意识到死亡未来的擂钵街人,不是发狠地抢夺上层街道的房子,就是徒劳地将淹入家里的积水不断用人力向外清理。有人淹死在这积水中, 有人死在了互相残杀中, 可几乎没有人选择离开擂钵街。
在擂钵街, 他们好歹有一个容身之地。但擂钵街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
直到现在,擂钵街上方爆发了异能者之间的战斗, 异能余波撕碎了周围的建筑街道, 撕碎了那些不愿逃离这里的人, 但他们也只是徒劳地发出凄厉惨叫,努力将自己往遮蔽物后塞去,也不愿踏出擂钵街。
“我知道他!那家伙是羊之王中原中也,后来投靠了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的人到底想要在擂钵街做什么?!”
“啊啊啊,该死,我跟港口黑手党势不两立!!”
“……那个,刚才那个蓝眼睛哥哥,他明明有使用异能力帮助擂钵街挡雨水吧?我觉得、我觉得,他是想要救我们的,是那些人攻击了哥哥所以才……”
“你懂什么!”有人暴躁大吼,“港口黑手党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看他是在拿擂钵街的人当诱饵才对!”
“是他将混乱与死亡带进了擂钵街!”
“是他们在将擂钵街当成了战场!”
“可恶,不拿擂钵街的人当人是吧!”有人举起了手中的砖头棍棒,用力地掷向空中,嘶吼道:“去死吧,你们这两个怪物!!!”
砖头棍棒还未掷入战场,肉眼可见的力量余波就将那些东西绞得粉碎,连一点齑粉都没有留下。
刚才口放狂言的人脸色煞白,忙不迭地躲了起来。
却见半空之中,一道身影正以着极快的速度冲来。狂风猎猎,搭在肩膀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和头上的绅士帽直接被风卷了出去,不知飞到了哪里。
那道身影一个旋身,灿烂的赭红色头发微微上扬,露出少年半是钴蓝半是惨白的眼瞳来。原本白皙漂亮的脸上,不详的黑红色斑纹已经爬上了他的额头和脸颊。他的小腿绷直,猛地踢向对方的脑袋。
这一击力道极大,周围的空间都被腿风绞碎,漆黑的空间裂缝不断开裂合拢,迸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力量。
“轰!”
有人抬起手,轻描淡写般地挡下了那一脚。
那是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白人男性,手脚细长,皮肤下有什么东西蠕动着,似乎这具身体只是一具勉强维持着人类姿态的皮囊一般。他收拢手指,抓住赭发少年纤细的小腿,之前还一片空洞的眼睛忽然亮起了血红色的光亮来。
“啪”的一声,他的眼睛忽然弹了出来……不,并没有完全弹出来,一根白色的眼柄支撑着眼珠,让它们得以晃晃悠悠地转动着,仔仔细细地将赭发少年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啊……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啊。”男人慢吞吞地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极为悦耳,声线竟然带有相当明显的女性特征,“吾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赭发少年不为所动,小腿上附着着的暗红色重力异能猛然发动,直接崩开了他的手指。他毫不迟疑地再次旋身,对准了男人的脑袋,用力地将他踹飞了出去。
“轰!”
这一下,他倒飞进一旁的破旧建筑物中,直接将那本就破破烂烂的房子给砸塌了。
成功将对方踢飞出去后,赭发少年虚立在半空中,大睁着的双眸中,时而钴蓝,时而惨白,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黑色的重力球不断在他掌心凝聚又散开,他的身体内部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冷静,要冷静。】
【毁灭,毁灭那一切!】
【动起来,快点动起来!必须杀死媒介,必须堵住祂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这是身为神明的责任,我……】
【我是人类……我是人类!】
“真热情啊。”废墟之中,长发男人慢吞吞坐起,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发无伤。他看向半空中神情变来变去的赭发少年,唇角上翘,露出了一个似是愉快却显得格外扭曲可怖的笑容来。
躲在附近的人类探出头,不小心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后,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一缕鲜血从眼中淌下。下一秒,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抓起一旁的碎石,毫不犹豫地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那人惨叫着,死死抓住石头,竟一下又一下地将自己的脑袋凿开,直到生机断绝,倒在血泊之中。
站在废墟中的长发男人宛如一个巨大的污染源,不管谁看到了他都在一瞬间就令其陷入癫狂,唯有鲜血和死亡才能够稍稍平息那灵魂深处的躁动。
“杀、杀、了、你!”赭发少年张开嘴,声音嘶哑,语调僵硬,就像是他的语言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一样,躁动着的力量和杀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告白吗?”黑发男人嘻嘻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飞上天空,他抬起手,原本的白皙手掌已经变成了漆黑血红的腕足,锋利的钩爪抓住了他喉咙部位的皮肤,猛地用力。
那张人皮竟直接从身躯上撕裂下来。
那不可名状之物暴露在了赭发少年的面前。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扭曲割裂起来。
赭发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身上不详的黑红色斑纹就像是得到了养料一般,疯狂地蔓延开来,转眼间,他的脸上只有眼部周围的一点皮肤没有被黑红色的斑纹所覆盖。
半白半蓝的眼眸之中,血色涌出,滴滴答答地往眼眶中淌下。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灵魂与躯壳被割裂,让他喘不过来气的黑红色翻涌着,似乎想要将他淹没。他的理智正在被诡异可怖的存在吞噬,无名的力量正在压着他,让他向眼前的不可名状之物屈膝,臣服在祂的力量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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