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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近代现代)——郑九煞

时间:2021-10-31 09:13:58  作者:郑九煞
  现在回想那段描写,我都感觉一阵天雷滚滚。
  “行行行,是我眼瞎了行了吧。”
  林诺心情不好,语气也跟着差。我没好气地教训她:“你给我好好说话,我刚才还没来得及说你,陈锋和我差不了多少,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别说什么‘那个陈锋’,一点礼貌都没有。”
  “哥,你这么维护他干什么啊?”林诺揪着垂在胸前的头发,不满地小声嘀咕,“而且大过年的他来我们家干什么?家里突然多一个人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林诺一直都是这样有话就说,直率大咧。但此刻我的心里还是微妙地升起一丝不平衡,好像自己的所属物被旁人评头论足,哪怕对方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却还是腾起一股冲动,在胸腔中肆意窜动。
  “林诺,我和陈锋在是大学认识的。”
  她满不在乎,“你大学同学多了去了。”
  “我大三那年被持刀袭击,是他救了我。”
  “什么持......”
  林诺瞪大眼睛,整整维持了半分钟,才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是那个见义勇为的陈......不对,他不是不叫这个名字吗?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哥,你是在蒙我吧?”
  我捏了捏掌心,无数心绪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是真的,我和他......是在后来认识的。”
  对父母,我仍然有些难以启齿,可林诺不同,她是最好的倾听者。我相信她一定会为我保密,就像我从小到大为她做过的那样。
  当年燕大附近出现过几起持刀伤人未遂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嫌犯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单身男性,有多年精神病史,家里人不管他,又因为没有构成实质性伤害,被关了几天就无罪释放。茶余饭后,我经常听到同学议论纷纷,却从未想这场即将发生的灾难将降临在我的身上。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没有任何原因,我只是一个被精神病选中的倒霉蛋而已。直到被匕首抵住脖子,我才堪堪反应过这一切。人群中有人尖叫,有人拍照,也有人在报警,短短几秒的躁动就足够刺激到这个精神不稳定的男人,而陈锋的突然出现则让既定好结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件的后续实则并不理想。男人仗着精神病史,无法判刑,加上陈锋被及时抢救过来,他的所有罪孽被一锤定音为‘无罪’,送入精神病院治疗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留下无辜的受害者不得不去承受他的恶行。
  案件上了新闻,在我和陈锋的要求下处理了脸部镜头,并且用了化名。除去燕大同届的学生还知道一二,就再没有人清楚陈锋就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
  出事后,两边家庭自然而然有了接触,我妈原本想支付陈锋的全部医疗费用,却被陈锋拒绝。我一直不敢与他父母当面道谢,出于懦弱,也出于内疚。好在陈锋一直在尽他所能地保护我,直到已经确诊无生命危险,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我才敢第二次踏入医院大楼,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或许是‘对不起’,也或许是‘谢谢你’,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在我与陈锋简单又沉闷地短暂对话后,我深吸一口气,“陈锋,我一定会补偿你,这件事虽然是意外,但你的确救了我一命,以后无论你需要什么......”
  “我不要钱。”
  他躺在病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凝望着我,重复上面的话:“我不要钱。”
  我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那......那除了钱以外,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要是世界的一切事故都能用钱摆平,那该有多美好。当时的我明知道这是歪理,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想。
  陈锋转开目光,看向摆在窗边的一盆仙人掌。被风吹起的白色窗帘时不时挂在它的小刺上,鼓起又垂下。这是单人病房,更加昂贵,也更加干净明亮。陈锋并不缺钱,可在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他缺钱。
  “林曜,我想和你在一起,”他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我的身上,一字一句认真而执着,“你总是说我们不合适,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合适?你至少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这个。”
  他真是狡猾,知道从这里开始的感情只要按下‘试试’的按钮就再也不能由我说停。我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可又好像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答了一声‘好’。
  短暂,急促,如雨点砸下来在心上层层晕开,记不得其他,除了彻骨的冷。
  ......
  我没有告诉林诺我与陈锋后续的关系,只简单说明那场意外后我经常去看他,后来还成为了朋友和同事。林诺浑浑噩噩地听完,只憋出一句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我也时常觉得命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毕竟陈锋相比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而且出事时他用的是化名,”我叮嘱林诺,“如果他们没有问起,你就不要主动提。但如果他们自己发现了,你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
  林诺像是肩负重要使命的小士兵,郑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还有......我刚才确实有点不礼貌。对不起啊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小陈哥就是你的救命恩人的。”
  说到最后,她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几声,脸上有淡淡的歉意。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后面两天注意点就行,我又没有怪你。”
  如果说林诺的缺点是太过没心没肺,那她的优点就是格外诚实,总是会积极承认自身错误并且用实际行动改正。
  晚上聚在一起看电视,林诺主动过去切了水果,一口一个‘小陈哥’,热情四溢,就连最亲昵的‘小顾哥’都要往后稍稍。陈锋有些错愕,顾鸣生的洞察能力总是让我心惊,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凑在我耳边问:“你都告诉她了?”
  “我只告诉了陈锋的身份,没有说我和他的关系,”我稍稍往旁边偏倚,不着痕迹地躲开顾鸣生唇齿中呼出的热气,“你不要和她说漏嘴了。”
  顾鸣生的眼底划过一瞬看破什么似的了然,勾了勾唇,“当然。”
  他这样的笑容总让我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爸妈注重养生,刚过九点就已经锁了房门,叮嘱我们早点休息。林诺打着哈欠回房间玩手机,剩下我和陈锋顾鸣生站在唯一一间卧室,陷入诡异的安静。
  热闹了整一天,我差点以为这两人已经摒弃前嫌和睦相处,直到此刻煎熬地夹杂在中间,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天的和谐都只是表面。
  我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翻出干净的毛巾,试图和稀泥,“谁先去洗澡?你们不去那我先去了。”
  似乎是意识到即将要和顾鸣生独处在同一空间,陈锋立刻冷下一张脸,终于变为我最熟悉的模样,“我先去。”
  卧室只有一个卫生间,陈锋进去后就只剩下我与顾鸣生两人坐在床边。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响,我苦恼今晚的床要怎么分,身边突然凑过一道热源,让我骤然脱离出神游。
  “小曜,今天早上我是真的以为你和阿姨出柜了。”
  他偏头对我笑,只是笑意却并不达到眼底,盛着昏沉的暗光,微微晃荡。
  “怎么可能,我还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我愣了会,而后故作轻松地说,“倒是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吓我一跳。”
  “如果说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让我来了?”
  我卡了壳,不明白顾鸣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直白,每一句话都难以招架,半晌才干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就是担心你过来后顾阿姨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似笑非笑,几乎让我感觉他已经看穿我的借口,直达内心。
  “你不用担心,她最近遇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也许很快就要给我找一个后爸了。”
  “真的?”
  我眼睛亮了一下,替顾鸣生的喜悦倒不是作假,“对方人怎么样?可靠吗?有好消息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等过完年我就去看看顾阿姨......”
  “小曜。”
  他单手撑住我身后的软垫,以行动打断了我的碎碎念,骤然的靠近让周遭空气都变得稀薄。我察觉到一丝隐晦的不妙,正准备仰头拉开距离,耳边就响起一声喟叹。
  “你对我妈妈的关心都已经超过了我。”
  我无暇辨别他话中隐藏的情绪,顾鸣生琥珀色双眼安静凝视下来,蕴含翻涌地黑压压的低云,如浓得化不开的墨汁,融入我的心口。
  “你之前是在刻意躲着我吗?”
  “我......没有。”
  “可你宁愿与那位蒋老师见面,也不愿意主动和我联系,”顾鸣生低垂下眼睫,富有欺骗性的脸随蹙起的眉心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慌乱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浴室,不清楚水声会在何时停下,而这段对话又该以怎样的方式结束,直到出声才发觉嗓音不自觉发哑,“没有,你不要多想,陈锋快要出来了,你先......”
  “为什么要在意他?”
  顾鸣生勾起一个微笑,带着一贯地蛊惑性的温柔,“从遇上蒋秋时开始,你不就已经决定放弃他了吗?”
  “不是,”我凭借本能地急切反驳,“我和蒋秋时还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乱说。”
  没有牵手,没有接吻,没有拥抱......或许有过一个短暂的拥抱,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与蒋秋时最出格的关系也只能称呼为‘暧昧对象’。
  甚至此刻,我都不清楚与顾鸣生的举动相比,和蒋秋时的那些还算不算的上‘暧昧’。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小曜,你应该提前适应这段关系,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原本是明白的,可在顾鸣生说完后却陷入诡异的茫然,好像他即将要说出什么、做出什么让我无法承受和挽回的举动。这样的不确定性让我的心一下下加快跳动,喉咙干涸。
  他眼底含着沉静的笑,“或是提前演练一下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隐隐觉着似乎并不难猜。
  顾鸣生常常会说出一些让我觉得不合时宜的话,又或是做出对一个异性恋来说过分亲密的举动,但这些最终都会被我归为他的‘无心之举’。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信任他,而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实在太为坦荡,从而显得我的心思越发阴暗不可见人。所以哪怕此刻压在我身上的人是他,我也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手脚,做不出任何反抗。
  房间静谧,只能听见窗外晚风刮过树丛的沙沙响。我妈每半个月都会打扫一遍房间,哪怕一年只回来一次,我也能闻到被子上淡淡的皂香,尤其安逸。耳边的水声戛然而止,伴随陈锋推开玻璃门的轻微响动,我注视眼前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容,还有压在唇上一触及分的短暂温热,也许是惊悸到了极致,反倒升不起其他多余的情绪。
  “小曜,吹风机放在哪里?”
  陈锋闷闷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卫生间传来,我如梦初醒般坐起身,顾鸣生也顺势松开抵在我身边的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坦然自若。陈锋又重复了一声,我才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样断续回答:“吹风机?那,那个应该放在抽屉的第三层,不对,好像是第四层......我记不太清了,你自己找一下。”
  陈锋大概对我敷衍的回答很是不爽,半晌只传来一声:“知道了。”
  而耳边,顾鸣生湿哑的嗓音混合笑意,每一声都振动耳膜,“小曜,你喜欢这样的演练吗?”
 
 
第34章 
  “你今天很累吗?”
  躺在身边的陈锋突然问道。
  过了几秒,我才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嗯,是有点,今晚早点睡吧。”
  他应该是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但在我刻意摆出的疲惫,和处在同一个空间顾鸣生的影响下,陈锋还是选择噤了声,只用胳膊牢牢搂住我的身体,固执又幼稚。
  床睡不下三个成年男人,更何况我也想象不出那样诡异的场面,最后是我与陈锋睡在一起,顾鸣生打地铺。
  这应当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与陈锋还是明面上的情侣,而顾鸣生一直都知情。
  我靠在陈锋宽阔的怀里,无法入眠。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如魔障般在脑海无限循环,顾鸣生的笑,他晦暗的眼神,都在回溯中层层扩大。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逃离不出潜意识的循环。
  我怀疑他很早就想好了要做这一切,好让我彻夜失眠。
  这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醉酒’与‘玩笑’的范畴。如果之前那次还能被我当成他醉后的无心之举,那这一回,我在他眼底真真切切看到了来自成年人的欲望,清晰而心悸,哪怕他藏得很深也很好。
  我和他之间可以成为各种关系,而这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一种。
  顾鸣生是一个直男,我从不觉得自己有掰弯他的本事,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优越乃至完美的男人。我唯一的优势,也只有和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
  但没有感情基础的陪伴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可重要的是一切都已经发生,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陈锋睡在身边,我不敢做出什么大弧度的动作,只怔忡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混沌的思绪贯彻整夜。
  我想顾鸣生也许只是对这个群体产生了好奇,也许是对同性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而我恰好在他的身边。又或许他只是恶劣的想看看我会做出什么反应,将此当做新一轮的恶作剧......
  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说得过去,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我,对吧?
  清晨洗漱,依然是陈锋第一个进去,去之前他大概是出于故意,黏黏糊糊的在我脸上亲了几下。他平时偶尔也会这么做,但我还是知道这个举动带有几分故意给顾鸣生看的成分,幼稚得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他一进去,顾鸣生就趴在我的床边,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我,“他每天都这么黏你吗?”
  我眼神四处飘扫,一夜过后依然化不开心头的尴尬,含糊地说:“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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