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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近代现代)——郑九煞

时间:2021-10-31 09:13:58  作者:郑九煞
  无论他看见了什么,我都无法开口求证,幸好,我还可以继续装傻。
  我默了几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还是我送你们回去,”蒋秋时朝我走近了一步,压迫向周身的气息,“晚上打车不太安全。”
  我偏头看向仍旧半醉半醒的陈锋,心底两股力量在矛盾地纠缠,最终还是低声拒绝:“没关系,我还是打车回去,今晚的情况有些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吗?”
  蒋秋时的反问似乎不含任何额外的情绪,只是单纯地重复了一遍最后那句话,我的心却莫名多跳了几拍,说不清是紧张还是茫然。
  “……嗯。”
  “可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直直望着我,仿佛打定主意我不会再次拒绝,事实也是如此。我在听到第一句话后就下意识地应了声好,等坐进车里后一切都跟着沉静下来,唯有耳边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你去哪里?”
  我报出家里的地址,侧身替陈锋系好安全带,他顺势搂住我的腰,又开始迷糊地喊‘小曜’。我尴尬地躲开,一抬头,就对上后视镜里蒋秋时的双眼,他静静看着我,坦然地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般,我顿时狼狈夹杂着不安,低头闪开视线。
  真是,我心虚什么……
  车不知道开出多久,蒋秋时沉缓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他是叫陈锋吗?”
  我慢了半拍,才答道:“是,你还记得他?”
  “嗯,记得,那天水族馆里的另一个人是叫顾鸣生,对吗?”
  他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展示记忆力,自然地提了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应了一声‘对’,飞快转移开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有戴眼镜?我刚才差点没有认出来。”
  “平时戴眼镜是因为教学工作需要,我的度数其实不高,看清普通事物没有问题。但酒吧里的光线太暗,我担心弄掉后会很难找回来,才没有戴上。”
  蒋秋时娓娓说道。
  “这样,但话说回来,我真的没想到会在酒吧碰见你,”我格外复杂地说,仿佛第一次看见披着教师外壳以外的第二个蒋秋时,“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
  “我会喝,只是不太喜欢,今晚过去是应朋友的邀请,他们很少回国,见面的机会比较难得,”蒋秋时缓下车速,也连带着语速,“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和他住在一起吗?”
  话锋的转折让我愣了一拍,刚想应‘是’,便突然想起曾经和蒋秋时提起过我是独居的‘事实’,话音转到嘴边又变为了‘不是’。
  “我只是想带他回家照顾一晚,他醉得太厉害了。”
  蒋秋时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他只有一个室友。”
  我心虚地说。
  蒋秋时问道:“他的室友是顾鸣生吗?”
  我扣着座椅皮垫,脑中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许久才低低地吐出一声:“……是。”
  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供我圆谎的答案,只能跟随蒋秋时的话语一句句往下应,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结尾。
  下一秒,我听见对方的声音自然传入耳里,“那不如把他交给室友照顾更加方便,你觉得呢?”
  “可是……”
  我彻底卡了壳。
  蒋秋时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少了些温和,多了几分强势。可他连强势起来也比旁人温柔许多,像是夹在棉絮里的针,看似没有攻击力,却抵得我节节败退。最终,我僵着脸报出了顾鸣生的地址。
  蒋秋时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动方向盘,仿佛从一开始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完了——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完了’。
  陈锋中途似乎清醒了半刻,他靠在我的肩膀,眯着眼看向前方的蒋秋时,迷糊吐出几个字音:“他是谁?小曜,我想回家......”
  对此,我只能压低嗓音回答:“马上就到了,你再睡一会。”
  “……好。”
  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就是陈锋没有耍酒疯,也没有说出任何无法挽回的真相。尽管他抱着我睡了一路,但喝醉的人,一切都被可以当做解释。
  “是这里吗?”
  我循声看向窗外顾鸣生的公寓楼,紧张地说了一声‘是’。蒋秋时下车过来替我拉开门,说:“我帮你。”
  “不用那么麻烦......”
  但今晚的蒋秋时格外执着,以至于让我察觉到一丝难以忽略的陌生。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我按响顾鸣生家的门铃,低头给他发出一条短信,在蒋秋时注意到之前,飞快熄灭了屏幕。
  我佯装若无其事地笑笑,解释道:“现在有点晚了,他可能在卧室里听不到铃声,我刚发了微信提醒他一下。”
  蒋秋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随之而来的开门声将他打断。我转过头去,穿着睡袍的顾鸣生正慵懒地靠着门框打量我们,湿漉漉的栗色碎发贴着脸颊,眼里透着恰到好处的困倦,他对蒋秋时微微颔首后,略闪深意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小曜,这条消息可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他拖着悠长的尾音,别有深意地说。
  我心脏砰砰跳着,把陈锋干脆地塞向顾鸣生怀里,快速说道:“他喝醉了,你等会记得好好照顾,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见。”
  顾鸣生仰身接过满是酒气的陈锋,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便舒展开来,在我忐忑的目光下扫过蒋秋时的脸庞,缓缓说道:“放心,今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室友,多谢你和蒋老师了。”
  他微微咬重‘室友’二字,对此,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移开视线。
  蒋秋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礼貌性地牵唇微笑,“举手之劳,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顾鸣生笑得弯起眉眼,声调却微微泛冷,“再见。”
  门‘咚’的一声关上后,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声响从屋内传来。我心惊肉跳了一下,暗暗祈祷顾鸣生没有把陈锋丢在地上就扬长而去。蒋秋时也听到了这一声,他问:“你的朋友没事吗?”
  对此,我只能默默加快离开的步伐,“没事,他们是朋友,应该不会出事。”
  “嗯。”
  蒋秋时不急不缓地跟在我身后,走进电梯。过了很久,才淡淡说出下一句,“不过,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
 
 
第45章 
  对此,我只能装聋作哑地用笑容掩饰过去。
  一旦撒了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我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疲倦地坐上副驾驶,我分明感觉什么也没有做,却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头望向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在夜色的渲染下什么都看不真切。
  也许是气氛过于沉寂,蒋秋时在片刻后打破静谧:“你的那位朋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说哪一个?”
  “陈锋。”
  我顿了几秒,笑得有些自嘲,“他要是心情好就不会跑去喝那么多酒了。”
  蒋秋时微微看向我,幽深的目光在我脸上轻轻拂过,“你们吵架了吗?”
  我喉咙忽的一紧。
  “我和他吗?......不算吧,为什么这么问?”
  蒋秋时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平静:“在异度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产生了争执,只是隔得太远没有听清,只是我的猜测。”
  他语态自然,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与陈锋的那些亲密举动。
  我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不自觉缓和下语气,“那算不上矛盾,只是他不小心吐在了出租车上,我过去给他买单。他刚才醉得不省人事,我也只能单方面说两句解气。你也看到了,陈锋醉后很黏人,我当时想让他别再抱着我,看起来可能像在吵架。”
  这个解释合理到连我自己都挑不出一点错来,蒋秋时也似乎相信了,接下来的一段路都没有再问其他问题。车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依然是同一道女声,嗓音低沉富有韵味。我转头看向蒋秋时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闪过的光影在脸上投下各式各样形状,美得不真切。
  我并不想打破难得静谧的时刻,可事实是我想起了顾鸣生曾发来的那条短信,他看见蒋秋时上了一个女人的车。一个女人,可以代表无数种身份,她可以是蒋秋时的家人,同事,朋友......也可以是更加亲密的存在,例如女友,妻子。
  是的,妻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将我卷入一道冰冷的旋涡,而后一个激灵,猛地将我从死水中扯出。
  蒋秋时不可能有妻子,他是独居,手上也没有戒指的痕迹,而且他从未提起过有关自己感情的话题——他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可又或许,我仅仅只看到了纸张的背面。
  我难以继续思考,缓缓收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想要直白地问出来,可又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他这一切。或许作为朋友,我还可以毫不在意地甚至以玩笑的口吻将所有问题问出,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把他当做可以无所顾虑的朋友。
  我说不出口。
  车停在小区楼下,‘咔’的一声后蒋秋时解锁了车门。我迟迟没有动作,仿佛丧失了起身离开的能力,只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他。蒋秋时对上我的视线,他一如既往的善于洞察人心,停顿了几秒便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捏着大腿上薄薄一层布料,反复收紧又松开。这无法削弱紧张,但至少还能分散一点我用于紧张的思绪。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不太礼貌。”
  我缓慢又艰难地开口道。
  蒋秋时的睫毛扇动后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他眼底的情绪,唯有嗓音一贯温和:“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你说。”
  他的言语总是能这样神奇地抚平我的躁动,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问道:“那天下午,你是和别人一起去的水族馆吗?你走后诺诺还说你可能是陪女朋友过来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不对,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关心?好奇?还是因为强烈的不甘和害怕?我该说什么才好?
  我‘只是’不出来,急得紧紧揪着手中的衣料,几乎要将那一片扯得变形,直到温暖的掌心覆盖上手背,来自蒋秋时的温度柔软干燥,像瓷般无暇温滑。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全身感触都集中在手背的短短一处相碰,抬头怔忡地望着他,失声地说不出话。
  狭小的车厢内,蒋秋时与我对视,眉目沉静,在缱绻的暖光下蕴着淡淡的光晕,“那天我是陪亲戚的孩子出去玩,结束后是他的妈妈过来接他回家,你是想知道这个吗?”
  “是,是这个......”
  “我没有觉得冒犯,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出来,不用担心我会多想,”他淡然地笑了笑,自然收回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好像这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意义的常规举动,“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看了他许久,都不太明白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动干戈,却又感觉处处都透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嗓音微微紧涩。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没有镜片的遮掩,蒋秋时的目光似是深谙了一瞬。他看了我良久,才清声说:“我一开始的确有事想要问你,但是现在没有了。”
  似乎在说,他已经在刚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下车后,蒋秋时缓缓降下车窗,车内昏暗的光线给他脸庞附上一层越发晦暗也神秘的面罩。他又说了些什么,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胡乱地点头应和,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话。
  “你的男朋友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如果发生了什么矛盾,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应该会比争吵更能解决问题。”
  我毫无意识地点头说:“好......”
  猛地,一击闷锤砸在了头上,浑身的温度都从四肢倒流。我僵在那里,直直盯着蒋秋时没有异样的脸庞,看着他淡然的好像没有任何疑问、任何不对的模样,而后听见他轻声留下一句‘再见’,车身彻底在了我的视野。
  他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我站在原地,手脚冷得像是毫无知觉的冰。
 
 
第46章 
  我或许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蒋秋时。
  他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好像聚齐所有我心动的优点。可到头来,他所展现的又好像从来都仅限于此,没有一步逾越。
  一个人,真的可以完美到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吗?
  哪怕对方是蒋秋时,我也不敢肯定。他隐瞒了很多,关于他自己,也关于他的家庭,那或许不该叫‘隐瞒’,而是成年人狡猾的心计。他不主动,却也不被动,这段我自以为的追求关系,却从一开始就不由我来掌控。
  手机响了一声,是顾鸣生询问我有没有到家的消息。上面一条是我在半小时前发出,提醒他等会无论我说什么都要配合我的短信。
  好在顾鸣生始终都站在我这一边,这也许是现在唯一可以让我获得些许安慰的事情了。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回复他到家了,又问陈锋现在怎么样,但迟迟没有收到顾鸣生的答复。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打去电话时,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来人是顾鸣生。
  “......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要把他送过来。”
  我接过还在昏迷中的陈锋,歉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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