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白扶了扶额,季无渡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把鱼汤喝完了。
看着他收拾完之后,黎月白才慢慢起了身。
黎月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楼下发呆,季无渡走过来在他身边慢慢蹲下,“我们出国领证吧。”
黎月白回过头去看他,“因为昨晚的事?”
“我想过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到时候就带着你爸妈还有李集他们,我们去马尔代夫或者夏威夷把婚结了。”季无渡无比真诚地盯着黎月白的眼睛。
黎月白望着他的眸子沉声了,直到季无渡晃了晃他,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也没有父母。”
轻轻几个字好似千斤重,压得黎月白喘不过气,黎月白与季无渡不同,季无渡打小对父母这个词没什么概念,更不存在所谓的感情,而黎月白不同,他是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他送了出去。当他回头看他们的最后一眼时,十五岁的他就被报仇的念头充斥了大脑。
十一年前……
这是黎英润作为卧底最后一次潜入毒贩的窝藏点,上面承诺他这次要是能将毒贩一锅端了,就给他升职级分配房子,不用再去当卧底,也不用再频繁的搬家。对于黎英润来说这无疑是他对警察这个职业最好的向往了,老婆儿子也不用再跟着他颠沛。
因为职业需求黎英润一家搬家无数次,最后在祖国的西南角定了居,黎英润在制毒者跟贩毒者之间来回走动,几年下来,他对西南角这一片的制毒贩毒圈已经格外熟悉了,几个大毒枭之间有什么恩怨,他都能摸的一清二楚。
早在前两年是毒枭们斗的最狠的两年,很多毒贩急着吞并,把产业一路往金三角延伸,同时与金三角的一些大毒枭开火,当时将产业做到最大的正是将宋正时带回国内的人,那个人甚至打开了银三角与金三角之间的往来,在巴西、秘鲁、玻利维亚那一带混的风声水起。宋正时正是在秘鲁结交了此人。
人太嚣张了,难免遭人眼红,有次交易时那名大毒枭A先生遭人暗算,被困在了港口,当时宋正时手上有一支雇佣军团,他在那一带□□,毒品倒是没碰,暗算A先生的人正是他在秘鲁周旋了一年多的死敌,他看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A先生,他就好似一头困兽,双眼通红,牙齿里也溢着血沫。
就在那人从人缝中看宋正时的那一眼,他就毫不犹豫地朝那些人开火了。救下这名毒枭后,两人可能都没法在银三角混下去了,大毒枭A先生就带着宋正时还有他手中的雇佣兵回了国内。
回了国内后的宋正时,迅速组建了自己的地盘,他并不是能受之于谁的那种人,他甚至想并吞A先生的产业,他密切地观察了那个人一段时间,这个人并没有很好的管理能力,成天除了毒品就是花天酒地,不少有胆量的小毒贩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他也并不在意,这或许就是产业做的太大的弊端,很多事情疏于管制。
直到有一天,宋正时接到了这个大毒枭A先生打过来的电话,让他带着人去西南角的圣灯山原始森林帮他杀一个人。允诺杀了这个人就给他五百万,五百万对于宋正时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他却好奇什么人的命值五百万,于是他接下了这个活,带着三个得力的助手,自己亲自前往。
那天中午灰蒙蒙的,黎月白中午放学回家换鞋,说是下午有场足球比赛要踢,他的母亲正在厨房忙着做午饭,时不时的掉头问他,“看这天下午要下雨啊,下雨怎么踢球?”
十五岁的黎月白干净清秀,有着少年最独特的味道,他的鼻尖还附着细小的汗珠,他一边洗着脸一边乌拉乌拉地回答着,“这天闷热,下雨了踢球才能更爽快。”
黎英润一般出去好几天才会回来,同往常一样,黎英润是今早刚出的门。他的妻子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但是黎月白不知道,只知道他爸时不时的要出差,有的时候回来身上还会带点伤。
正当母子二人刚坐下拿起碗筷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黎英润的声音:“蓝微,快开门,快点。”
黎月白反应比他妈快,他猛地拉开了门,黎英润靠在墙上,头上有干涸的血渍,嘴角铁青,在这种边陲的小县城,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就算你大中午血淋淋地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黎月白眼疾手快的搀扶住黎英润,“爸!”虽常见黎英润受伤,但这次好像特别严重,黎英润捂着右边的膀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苍白着嘴唇朝母子二人催促道,“赶紧收拾东西,挑重要的证件收拾,我们马上离开这。”
蓝微没有多问什么,扔下筷子就钻进了里屋。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月白,我现在没法告诉你更多,我只能告诉你我暴露了,有人要追杀我们。”
“什么暴露,什么追杀?”
“我是一个警察卧底,我被毒贩发现了,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杀我灭口的,你也赶紧去挑点重要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走。”黎英润扔下这句话,就钻进了里屋帮蓝微收拾东西了,黎月白还愣在原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蓝微从里屋钻出来,看到愣怔在原地的黎月白。
她上前抓住黎月白单薄的肩膀,“之前没告诉你,是把你当孩子看的,但现在你知道了,你就必须和爸爸妈妈一起面对了,是我们对不起你,让你过这样的生活,下午的足球我们留到以后踢好吗?”
黎月白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没花到十分钟,一家人就匆匆忙忙的上了车,桌子上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熟悉的家居摆设黎月白都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
如果黎英润自私一点他完全可以跑去跟其他人求助,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太容易暴露其他人的位置,所以他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妻儿举家逃亡,保全其他卧底的安全。
回去后的黎英润忽然想起什么,拿着蓝微的电话给接头人发了条短信:S港湾今晚任务取消。
车子越来越往深山里开,气压很低,天空中的乌云就好似飘在头顶,空气也变得异常黏腻,眼见就要迎来一场避免不了的大暴雨。
黎英润在这个大毒枭手下已经有了好几个月了,他做事一向谨慎,为了更快地打入内部,他对这个组织里的其他人也特别仗义,正是这份仗义,才让这个大毒枭A先生对他产生了怀疑,要说这个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是有自己的本事,这位A先生的过人之处就是他看人非常准,其实黎英润并不知道,这个大毒枭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观察他了。
一般的小毒贩在他眼皮子地下蹭点油水,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对于警察卧底,他是非常痛恨,他比谁都清楚干他们这一行的,只要有一个人出卖了他,他就注定满盘皆输。
今早黎英润同往常一样,和其他几个小马仔蹲在码头上抽烟,但他并不知道A先生的心腹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今天在这个码头上有一笔大买卖。A先生是故意让他知道今天的行踪的,为的就是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黎英润从几个马仔嘴里套出了今晚的交易时间,于是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找了个借口转身去了船头,他四下里观望了下,掏出手机将码头的定位发了出去,在他将手机揣回兜里的一瞬间,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心里一凉。
“黎先生,啊,不对,应该称你黎警官吧。”A先生的心腹在黎英润身后站定。
黎英润背对着他,踹在兜里的手握成了拳,他缓缓转过身,微笑着面对眼前的人:“李副手?李副手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黎某听不太明白。”
李副手上前一步,朝黎英润摊开手掌:“我什么意思,黎警官手机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会儿甲板上已经围过来好几个A先生的人,而A先生也正在另一条船的甲板上观察这边的情况。
黎英润不由地吞了吞口水,他一咬牙将手机扔到了海里,继而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小军刀,直直的朝李副手的命门插去,李副手猛地一偏头,示意旁边的马仔上。
黎英润寡不敌众,吃了不少亏,最后他被逼到了船头,他想也没想地扎到了水里,卧底这么多年,他早将这潜水的本事练的异于常人。
李副手一看,人要跑了,立马指使那几个马仔跳水,不远处的A先生狠狠将手中的杯子砸到了甲板上,他拿起电话,“给我准备车,这个人我必须亲手抓到。”
随后A先生又给宋正时打了电话,宋正时这些天正想着法子吞并A先生的产业,没料到这天好的机会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要说这A先生会看人的本事确实没在宋正时身上体现出来,难道救命恩人就不会成为杀害自己的凶手了么?
黎英润的车子在这深山里的马路上驰骋着,路上人越来越少,直至荒无人烟。
“爸,我们要往哪逃?”
“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52章
黎英润一刻不敢松懈,忍住臂膀的疼痛,不停地在这盘山公路打着方向盘,终于在一个弯子的拐角处,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不远处的三辆黑车,他心下一急,猛踩了油门,车上的黎月白和蓝微被猛地朝前一带。
黎月白扭头往后看去,不远处三辆黑车如同鬼魅一般在这乌云底下驰骋。
“是那些人吗?”黎月白身子往前探去。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车子肯定被他们装了追踪器,不然他们没这么快就发现。”黎英润咬着后槽牙,一直在不断的提速。但是那些车跟他们的车距正肉眼可见的在缩小。
“爸,我们要弃车,被他们追上来,我们就没机会了,如果我们在林子里或许还有周旋的机会。”黎月白的话像是提醒了黎英润,这偌大的森林可藏身的地方远比这条荒芜的道路要多。
但是现下需要创造他们下车的机会,后面车跟这么紧,一旦他们下车,那些人必定会穷追不舍,蓝微和黎月白是一定跑不过这些人的。
黎英润的脑子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他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创造这个机会。后背被汗水打的湿透。忽然,黎月白开口了。
“爸,你的小军刀呢?”
黎月白从小跟着黎英润玩这些东西,小军刀他甚至比黎英润玩的更溜。
“你要小军刀干什么?”
“爸,一会儿你速度放慢点,拉短车距,我用刀扎破第一辆车的前车胎,后面的车一定会追尾撞上去,你抓住这个时间差这样我们就有时间进林子。”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坐好别动就是了。”
黎英润话刚说完,车屁股后面就响起了枪声,惊得车子剧烈晃动了一下,枪是对着他们的车打的,好在开枪的人枪法不怎么准没挨到车子。
“爸,来不及了。给我刀。”
一旁的蓝微也开口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照月白的话试试吧。”说着,蓝微就解开了副驾的安全带,钻到后排。
后面又接着响起两声枪响,黎英润这才下定了决心将脚踝处的小军刀拔给了黎月白。
“一会儿不管扎没扎到,你不要把身子探出去太久,我会在前面那个弯子减速,你抓住那个机会,等你刀出去的时候,我会立马提速,蓝微,到时你抓紧他,不要让他甩出去。”
“我知道的。”
黎月白接过黎英润递过来的刀子,很锋利,如果力道足够,扎破车胎应该不是问题。
眼见离前面的弯子越来越近了,黎月白打开了车窗,黏腻的风灌了进来,他朝后面望去,计算着落刀的角度,车距越来越小了,黎月白双手扶着车窗,蓝微从后面抱住黎月白的腰身。
黎英润稍稍减了速,后车显然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减速了。当车头探过那个弯子时,黎月白半个身子探出车子,咬紧牙关,狠狠地将手中的小军刀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了那辆车的左前轮。
黎英润立马加了速,惯力使得黎月白差点甩了出去,后面的蓝微狠狠一拽将黎月白拽了回头。
那辆被戳中的车胎,一个急刹在这昏暗的天地里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车子在原地打了两转。不出黎月白所料,后面两辆疾驰的车全都相继撞了上去,坐在前车的A先生狠狠一踹主驾的方向盘,不禁暗骂一声,他带着愤怒将后面开车的人拽出了驾驶位,自己亲自开着车头已经凹陷的极光。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黎英润一家逃跑,黎英润将车开出一段距离,随后将车子停在路边,三个人从车子里取了重要的东西,转头就钻进了深山里。
后面的车子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还没走多远,甚至就已经听到那几个人停在他们的车边嚷嚷。
“老板,他们跑了,应该是钻进林子里了。”其中一个马仔冲A先生喊道。
“给我进山搜,一定要抓到。”
后面宋正时正慢悠悠地赶了上来,他将车子在A先生身边停稳。三十岁左右的宋正时真是风华正茂的年岁,身形很是挺拔,眉眼间透露着一股狠劲,一把手|枪就这么明晃晃地别在腰间。
“宋先生来了?我以为你看不上我这笔买卖的。”倒是A先生先同他讲话。
“哪里话,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怎么?人跑了?”宋正时顺着几个马仔的视线朝林子深处望去。
“这个人我必须要除了,只要你能杀了他,人一死,五百万立马到你账。”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老板能花五百万除掉?”
“条子,敢在我眼皮子地下当搞小手段,这人不除,我咽不下这口气。”
没多久一群人就分散着没入了林子里。
黎英润带着他们在林子里跑了起来,越往里林子深处的潮湿度就越大,乌云就罩在头上,随时随地就会下大暴雨。
蓝微体力弱,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平时也没什么锻炼,这样的山路对她来说实属不易,磕磕撞撞了好几次,手上都是泥。
黎英润肩膀受了伤,就由黎月白一路搀扶着她。
终于,乌云顶不住这倾盆大雨了,一瞬间雨就好似从天上倒了下来似的。淌过水的山路更难前进,三个人从头湿到脚,黎月白中午新换的鞋子全部被泥裹了个严严实实。大雨打得眼睛睁不开,黎月白抹了把脸,时不时地朝身后望去。
下雨对追他们的那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无疑就是增加了搜寻的难度。满身的泥泞和瓢泼的大雨,A先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变得异常暴躁,他发狠似的朝天空发了两枪,树上躲雨的鸟儿被惊起一片,不远处的宋正时听到他的枪响,眸子不由地暗了几分。
黎英润这边自然而然地也听到了枪响,听声音离他们不是很远,黎英润抓起蓝微的胳膊,不忘朝黎月白提醒道“小心点,山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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