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地头蛇点了点头,绕着两人盘了一圈。黑风四起,视野明朗时,两人已坐在蛇头上了。
“坐稳啊。”话一说完,地头蛇“嗖”地就动了起来。要不是有颜魍拉着,寒魉早就飞出去了。害怕地靠在颜魍身前,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寒魉不由得抓紧了颜魍的手,叫都叫不出声。
一路呼啸,转眼就到了山脚。颜魍拽着寒魉跳下蛇头,对地头蛇道:“绕我手上或脖子上,带你去看看。”
又一阵黑风,眼前的庞然大物就不见了,颜魍的脖子上环了一个黑色的圈,蛇头没事还吐吐信子。
颜魍摸出了召南的簪子,邪笑道:“女人,敢耍我,你等着。”
黑气笼罩了簪子,隐隐有几个骷髅在气中盘旋。阴森之气外放,寒魉刚缓过来就又吓了一跳。
颜魍对着簪子道:“给我把她带过来,怎么样的都行,留一口气就好。”吩咐完,簪子就直朝营帐飞去。
很快,召南就面色难看地走了过来。
颜魍见她站定,不免笑道:“你倒是听话。”
召南没有说话。
颜魍继续道:“召南,我想你心理准备刚才就做好了,那我也不废话,就问你,你到底,图什么?”
召南沉默了一阵,突然面露狰狞地道:“你不觉得,他们那种无助与绝望的样子很好看吗?他们奉我为尊,靠我存活,苦苦哀求,终免不了在我面前丑陋死去的样子,你不觉得好看吗?哦,我差点忘了,你是白阎王,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了,难怪这么平静。”
“当然。”颜魍勾起一抹微笑,“只不过,这玉莲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施瘴来屠村?”
“他们不信我的医术!明明我可以救他们,他们千般退避拒绝,就是不肯让我救!那好,我不救,我让他们死,让他们无人能救!那群蠢货,到现在还在感谢我,哈哈哈哈,你说,他们有多蠢!”
“你有病!”寒魉突然道,“就你这样还配称医者,那天下的医者都是仙人了!”
召南一面狰狞一面笑着,脸近乎扭曲,凶光直指寒魉,冲过来就想杀人。
寒魉赶紧缩到了袖子后面,只露出半个脸看着召南。只见她气势汹汹地冲了几步,就被一团骷髅涌动的黑气缠住了半身,动不了了。
“白阎王,你真不愧为阎王!让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他连灵力都没有!你看看他的手,都已经开始烂了!没有我的灵力,这么一个人只要一天就会烂死!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何必装好人来杀我!”
“当然不一样!他们是被你骗的,我是自愿的,不关他的事!”
召南盯着寒魉,狞笑道:“看来你病的也不轻。哈哈哈哈!”
“遗言讲完了?”颜魍打了个哈欠,“召南,我看你有些不太聪明啊。就算你对我不满,也不能忘了我是谁。口口声声叫着我的名号,这可是你们取的,就这种玩意儿还想在阎王面前要命?”
冷眼一斜,召南顿时呆着不说话了。“今儿个我心情不好,忍不住给你多叨叨几句。”颜魍略带戏谑地道,“召南,你说说你,费了半天力给他们吊命,这么凶地让我救他们,虽然是在演,不过既然想救,早救不就好了?是,我当然跟你不一样,我想救,就一定会救,哪来那么多消遣看他们死?我想杀,也一定会杀,哪来那么多犹豫?你想狠,但不够格,充其量只混了个有病,何必?”
语毕,右手前伸,黑气凝聚,一把白伞现形。阴阳。阴阳一下撑开,铃片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阴阳自带灵光,在黑夜里幽幽发亮,伴着黑气转身直飞到了营帐上空。
颜魍右手空中一抓,地上的黑气瞬间盘旋着被吸进了阴阳。
寒魉和召南惊讶地看着这景象,直到阴阳合伞回到颜魍手中,两人才缓过了神。
“我为阎王,不治病,只杀人。”缠着召南的骷髅动了起来,黑气逐渐扩散,把召南吞噬了。末了,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了。
“崽子,鞠躬。”
“啊?”
“她给过你吃的。”
陡然一惊,寒魉马上鞠了躬。起身望向颜魍,见他一脸平淡,寒魉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不治病,只杀人。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听着心痛。姐姐……
颜魍拉着他走了起来。“姐姐,去哪?”
“跟写信的道个别。”
“姐姐,你很不高兴吗?”
“当然。被这么个人教训了一顿,还被你抢了三次风头。”
“我……”
“所以,”颜魍邪笑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灵力,我就收回去了,你就慢慢死吧。”
寒魉被他瞥地吓地一抖。右手的灵力说断就断,寒魉看着白衣飘飘的颜魍,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姐姐的脾气怎么这么怪……
紧张地开了门,看着眼前带着鬼面具,一手牵着寒魉,一手扛着阴阳的颜魍,大汉咽了口唾液。
“大汉,他们已经没事了,路边的尸体,能收的就去收收吧。那个大夫已经走了,不用找她了。天亮了,就去把他们接回来吧。”
“你……果真是白阎王。多谢相救。”大汉深深地鞠了一躬。再一起身,眼前已空无一人。
“姐姐,不要报酬了吗?”
“我不是已经要过了?”
“信又不是她写的。”
“东西可是你吃的。”颜魍瞥了他一眼,见他低头不做声,又道,“初一开信看过了,如果是钱他应该收着了。”
“那你还要?”寒魉不禁道。
“赚钱不容易,能捞干嘛不捞?我捞的又不多。”
寒魉:“……”
“你的病怎么样了?”
“腿上也开始烂了。”
“很疼吗?”
“有点。”
“是嘛……”
寒魉望向颜魍。
“姐姐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疼了。”
“那不是很好?”寒魉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颜魍的面具渐渐化为光点散去,露出的是满带疲惫的双眼。
“也许,是很好吧。”
心头一颤。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寒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痛感钻心,抓着颜魍的手再也没有力气了。倒地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颜魍抱着他,看着他的泛着波澜的眼。
四下寂静,唯有风声。阴阳离手,横过来变大了。颜魍坐了上去,怀中抱着已经昏迷快要死去的寒魉。地头蛇吐了吐信子,伸头看了眼山丘。黑气四散,带着骷髅,阴阳缓缓升空,朝魍魉山飞去。
第四章
再次睁眼,恍惚一阵后,周围还是无边夜色。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已经变白了,皮肤也好了。呼,又活了。抬眼张望,这里好像是悬崖边。寒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是躺在地上?
再抬眼一扫,悬崖边有道修长的身影,白衣飘飘,长发飞扬,但人一动不动。寒魉屏息轻声向颜魍靠近,心里却在不停打鼓。姐姐是又生气了吗……
站定探头一看,一张闭目绝美的脸。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寒魉紧张地叫道:“姐姐?”
“啊?”一甩头,脚底一滑,“啊——”张牙舞爪的双手带动了袖子,呆滞间,寒魉就跟着下去了。
颜魍看着跟着袖子一起下来的寒魉,破口道:“我睡个觉,你干嘛?”
“站着睡觉?”
“干嘛?我怎么睡觉你管得着?”
“……姐姐,我们要掉多久啊?”
“快了快了。喂,你抱我那么紧干嘛?你怎么不开眼?”
“我怕高……睁眼晕……”
“你怕高还来吓我!作死呢是吧!”
巨大的水花惊起了大王八。王八一伸头,左右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颜魍艰难地在水中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闭着眼瞎扑腾的寒魉,眉头一皱,抓起他的后衣领就往上游。
伴着“噗”的水声,颜魍抹了把脸上的水,拎起就快不省人事的寒魉,运气浮到了岸上。找了块石头靠着,把寒魉丢在一边,颜魍喘着粗气,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
“咳咳……”寒魉吐了两口水,艰难地睁开了眼。“姐姐……”
“叫什么叫,你这个人就不能消停点?刚活过来又找死!”
“……”寒魉坐了起来,“姐姐,我怎么在那里?”
“你死了一天,想着万一不醒了,我得找个地方把你埋了,就把你带那儿去了。”
“姐姐怎么在那儿?”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不是怕你万一醒了找不着路把我的山掀了嘛!”
“哦……”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许久,颜魍道:“你不会水?”
“……嗯。”寒魉低下了头。
“你也恐高?”
“……嗯。”寒魉的头更低了。
“活该你经常死!不会水又怕高,又不会用灵,弄死个你再容易一点!”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姐姐,你上次说的,很久没有感觉过疼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颜魍赌气似地道。感受到身边执着的目光,颜魍撇了撇嘴,又道,“以前有一次修习的时候,痛觉被封了。”
“这样啊。姐姐,你不只杀人,也治病的!”
“啊?”
“你不是说,自己是阎王,不治病只杀人吗,不是的,姐姐救人的,救了好多好多人!”
“你哪知道?”
“那一个村的人都被姐姐救了啊!而且,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们还说救命灭门都找我呢,你不就是?”
“那还是救了人啊!”
“你看到了,我只是把瘴气吸走而已。”
“那还是救人了啊!”
“你复读精啊!”
“……姐姐,我说真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颜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被你折腾了这么久,我睡了。”
“在这里?”
“怎么了?”颜魍瞥了他一眼,寒魉立马闭上了嘴。侧身一歪,颜魍就靠着石头闭上了眼。
寒魉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摸了摸石头。姐姐也不嫌硌得慌,怎么这么快就睡了……看了眼自己快吹干了的衣服,寒魉侧身一趟,靠着颜魍闭上了眼。
“颜魍!颜魍!快醒醒!”初一叉着腰站在两人身边喊道。
“哎呀怎么又是你啊!”颜魍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被子,不肯醒。……这被子怎么这么小?还硌得慌?
……
“哎呀我的妈!”一睁眼,看到寒魉一副脸红的样子,颜魍连忙撒开了四肢,缓了口气,抚了抚胸,“你脸红什么?我还没脸红呢!臭小子敢睡我?”
“姐姐,我,明明是你……”颜魍阴沉一瞪,“是,寒魉错了,寒魉再也不敢了。”
初一依然叉着腰,不屑地看着颜魍,道:“臭不要脸,连小孩子都欺负。就你这样,谁想睡你?”
“嘿,话不能这么说,这天底下,想睡我的人多了去了,这还真不是我不要脸,事实如此,你管我呀!”
“得得得。快洗把脸,臭流氓在等你呢。”
“臭流氓?他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初一瞪了他一眼,扔下两件衣服就走了。
寒魉愣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待初一走后,问道:“姐姐,臭流氓是谁?”
“臭流氓,当然就是臭流氓啊!”颜魍站了起来,指着寒魉道,“你,回头,别想看我。”
“哦。”寒魉乖乖地回了头。
颜魍撇了撇嘴,褪去了上衣,进池遛了圈,上来换上了初一带来的衣服。
“崽子,姐姐见人去了,你把衣服换了洗了,等会儿去找我。”颜魍刚要走,又突然折回来指着他的鼻子阴声道,“再漂没,你完了。”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寒魉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乖乖地开始换洗。
“臭流氓,找我干嘛?”老远就传来颜魍的声音。仇六茫抓起杯碟就是一丢。杯碟穿过门,直直朝颜魍脑门飞去。颜魍伸手一接,漂亮的接住了。
嘴角一扬,颜魍跨进了门。桌边坐着一个白衣飘飘,仙气腾腾的男人,正悠然地喝茶。随手一丢,仇六茫就接住了颜魍扔回来的杯碟,丝毫不乱地继续喝茶。
“几日不见,功夫倒还是挺好。”放下茶杯,仇六茫淡淡地道。
“那是,”颜魍坐了下来,“得防着你啊。”
仇六茫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颜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他们大发慈悲,给掌门放假了?”
“当然不是。”
“也是,他们哪会给你抽一点空让你出去耍流氓?哈哈哈!”
“颜魍,别笑了。说正经的,渟衢的寒府几天前惨遭灭门,手法阴邪,与你平常的作风很像。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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