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死了,你也要一辈子记着他,是吗!”
十一天的不安,嫉妒,悔恨,自责,仇视,好像被那一句为什么杀了师兄全部点燃爆.炸!
重珉甩袖站起来踢向旁边中央的桌子,狂躁的在房内快速的走着,心里的戾气一瞬间被彻底的激了出来。
若不是裴夕!
若不是裴夕,他怎么会生气到去搜那人的魂!
怎么会将他逼到这般境地,而这人甫一清醒,就是念叨着裴夕的姓名!
滔天的嫉妒翻涌着浮了上来,让他连白翎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骇都忽略了下去,满脑子要将裴夕扒皮抽筋的想法疯狂的肆虐着!
师兄……真的死了。
白翎想起那天结界外满身鲜血的裴夕,眼里的光芒彻底暗了下去,连挣扎着想撑起来的一口气都泄了。
他提心吊胆了近半个月的事情,当它终于来临之时,竟是意外的平静。
重珉发疯了般想让白翎看看他,可刚一抬眸恰巧对上白翎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骤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猛然划过一丝慌乱,“师尊,对不起,我——”
我太嫉妒他了!
嫉妒的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
重珉想着,眼睛又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你向后站些。”
白翎声音虚弱,却是没有一丝情绪的暴露。
“师尊!”
重珉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此刻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嫉妒,心里惴惴的跳着,急忙的就叫了出来。
“只是叫你向后站些,我有些喘不过气。”
白翎疲倦的闭了闭眼睛,而这副模样落在重珉眼里,又是狠狠的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心里那股燥.火都郁郁的沉下去了半分。
如今,连我的靠近都已经让你喘不过气了吗。
重珉苦涩垂了下眼皮,肩膀上的伤口因为他紧攥着的双手又裂了开来。却终究是听话的退了半步。
不过是片刻,白翎手里的瓷片骤然狠戾的从自己脖颈划了下去,血液顷时飞溅。
第25章 魔尊对我虐恋情深(二十五)
铺天盖地的血一瞬间就狠狠的充斥进了重珉的眼眸,连那人白皙的上身也都被喷溅出来的血液染的通红。
怎么……会是红的呢。
那人明明只是说,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也听话的就退了那么多步。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
重珉脑子停住了,耳朵失聪,天地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人的血汩汩流出时的声响不断的扩大,索命一般死死的拽着他。
“魔尊!”
“魔尊!”
褚霄在外面守了许久,千皎被关押在魔宫数日未归,风言风语传到了千氏一族的耳朵里,千鹤城带着人堵在鬼殿门口要人,现在已经浩浩荡荡带着人朝着魔殿而来。
若真只是千鹤城要人便也罢了,只是魔尊灵脉的波动,整个渊临的人都察觉到了,未免有人狼子野心,他不得不在意。
况且,这已经近万年没靠近过鬼殿了,更别说敢带人堵在魔宫门口,褚霄皱着眉连续传了好几次音,重珉那边没有一丝回应。终究是等不住了,当即就推了门进去。
刚一进来,就看见满目的红,鸾榻上狼藉一片,仙人全身苍白的近乎透明,只有一片被血浸透了的碎瓷片顺着他的手立在地上。
褚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下意识的看向重珉。
重珉整个人已经彻底没了感应能力,眼眶被逼的通红,费力的颤抖着用手按住那人的伤口,鲜血顺着指骨没有意识到不停下流。
“重珉。”
白翎捏着碎瓷片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碎瓷片没了支撑,叮呤的滚在地上。
而那仙人的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刺目带着歉意的微笑“你困不住我的……”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甫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是想着要陪着自己的小徒弟。
他的小徒弟那么孤独,好像天地那么大,却没有他丝毫的容身之处。
他所有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他都可以接受,包括让褚霄上.他,尽情的侮辱他。
可是师兄死了。
即便他接受了那样的羞辱,师兄还是死了。
他终归还是杀了师兄。
人之将死,白翎眼前一幕一幕划过的全是在云霄宫的上万年。
从他拜入青冥尊者门下,到在离月的宫殿中收重珉为徒,再到渊临私放重珉,仙界遭到大劫。
一桩桩一件件,竟全是带给云霄宫,带给重珉的灾难。
师尊这些年闭关不出,想必也是彻底对他失望了,又或者在云霄宫门口碎骨的那次,他便已经失望了。
私放魔修,是仙界大罪,师尊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却为了他,当着仙门百家的面让掌刑者停了鞭。
白翎苦涩的笑了一下。
他与重珉,是他自己选的路,却白白牵扯了师尊和大师兄。
他属实却如仙界之人所说,本为不详之人,若这次能够死了,玄灵花也会没有用了吧。
只是,这般死在重珉面前,终归是带了报复心思的,没想到他一生自诩活的通透,却终究还是在最后做了这一丝脾气。
白翎想着,一直紧缩的眉间竟是缓缓的松了下去,似乎抬起手想摸摸重珉,不过抬了半途,便软软的彻底垂落了下去。
“师尊!”
重珉眼睛彻底红了,他不停的给白翎输着灵力,颈子上的血也已经止住了,可白翎却还是闭上了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已经把内丹给了师尊……
明明师尊已经醒过来了!
为什么又会变成了这样!
重珉脑子“嗡嗡”的撞着,一片机械的混乱,让他连基本的分析能力都彻底丢了,只颤抖着手不停的向那人体内运输着灵力。
是不是因为……他刚才吼了他。
是不是因为师尊生气了……所以才要这样故意惩罚他……。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重珉越想眼眶越红,完全不知道以白翎当今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灵力。
褚霄看的心惊胆战,重珉为了这仙人连自己的内丹都能不要!若是今天这仙人因为他死在了这里!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褚霄不敢拿整个渊临去赌,当即强行阻隔了重珉的结界。
本来已经做好重珉暴怒将他打飞的后果了,却没想到那人被拉开的一瞬间,只是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抬眼的一瞬间,猩红的眸子里竟是直接滚下来一大滴泪水“我……我不该吼他的……”
“我明明知道……”
我明明知道师尊那么看重他大师兄的性命,为了他大师兄,连那般屈辱都忍下了,他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要冲他发脾气!
“师尊一定是……生气了,他一定是气我……”
“我不该向他吼的……”
重珉腿下虚浮,一时连站都站不稳了,声线染上了一抹颤抖的哭音,眼眶通红的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褚霄心里狠狠震了一下,眼眶终究是酸了,刚想上去劝他,一直没出声的敛楚却是走了出来,眸光淬了冰,冷冷的盯着重珉:
“你到现在还以为,他不想活了,是因为想要报复你吗。”
“若是他要和你赌气,为什么不选割腕,不选择溺亡,非要用最快的方式惩罚你,他就这般不惜命的吗?”
第26章 魔尊对我虐恋情深(二十六)
敛楚受到褚霄的传唤, 刚才就到了,本来昨天为那人诊脉就察觉出不对,回去查了一夜的医书, 终是看到了昨天那样怪异的源头。
若他没有猜错, 这仙人应该是天生灵体, 魔尊虽然将自己的内丹给了这仙人, 却根本是两源的灵脉, 无法相容。
至于为什么会血脉逆行, 成了当今这副样子, 看他身上的痕迹,就已经能猜出来了。
敛楚虽为魔修, 天性冷漠, 但也同样是医修。
任何一个医修看到病人被硬生生折腾成这个样子, 都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即便是面对穷凶极恶的魔尊, 他也没有半分挤出来的好脸色。
“你说……他是……真的……想死。”
重珉脸上哭笑难辨,他自己的声音像是隔了一道铁板, 远远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一时之间所有的噪音都滤过了,只有那声想死, 狠戾的揪着他的心脏。
很早他就已经不想活了,他一次一次的用云霄宫威胁他, 用裴夕威胁他,他想那人也就是说说,不会真的寻了短见。
他从来不知他也会有疲倦的一天,会被折磨到即便去死, 也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敛楚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报复性的快感,无关情爱,却是让他忍不的刻薄:“他是天生灵体, 无药可救。”
“敛楚!”
褚霄骤然出声,脸色阴沉的盯着还站在鸾榻边的医修。
敛楚被喝停,眸色渐渐微冷,但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头也不行礼,甩袖开了魔尊的寑殿。
“小师弟是八万年前祖师座下仙鹤头顶的一尾红羽,承了祖师八万年的恩惠。他是天生灵体!”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尘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重珉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踉跄的扑倒在了白翎的身边。
连裴夕都知道那人是天生灵体——
连裴夕都在心疼那人。
可他做了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
两万年前,那人为了救他,狠心挖了他的内丹,做出那样势利自私的样子,与他为仇,将他打落渊临。
那时那人分明知晓他的心意,为了不让他有牵挂,觉得自责,刻意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彻底底的斩断在了璞玉的剑下。
让他为此恨了他两万年,整整两万年。
这样刻入骨髓的恨意,让他从他一活过来就在不停的折磨他,羞辱他。
为了让他痛,甚至不惜当众挖了他的内丹,将剑鞘塞进那方寸难行之地辱没他。
甚至就连十一天前他知晓了一切,却还是在下意识的否定他。
他不相信!
他根本不敢相信!
看到真相后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卑劣的想要白翎是真的杀了他。
因为他根本不敢面对那样伤害过白翎的自己!
他从未想过,他会恨错了人,折磨错了人。
那个被他踩在地上肆意羞辱没有丝毫尊严的人——他从未对不起他!他从来都只是在护着他!
重珉心脏突如其来涌入了一份窒息的痛,像要将他硬生生撕.裂般狠狠的捶楚着。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十一天前那人跪在地上求他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一句为自己的辩驳也没有,卑微的任由他羞辱践踏。
而他自以为是的摆着上位者的姿态尽情的撕.裂他,辱没他。
可做错的人是他啊……
明明是他啊。
重珉用手抵着额头,忽然间痴痴的笑了起来。十一天的郁气,如同深夜的鬼火,狠狠的冲向了他的头顶。
是他错了。
错的离谱。
十一天,他终于胆敢揭开那日的伤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丝一毫他加诸在那人身上的伤害。
三千发丝,片刻间,骤然成雪,同地上半干的血迹纠缠着,凄厉的艳绝。
“魔尊……!”
褚霄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失声的叫了出来。这本来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重珉已经是最顶端的修为,为何依旧还会发生这般突变!
而那玄衣白发的尊上,像是丝毫没有听见,只轻轻的拉起鸾榻上那仙人的手掌,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震痛:
“既然你是天生灵体,那我边带你去九重天,找青冥的师父。”
“我一定能治好你,治好你后,我任你打骂。你也亲手挖了我的内丹,狠狠的折辱我!”
“你还没有为自己报仇!还没看到你师兄好好的出去渊临!不许你就这般死了!”
“你竟然是真的想当着我的面寻死。”
重珉的声线里骤然有些哽咽的窒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突然忍不住般,将自己的脸全部埋在了那人的手掌里,“你怎么会想死,师尊,你怎么能在我面前寻死!”
寑殿里仿佛夹杂了血星肉沫的哭声一直持续着。
千鹤城带着魔界的众人踌躇在门外,噤若寒蝉的低着头。
起初来寻事的时候他们都是气势汹汹,渊临出了那样大的灵力波动,一定是重珉自己的灵脉出了问题。
天生异变,只有在渊临易主之时才会出现,众人看到鬼殿无人,便更是加重了自己的猜想。可如今到了寑殿门口,当即就有人想直接回去了。
因为他们不止一个人感受到了房内汹涌窜动着的灵力。
甚至比重珉全盛时期还要强上几分。
这万年来,从没有人敢挑战重珉的权威,千鹤城也只是借着找千皎的幌子想来试试重珉,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若是就这般回去了,千氏一族在渊临再无颜面。
可若是留在这里,万一重珉开始发难,没人能抵挡得了半刻!
正在众人惴惴不安之时,寑殿的白玉琉璃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千鹤城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却始终没想到,他连重珉随意释放出的威压都无法抵挡,一众人顿时七零八散的飞了出去。
那向来嚣张阴鸷的玄衣尊上,此刻寸寸青丝竟全部变成了白色,怀里正抱着一个紧紧裹在狐裘里的仙人。
千鹤城不过抬了下眼想看清那仙人的样子,却是瞬间又被一股凌厉的剑气逼得撞出去,猛的呕出了一口血。
却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那怀里宝贝似的裹着狐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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