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顿时觉得不妙,他身体紧绷,偏了偏头,发现身边几名同事跟他一样做好了逃离准备。
“Francis,既然你轻视了我的梦想,”金发男人眸光渐渐转向沈路的方位,接着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声,“那就不要怪我也轻视你的梦想了。”
男人话音刚落,1107所处的位置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爆炸声后,警方内线和会议室的播音器里便传出一阵嘈杂的电流杂音,接下来不论警方如何调试接收信号,另一头的声音却总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第77章 七十七
两天后,A城最大的军警医院内,因爆炸身受重伤的病人终于在重症监护室内睁开了眼。
由于身体烧伤面积过大,病床上的人脑袋上一根头发都没了,浑身又缠满了绷带及输液管道,远远看去简直像是金字塔里新鲜出土的木乃伊。
病人苏醒的消息刚放出去,Field探员便吊着左手来了重症监护室。两天前的那场意外中,他为了躲避爆炸,向前奔行扑倒时用力过猛,左手触地时咔嚓一声摔断了。
Field探员拖了张椅子来到病床旁坐下,此时病人的目光看上去迷蒙不已,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对着护士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听得到我对他说话?”
“没问题的,”小护士听上级交代过老者的身份,便谨慎地对其回复道,“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他的身体机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几天不能动作也不能说话,千万要小心伤口不能感染。”
“明白了。”
Field探员点点头,坐在床边静待护士给病人注射药物,当小护士离开病房并关上房门,他便对着病床上看似神智不清的人开了口:“你现在觉得痛苦吗?”
病床上的人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眼直直注视着天花板,并未对年老探员提的疑问做出任何反应。
“总之,不管你现在觉不觉得难受痛苦,这都是你在自作自受,”了却了一桩案子,Field探员现在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居然有兴致就这样跟病床上的人闲聊起来,“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具体是什么,但你并不是生来就大脑构造有问题的人,为了偏执的念头赔上自己整个人生,这样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值得?”
病床上的男人闻言只是轻轻闭上眼,掩盖住了眼底闪烁着的一切情绪波动。
“你失去了本来属于你的荣耀,失去了为妹妹夺回公道的机会,可惜的是又没把自己成功炸死,很可能终其一生都要带着后遗症在监狱里过下去,”Field探员神色淡淡,缓缓向男人阐释起对方走错的每一步路,“如果你在最初没有决定杀人,或者束手就擒时没有埋伏炸弹,那么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丘在Lennon Campbell走偏的人生中扮演了相当罪孽深重的角色,也难怪这个男人想要炸死沈路以泄快意了。
想到这里,年老的探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沉吟片刻,接着以陈述的语气开口:“你后悔了吗?”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Field探员却没放过男人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从对方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内心并不像表面展现得那般平静。
“你的人生也就这样了,”Field探员继续出言打击,沉默半晌后又毫无预警地开口,“不过你妹妹的事不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昨天我们组商讨后得出结果,我们会继续调查Foster White和Sullivan Innocent之间的关系,顺便摸清Foster White如今还有没有牵扯贪污腐败的案子,有的话就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让他得到惩治……不过你也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毕竟你妹妹当初的案件已经没有证据留存,想要翻案是不可能的,而政治利益链间还牵扯了更多复杂的东西,就算是我们,也可能一番努力后却完全动不了Foster White。”
这回,病床上的男人便突然睁开眼,碧色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动容的光:“为,什么……”
“医嘱让你不要说话,你就老老实实闭上嘴,”Field探员冷冷道,“你应该感谢两件事,一来你虽然引爆了炸弹,但好在没有任何人死于爆炸,也没有无辜的人因此受重伤;二来,虽然不提倡,但Sean和Francis Randall的关系也给了我新的灵感。”
与此同时,另一头,重案组的临时会议室内,没有外出的几名探员正在整理相关文件,这是他们在A城的最后一天,由于Lennon Campbell已被抓获,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总部处理新的案件了。
沈路早早就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资料整理完毕,如今正抓着秦丘的手,安抚着这个很快也要被关回监狱的男人:“别这么不开心啊,我有时间的话会申请过来见你的。”
秦丘闻言,只是抬手轻抚着沈路的头发,仍是兴致不高地低应了声。
沈路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男人的触碰让他头皮觉得怪痒的。
说到头发,就不得不提到两天前的那场爆炸,虽然他们提前发觉了异常并及时进行了躲避,但沈路还是被爆炸的余波燎到了头发,不得不在去医院处理完皮肤的灼伤后,把脑袋上有时尚感的刘海发型剃成了平平无奇的板寸。
沈路对此倒没太介意,甚至觉得剃了头发后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了,秦丘却一直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沈路的头顶:“是我的错。”
“怎么就变成你的错了?”沈路一时有些失笑,“一个发型而已,你总不能因为我换了发型就不喜欢我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故意没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朝青年眯眼笑了笑。
“……”沈路嘴角顿时一抽,“行啊,原来你的喜欢就是建立在外表上的肤浅感情,分手,立刻分手。”
“要说这个,我才是该觉得委屈的那个人,”秦丘便幽幽地抱怨起来,“我喜欢你的心灵,你却只喜欢我的脸,我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特别难过。”
沈路:“……”
这个人居然会因为这种事难过吗?明明现在笑得这么灿烂,一看就是心里又有不好的心思了,所以才转移话题想要掩饰真实的情绪吧?
总而言之,不能让这个男人把糟糕的情绪憋在心里,不然以后压抑过度爆发出来,大概就没人能再把他制得住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捏了下男人的手心,温声劝哄道:“到底又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不管你说些什么都行,我又不会因为你的真实性情就嫌弃你。”
秦丘便忽然眸色一沉:“我想杀了Lennon Campbell。”
男人的话正好应证了沈路众多猜想的其中一个,他神色冷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进行安抚:“杀人犯法。”
“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毕竟我已经打算从良了,”秦丘执起沈路的手轻轻亲了亲指尖,“但他罪该万死,如果炸弹的威力再强一些,或者你们没能及时躲开,我可能就要失去你了。”
“听我的,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沈路把手从男人手心抽出来,双手捧住对方的脸,语气严肃,“很多人犯罪不是因为早有打算,而是一念之差就走上了歧途,所以说有的事情是想也不可以想的,而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随时看着你,万一你的想法让你做了更多错事的话,那我真的会非常、非常难过。”
沈路话语里的执着令男人有些被触动,他抬手抚上青年柔软的手背:“我听你的。”
“嗯,乖。”沈路便高兴地弯起眉眼,在男人嘴角轻轻印了一个奖励般的吻。
“但你们的脾气实在也太好了,”说起Lennon Campbell的案子,秦丘仍不太愉快地挑起了眉,“他引爆了炸弹,但你们竟然打算对他既往不咎?”
“并不是既往不咎,他使用炸弹只会让他被判刑更重,这已经是法律会带给他的惩罚了,”沈路解释,“我的话,只是觉得如果Foster White真的有问题,那么一直将他放任不管就会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想做力所能及的事让有罪的人得到制裁……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我在想,如果让有罪的官员得到制裁就是Campbell想要的东西的话,满足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抿了抿唇,接着狡黠地弯了弯眉眼,“不仅能有有罪的人受到惩罚,还能平复Campbell心里的怨气,这样的话,以后他再因为这件心事做错误选择的几率也会变得更小了。”
“你总是这样,”闻言,秦丘便也发自内心地温和笑了,“不过你的想法又会让我有些担忧。”
沈路疑惑地偏了偏头:“你担心什么?”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是你总对别的罪犯太温柔,他们也喜欢上你的话该怎么办。”
“……”沈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得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非得在意一个想把自己送进监狱的人?而且我的心哪有这么大,总不能凑上来一个就接受一个吧。”
秦丘点点头,凑到距离沈路唇瓣一尺之遥的位置,愉悦无比地欣赏起青年一瞬间变得通红的面容:“也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得像我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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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气急败坏】:忒不要脸!
第78章 七十八
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已经没了从前那种几乎想要逃开的深深胆怯。
沈路便无奈地想着,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秦丘呆在自己身边了,虽然这也有他故意放任的原因在,但要是男人以强硬的姿态继续靠近,迟早有一天,他大概会习惯得连这个男人靠近自己都毫无知觉了吧。
不过老实说,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排斥心理,毕竟熟悉并包容另一半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恋人必须具备的素质,沈路想。
就在他自我反省说服的当口,身边的男人又将下巴放在他肩上磨了磨,接着惬意地眯起眼道:“Sean,等我能监外服刑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吧。”
男人说这话时没有注视着沈路,只是佯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也不知是真的在对沈路求婚,还是为了让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才故意开的口。
沈路懒得去想这个男人又在算计些什么,总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信心秦丘盘算的一定不会是对社会有害的危险内容。
紧接着,他不禁认真考虑起男人看似只是随口一说的这个提议,毕竟如果他的未来真要和秦丘一直绑定在一起,那么婚姻确实是迟早都要面临的一个选择。
在沈路看来,结婚是一种加固爱情责任的法律途径,不过他本来就打算未来要好好承担起这个男人生命的责任,因而结不结婚也就成了个意义不大的形式上的问题。
思索间,他偏了偏头,却正好陷入了男人那双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眸里。
好吧,沈路便又忍不住妥协地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如果男人真的很在意结婚这件事的话——
“好,”他抿了抿唇,郑重无比地回应,“等你能从监狱出来的那天,我们就去结婚吧。”
沈路的回答惹来了几名同事意义不同的探究注视。
还不等他转头询问Newman他们到底怎么了,身边的男人便忽然捏上他的下巴,然后强势地吻了过来,这个亲吻的力道有些大,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又莫名带着几分眷眷柔情。
被男人撕扯唇瓣的过程中,沈路没有闭眼,而是直直对上了对方眼里璀璨的光芒,于是他无奈地弯了弯眉角,放松了牙关以便男人进一步攻城略地。
然而心意相通的美好总是无比短暂,在履行对秦丘负责的承诺之前,他们之间还横亘着男人的刑期这个重大问题。
第二天,秦丘就被押回了监狱服刑,沈路也跟着调查局的同伴回了总部,休假两天后便再次开展了新工作。
他们组这回接的案子依旧是连环杀人案,受害人都是怀孕时间超过四个月的青年孕妇。
“凶手的作案手法是先奸后杀,明显对孕妇这个群体有着特殊的性癖,”沈路手里拿着一沓案发现场照片细细翻看着,“除了犯案地点的选择非常隐蔽外,他在侵犯这些妇女时准备了避孕套,事后也对受害人身上做了相当仔细的清理,没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任何明显的DNA样本,这有很大概率会是提前选定了目标的预谋作案。”
Kelly点点头:“死者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四肢上也有挣扎过程中导致的伤痕……有一名女性是因为被侵犯时挣扎过度窒息而亡,其余几人都是在遭受性虐待后被凶手捅了肚子、流血过多而死。”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狠狠叹了口气,女性群体很容易被变态杀人犯选作犯案目标,面对罪犯时通常较为弱势、以至于无法好好保护自己,但社会又很难为这个群体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悲哀了。
“如果是预谋作案,我觉得我们需要考虑这几个作案地点的用意,”Arvin小声提议道,“这几个地点除了人烟稀少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共通之处,森林、废旧的公厕、小巷、郊区绿化带……每个地点相隔的距离都非常远,凶手对作案地点的选择不像是随机的,更像是想故意误导我们的断案思路。”
“但这样一来,凶手有个身份信息就相当明确了,他一定是在M市周边生活了多年的本地人,”Newman紧接着分析,“而且想要顺利诱骗到这些孕妇,说明他本人很可能和几名死者都较为熟悉,如果不是邻居,从有预谋作案这一点来看,至少也会是和这几名孕妇都能轻松打交道的职业……”
花了两个小时做完案件分析,几名探员便联系了技术组查询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名单。等待过程中,Field探员拿出另一个文件袋递给沈路:“Francis Randall监外服刑的申请有些麻烦,你自己看看这份文件吧。”
沈路皱着眉接过文件,其内记载了C国法院对于秦丘的危险判定,秦丘对调查局的贡献让他被法院纳入了监外服刑的考虑范围内,但经过系统分析,这个男人却属于绝不被允许申请监外服刑的那类人。
他又紧接着向后阅读了附件,C国近两年对监外服刑的限制放得较为宽松,不仅允许服刑人员自由选择住处,还允许他们平时适当融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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