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嫌疑人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监狱里,长时间无法和另一个同伙见面本来就会加重他们心中的压力,他们开始互相猜忌对方会不会扛不住压力将他们背后的人卖了出来。
诱/奸犯沉溺于欲望,心智通常并不坚定,警方确认第三人的存在后更是使他们心中慌乱,这时持续施压加大嫌疑犯之间的猜忌,告知他们另一人已经将一切全盘托出,再辅以主动说出第三位凶手的信息可以减刑的诱惑,威逼利诱的时间一长他们必然就会按捺不住。
“把第三个人供出来后他们就开始给自己的罪行找理由,说是一开始根本没想过帮忙引诱少女但听说对方会送房送钱后就眼馋妥协了,希望执法机关能看在他们是穷苦所迫的份儿上减轻刑罚云云,”蒋琛既看不上两人的犯罪行为,又看不上两人不断为自己洗罪的卑鄙嘴脸,“说得好像这个杀人案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但他们又确实提供了第三个嫌疑人的线索,不出意外减刑的事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沈路能理解两名嫌疑人的想法,毕竟那可是一套独栋别墅,价值几千万C国币,很多工薪阶层的人穷其一生都不定能凑齐这么多钱,何况这两兄弟又都是色中饿鬼的性情,也就难怪他们为了一套别墅就向人妥协、答应了本就让他们有些心动的去诱/奸少女的安排。
略加思索之下他便对第三位嫌疑人的身份更感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真正的凶手的?”
“那凶手还挺狡猾,跟那两兄弟联系都是通过电话,从没真正面对面见过,”蒋琛将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嫌疑人提供的线索里有策划者跟他们联系时用的电话号码,还有一段被他们藏起来的加密录音,记录了凶手跟他们做交易时的对话,据说是他们怕那人反水偷偷录的,但录音这种东西在大范围搜人的时候没啥用,我们就查了电话号码的所属人,又查了那个号码的使用情况,发现号码是凶手在十几年前借别人的证件办的,然后你知道我们追踪到凶手的所在范围在哪吗?”
沈路竖起耳朵:“在哪儿?”
“在M城。”
M城与Z市之间隔着两个城市,被誉为C国的金融中心,能在那里工作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沈路了悟,难怪能出手就是一套别墅的筹码,原来是凶手的身份过于有钱有势了。
“本来知道范围后想揪出这么个人来也不容易,但他的犯罪画像显示他性无能,再加上几千万的资金流水记录,一下子就变得好找了,”说到这里蒋琛似是不屑似是嘲讽地嗤了一声,“这个凶手是富二代,继承了家里的公司,他父亲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幼年时侯他被住隔壁的女大学生侵犯过;他妈也不是啥好人,有躁郁症,不关心他反而经常虐待他,搞得他从小就特别厌恶女人,对女人硬不起来,所以才找别人替他诱/奸女性。”
“他被制服之后认罪倒是挺果断,这两天有犯罪心理专家去跟他交谈,他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觉得只有女人的尸体能让他心里的怒火平息下来,还说什么她们浑身浴血的样子很美,只有看见这种场景身体才会有炙热的感觉,”蒋琛面上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所以又有个研究犯罪生物学的专家把他借过去了,说是这个人大脑里的一些化学成分和神经结构应该能做出比较有代表性的罪犯大脑样本。”
犯罪生物学家们专注于犯罪行为与人类大脑之间的关系,以这次的分尸案为例,犯罪生物学家认为凶手童年的遭遇让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产生了太多使人行为会受到影响的化学物质,最终在这些化学物质的影响下慢慢变成了一个变态。
除此以外,不同的人在面临相同的刺激时大脑中化学物质的变化也不尽相同,化学物质分泌得越多就越代表这个人有可能进行犯罪,而决定人们分泌的化学物质水平不同的根本因素在于这些人先天的大脑结构就不一样——因此,犯罪生物学家相信犯罪者们是天生的罪犯,而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与正常人不同的大脑构造。
沈路闻言忡楞一瞬,随即有些接受无能地皱起眉头:“他们把大脑研究得再透彻有什么用,别人想犯罪的时候他们也没法控制人家的大脑啊?”
在沈路看来,社会因素远比先天因素更容易决定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算一个人先天就有所谓的犯罪大脑,但若此人一直生活在温馨幸福的环境中、受到身边的人正确的引导,他的人格将会被塑造得极为健全,根本不需要做极端的事就能让自己的大脑获得满足感,犯罪行为也就不会发生在这个人身上了。
即便有的人天生对情绪、对规则的感知十分微弱,可这些人并不是完全丧失了感知能力,只要对他们付出足够多的耐心,他们仍是可以正确地学习人类情绪以及社会规范。早先沈路在新闻上看到过一位母亲耗费毕生心血让自己的脑瘫儿子成功考上大学,这就是付出足够多耐心让大脑受损的人学会规则的一个实例。
说白了,违规行为的发生不过是天平失衡产生的结果,想要杜绝犯罪行为的发生就只需要让天平保持在绝对平稳的状态。
沈路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不会有绝对完美的社会背景模板,现实中人的生活总会发生一些意外,那些意外会导致人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违规的选择,更有甚者会精神失常,此后的一切行为都将处于失控状态。
但沈路仍会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有更多的人能意识到社会影响对于人格塑造的重要性,万一这些人能够约束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完美、同时让自己给周围的人带去的都是良性影响的话……
那么一切的犯罪行为都会不复存在了。
这样多好啊。
“他就是个典型的报复型罪犯,小时候被女人伤害过所以想报复女人,觉得女人都该不得好死,”蒋琛不太痛快地总结,顿了顿又语气凶狠道,“希望这个人千万别被检查出来有精神疾病,他分尸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孩,虽然这个国家没有死刑,但至少也要让他一辈子都呆在牢里,别他妈再想从里面出来了!”
沈路不轻不重地附和了一声:“他现在被抓了,他的父母是什么态度?”
“能是什么态度,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蒋琛颇为唏嘘道,“孩子养这么大结果成了变态杀人犯,他们却完全不觉得有自己什么错,这还真是够操蛋的。”
“做人父母又不需要考核,这种人要了孩子却从没认真考虑为孩子负责的问题,他们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有错。”
“怎么,生气了?”蒋琛被身旁的人骤然变冷的语气搞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抬手在对方背部拍了拍,“别气别气,这世界上低劣的人多着呢,你跟他们生气还不得早个十年八年的就升天了啊?”
说到这里蒋琛忍不住在心里偷乐起来,他回忆起上学的时候,他们教授曾在课上播放过关于少数族裔在司法过程中遭受不公正待遇的纪录片,当时他正埋头记着笔记呢,坐他旁边的沈路却忽然流起了眼泪,那感性得不行却又强撑着要坚强起来的小模样直戳进他心窝,让他每次想起来心中就喜欢得难以自抑。
“我没生气,”沈路以平和的目光凝视眼前的空气,明明没有哭腔却愣是让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一抹悲哀的意味来,“就只是有点无奈。”
有钱有势的人比起穷苦的人来说更容易享有优质的教育资源,也因此更容易接受良好高级的教育,按理说,这类人比起缺乏教育的人会有更高的道德,也应该是更明黑白是非的。
理论上是如此,可实际上呢?
如同这次分尸案凶手一般富有的家庭环境中姑且会出现这样的父母,那其他生活在更弱小的家庭中的孩子该怎么办?他们真的可能健康幸福地被扶养长大吗?
沈路发现自己不能去深思这样的问题,因为越是思考,他就对不健全的社会现实越发觉得绝望。
沈路心志并不脆弱,否则这么多年来还看过更多更恶劣的刑事案件的他早就该被世界的黑暗给压垮了,这次颓丧后他赶紧给自己找了新的工作,去兼职了市警局刑事科的临时顾问。
在他看来,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所有的人,但他可以积极投入到刑事工作之中,去倡导、去制止、去教化。
这就是他当初决定学习犯罪学的初衷。
第10章 第十章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各个学校的秋季课程刚刚结束,作为助教的沈路自然就不必再去学校给学生答疑,于是安心向警局提交了申请,并顺利通过审核成为了这个城市一个区警局中的临时顾问。
冬风肃杀之中如瀑的白雪飞卷而来,在枯树枝上盖了厚厚一层,然后又在狂风的推攘下滚落下来,在区警局的屋檐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沈路一直以为自己会很排斥穿上警察制服,但当他换好警局下发的临时制服往等身镜前一站,才发现心中的焦躁感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
甚至人模狗样的,相当耐看。
沈路恬不知耻地在心中给自己定下如此评语。
“Sean,新来的小顾问,换好衣服后赶紧过来这边!”
听闻警局办公室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沈路整了整领口便离开更衣室,小跑着来到叫他名字的黑人警官面前:“我来了,请问您有什么安排?”
“你今年26岁?”警官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正在翻阅,语气平平,“这么年轻,我之前看到你的档案上写了犯罪学博士毕业,感觉让你来当我们的临时顾问是不是有点屈才了啊?”
沈路打不准对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便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接茬。
见沈路不答,警官颇觉无趣地啧了啧嘴,从文件里抬头看向沈路:“我说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呆呢?让我来考考你,你知道我们警局的涉及的工作范围是什么吗?”
在C国,区警局是市警局的分级,属于地方执法机关,日常工作主要为巡逻和维护城市治安,除此以外,市警局还会负责处理严重程度不深的刑事案件、收押地方罪犯、对伤员进行紧急救助以及在地方法院开庭时负责维护法庭安全等。
沈路将熟记于心的知识复述一遍,接着便收到了警官似是而非的赞扬:“哦,功课倒是做得不错,你申请做临时顾问是想协助我们处理刑事案件吧,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其实咱们局子没这么多案件需要处理,你在这里要呆的这一个月估计顶多也就能接触到一两个没什么难度的案子。”
沈路乖巧地摇摇头:“没关系,我们的职责是维护社会稳定,没有案子反而更好,有的话我也会尽全力把该做的工作做到最完美。”
“觉悟不错,我喜欢!现在我要给你发布你加入咱们后的第一个任务了,”警官语气认真,闻言沈路也忍不住绷紧了神色,“看到我手里这些文件了吗?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Bella一起将这些文件下发到我们所负责辖区的居民手里,要确保每家每户都收到了文件,记得一定要好好干!”
沈路从警官手里接过那一沓文件,低头一看居然是提醒市民预防流感的宣传传单:“……”
他不禁汗颜,所以这人刚才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想让他出去发传单的事做铺垫?
十几分钟后沈路裹好羽绒服坐进警车副驾,跟他长得一般高的金发女警Bella启动警车驶向他们区警局负责的居民区,有些好笑地开口安抚仍一脸懵逼抱着宣传单的沈路:“是不是被我们头儿惊到了?他有时候是会让人感觉不靠谱,但你可以放心,他啊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得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路讪讪回应,“我是在想流感防治的宣传不该是卫生局的工作吗,他们为什么没去找街区的社工,反而请了区警局的警察去下发传单?”
“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跟你讲,我们头儿跟卫生局的二把手是这个关系。”Bella伸出右手用拇指掐了下无名指,面上表情十分猥琐。
沈路:“……”
居然把老婆的工作带来给手下的警员做,他该感叹些什么,真是万恶的资本阶级?
室外大雪纷飞,没多少行人,Bella把车停在街道旁的临时停车位后沈路便率先下了车,雪花当即见缝插针地钻进他羽绒服领口,冰凉的感觉将他刺激得一个哆嗦。
“这个传单该怎么发?发给行人还是挨家挨户地敲门然后递人家手里?”
“Sean你太认真了,没你想得这么麻烦,”Bella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咱们就顺着门牌号一家一家把传单塞他们信箱里就行了,他们查信箱的时候自然能看见,不用真的送他们手里去!”
这样是不是有点儿随便啊?!
沈路心中还颇为游移不定,Bella却已上前一步到809号门前将一张传单投进了信箱。
他愣了片刻终于妥协:“咱们就这么出来发传单,不会影响局里的工作吗?”
“不会的,局里巡逻的工作用的轮班制,我是负责早上巡逻的,至于你,作为顾问就更不需要巡逻了,Sean你该多相信相信局里的安排,就是因为平时比较闲头儿才让咱俩出来办事,再说了局里还有几尊大神在坐镇呢,出不了事的,”Bella不太能理解沈路执着认真的态度,但她仍是耐着性子好生解释,“要真有案子需要你的帮助的话他们肯定会打电话喊你回去,再说了咱们发传单也不是完全毫无意义,你就想开点吧,等传单发完你今天的工作也就能结束了。”
随着时间推移冰雪的脾气由暴怒逐渐变得温顺起来,两人好不容易将Clinton大街左边的居民房都塞了传单,随即来到街道尽头的红绿灯处,准备跨过马路去对面把剩下的传单也发完。
一个身高差不多到沈路肩膀的少年立在在两人旁边,似乎也在等待红绿灯,只是少年戴着头戴式耳机,头颅低垂,看上去像是正在玩手机游戏。
沈路只是轻瞥了少年一眼便收回视线:“我能不能问问局里接到的一般都是什么案子?”
“我们这半年里接过的最重的案子也就是家暴案,像上个月的话,我们接到的两个案子一个是偷窃案,另一个是宠物走失,”Bella努力回想着,语毕双眼带笑地转头揶揄沈路,“欸我说,你选我们局来做顾问是不是就是看准了案子不多,工作闲啊?”
谈笑间行人红绿灯恰好由红变绿,沈路他们还没举步前行,旁边的少年却忽然抬腿过起了马路,就在此时人行道左侧忽然窜出一辆右转车急急驶来,而少年显然没注意到来自左方的危险,仍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悠悠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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