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找不到话题了,就只好沉默下来,傅敛看上去倒像没什么不自在,容因不说话,他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任由沉默一点点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容因很担心时间长了江予珩在衣柜里呆不住,到时候更加说不清,心里着急又没办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又过了好一会儿,傅敛突兀开口:“对了,昨晚我没在大礼堂找到你,后来问了别人,他们说你被人带走了。”他看着容因,微微笑起来,“还说你昨晚醉的厉害,走路都走不稳。”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容因穿得整齐,却明显不太合身的睡衣上,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似的:“因因,昨晚是谁送你回来的?”
“还有这身睡衣……”他停顿一会儿,声音沉下去,“也是他帮你换的吗?”
【傅敛欺辱值+10!】
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在容因脑海里回荡,他被震得晕乎乎的:难道傅敛知道了昨天晚上是江予珩带我回来的?
再一想,顿觉有道理:肯定是傅敛看我和江予珩走得近不高兴!这是好事啊!
容因高兴起来:没想到他们进度这么快,那我的任务肯定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不知是不是看他没说话,傅敛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睡衣是他帮你换的吗?”
容因认认真真思索片刻,老实说:“我不记得了。”
他不常喝酒,喝醉了还容易断片,从前在皇宫里时,容泽明令禁止所有人带他喝酒,也不许他自己偷偷地喝,被发现了要么关禁闭要么扣零花钱,哪一个容因都不想承受,就只能眼馋别人喝,自己是不敢喝的。
昨夜好不容易脱离哥哥,没人在旁边管束他,周围全是跳完舞坐下来休息喝酒的人,甚至还有的玩着卡牌游戏,气氛十分热烈。
摆放在白色桌布上的鸡尾酒颜色调得很漂亮,闻起来很不错,容因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一开始只是想小小地抿一口就放下,但等他真的拿到手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只是抿一口”的决心了。
鸡尾酒特意做得容易入口,口感层次丰富,容因极少喝酒,还馋了这么久,当然是没忍住,一口又一口,完全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就喝了快两杯,期间好像有人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劝他,但是被他很凶地骂了一顿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他的记忆只到自己抱着两杯酒坐在休息室的小沙发里,后来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所以其实江予珩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的他房间,容因自己也没搞清楚。
“断片了?”傅敛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怪不得不让你喝酒,殿下怎么总是不听劝。”
容因撇撇嘴:“就是没忍住也不行吗?”他说了两句,还自己委屈上了,“那个酒虽然很好喝,但是我今天早上起来头好痛。”
他委屈的表情十分明显,故意让人看见似的,声音也小小的,和平时大不一样:“真的好痛,一点都不舒服,所以我才起晚了。”
从前还小一点的时候,容因经常犯了错误惹人生气,可不管是谁,到了最后,他不但可以很快让人家消气,甚至有时候生气的人会反过来哄他,他好像天生就拥有不管做错什么都让人轻易原谅的能力,对他真正生气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傅敛和他相处这么久,不会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却还是叹了气,松口说:“现在还疼吗?要不要揉一揉?”
容因顿时眉开眼笑,嗯了一声,眼珠转了转,拐弯抹角地说:“你都看过我的宿舍了,可是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的呢,这样不公平。”
【江予珩欺辱值+10!】系统欣喜若狂,【宿主您今天真是太棒啦!!请保持这个劲头下去,胜利就在眼前!!】
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容因:……
不愧是主角,心思真是好难猜呢。
这是江予珩是看我要去傅敛宿舍也吃醋了?容因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他不大高兴:要不是为了让你早点出来,我会想出这个理由吗!竟然还生气!
“好吧,”傅敛站起身,揉揉他的头,目光有意无意看一眼那个一人高的衣柜,不知道说的是喝酒还是别的什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他们离开了很久,江予珩呆在狭小黑暗的密闭空间里,这里面全是容因身上的好闻香气,一阵一阵密不透风地笼着他,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透过细细的缝隙传过来,容因用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语气在和那个人说话,脸上的表情生动又活泼,和在他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推开衣柜的门,顿了顿,俯下/身,捡起落在一堆衣服里的校铭牌。为了方便寻找和检查,首都学院的铭牌都是用特制金属打造的,这种金属非常亮,但不是像灯光一样亮,只是能让人在一大团东西中一眼注意到。
刚才容因一直背对着这边,所以才会没注意。
一直正对着这边的……
江予珩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明明看见了铭牌掉在衣服堆里,却没有捡起,也没有告诉容因,就让它那么静静地躺在进门时一眼可以看见的地方。
像在特意告诉进来的人,刚刚这里有人。
容因是帝国的公主殿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就有无数人等着给他挑选,更遑论除了他无可挑剔的家世和美貌,他的优秀也少有人及。
没有人会在遇见他之后不喜欢他。
江予珩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小小的金属铭牌印刻在手心,坚硬的棱角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江予珩想起昨天晚上,容因那么乖那么乖地伏在他怀里。
浴室里开了电暖,暖黄的灯光给他瓷白的肌肤铺上一层蜂蜜般的颜色,容因让他扔了浴球下去,蓝色的泡沫四散开,容因看得兴致勃勃,还要拉着他一起看。
江予珩记得自己耐心地告诉他,洗澡要自己一个人洗,别人不能帮忙。
可容因那时是怎么说的?
他速度飞快地把自己扒光,江予珩话都没有说完,他雪缎似的大片肌肤就这么毫无保留地铺陈在灯光下,海藻一样的长发落在身后,半遮半掩,反而更透出一种欲与还休的朦胧来。
江予珩猝不及防,整个人仿佛被火点着了,向来冷硬的面孔崩的一塌糊涂,热意从耳根开始,蔓延到脸颊,一路烧到他的心口。
容因无知无觉,并不觉得难为情,他当着江予珩的面抬高腿踏进浴缸,浅蓝色的透明池水并不能遮住什么,江予珩只能狼狈地转过身,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先洗,我就出去了。”
“你出去干什么?”容因奇怪地问他,理所当然一般,“你不要帮我洗头发吗?”
他说着,把长长的黑发拢在胸前,水汽蒸腾间,唇红齿白的一张漂亮小脸,双手搭在一起,把下巴放上去,软软的腮肉挤出可爱的弧度,他冲江予珩哼哼唧唧地要求:“帮我洗头发嘛,我最喜欢你啦。”
“你自己不会洗吗?”江予珩被他弄得浑身燥热,偏偏还不能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醉鬼,当下语气也不太好了,“你自己洗。”
哗啦——
水花四溅。
湿润的、温热的手从他的手指间见缝插针地钻进来,容因柔软的身躯从身后贴住他,环过他的腰,甜腻腻地说:“哥哥,帮我洗嘛,求求你还不行吗。”
江予珩所有强硬拒绝的勇气在这一刻完全失效,分明知道容因不清醒,是认错了人,可他还是喉结轻滚,低声说:“好。”
得到应允的容因显得很开心,小酒窝深得艳丽,把江予珩往浴缸那边拽。
江予珩没反抗,由着他折腾,只是视线还是紧紧盯着白瓷砖地板,像是那里有什么千年难遇的宝贝。
容因把他当扶手,晃晃悠悠地坐进浴缸,仰头看他的时候显得格外天真无辜:“哥哥,你答应帮我洗头了是不是就不生气了?不生气就不要把我关起来哦。”
他牵过江予珩的手,找出江予珩的小拇指,很幼稚地跟他拉勾:“你答应了不把我关起来,不准反悔!谁反悔谁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很是纠结,磨磨蹭蹭想了半天,终于神情郑重地想出来一个非常可怕、非常有威慑力的惩罚:“谁反悔谁就吃一个月小白菜。”
容因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蛋皱成一团,做出一个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的鬼脸,夸张地和江予珩形容:“小白菜有这么——难吃。”
江予珩实在没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笑了欸!”容因被他吸引,很新奇地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脸,认真地说,“哥哥要多笑笑才好。”
这不是对我说的话。
江予珩再一次提醒自己。
“嗯,我以后会的。”他垂下眼帘,回答道。
容因满意地点点头,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表情像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咪:“我好想哥哥啊,哥哥为什么好久都不来看我了?”
江予珩手脚僵硬成一块铁板:“我……我最近有点忙。”
“噢,”容因表示理解,“哥哥要赚钱养我呀。”
江予珩全身都被水打湿了,他站在日光灯底下,生疏却温柔地替容因洗头发,容因躺在浴缸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水。
浴缸设置了恒温,一直保持着让他感觉舒适的温度,容因很喜欢泡澡,每次泡澡的时候心情很好,就会乖巧得像一颗融化的软糖,甜得让人心口发软。
氤氲的水汽里,容因纤长的睫羽轻轻地颤,一张漂亮脸蛋晕着红,犹如春睡的海棠花一般,昏暗的光影中,可以看见他手臂上不知怎么,被划出几道细长的红痕,花枝一样泛着嫣粉,那些黑发散在浴缸里,摇摇曳曳地像舞女的裙摆,又像盛放的花瓣,只要撩开,就可以看见内里柔嫩的芯。
他的一双腿尤其的白,如同羊脂玉一样温润的光,若隐若现地隐没在水面下,过一会儿又浮上来。容因灼烫的呼吸顺着微张的唇瓣呼出来,让江予珩觉得这间本就不算大的浴室里,一瞬间全部充盈着对方香甜的气息。
泛红的眼梢低垂,湿发贴在绯红的脸颊上,色彩的强烈对比令他昳丽的面孔更加鲜艳动人,引人攀折。
江予珩猛地后退一步。
两个人折腾一通从洗完头发,容因按照江予珩的叮嘱,乖乖呆在浴缸里,等着江予珩拿浴巾来包他。
江予珩不好随意进容因的卧室,最终还是拿了自己的,深灰色的浴巾被展开,江予珩站在浴缸边,叫他:“快出来,别泡了。”
容因张开手,扑进江予珩怀里,被紧紧包裹住,就眯起眼睛笑:“变成春卷了!”
江予珩说:“容因春卷。”
“不对,”容因挣扎着抽出一只手捂住江予珩,很严肃地纠正他,“是因因春卷。”他一下子转头盯住江予珩,“哥哥为什么叫我的大名?是不是还在生气?”
江予珩看他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醉醺醺的,看上去好骗得要命,就没忍住起了点儿坏心思:“对,还在生气,谁让你不听话,非要喝这么多酒?”
“还在生气……”容因自顾自忽略他后面那句话,选择性只听前面简单的部分,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潮湿的吻就落在江予珩的眼尾。
说是吻其实不对,这更像是“亲”。
小朋友一样,表达自己的亲近和讨好,“那我亲亲哥哥,是今天的晚安吻,哥哥就不生气了,对不对?”
江予珩沉默了许久,别过头时耳根的颜色格外明显:“再亲一下,就不生气了。”
“再亲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这次落在江予珩的嘴角,容因绵绵的唇瓣贴着他的,真的就只是贴着蹭了蹭,过了一会儿,他就把头抬起来,眼神亮晶晶的:“亲了一下,哥哥还生气吗?”
“不、不生气了。”江予珩自己要求容因亲一亲,反倒先受不住。他察觉到自己气血上涌,闷热的浴室加剧了这种感觉,胸腔里的那团血肉,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擂鼓似的作响。
他感到呼吸不畅。
好不容易从浴室里出来,时针已经指向午夜两点,容因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梢沁出一点晶莹的泪珠,困得尾音黏糊糊的:“好困好困,想要睡觉。”
江予珩拿了自己的睡衣,哄他:“乖一点,穿上衣服就睡觉。”
容因唔一声,很配合地把自己从浴巾里滚出来,张开双臂,抬头冲他很高兴地笑:“哥哥帮我穿。”
江予珩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稳,闭上眼睛,尽量平淡地说:“好。”
手指触碰到的肌肤细滑柔腻,仿佛碰一碰就要化掉,奶白的颜色晃在江予珩的眼前,让他忍不住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容因无法体会他复杂的心绪,这人只顾自己高兴,江予珩闭着眼睛本来就不方便,扣扣子的时候对不上,好不容易对上了,容因又一个个给他拆开,故意惹他生气。
江予珩确实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纵容。
容因偏头看过来的神情纯稚天真,美好得像一团经年不醒的梦。
是江予珩从来没得到过的美梦。
他愿意永远沉醉不醒。
穿完衣服的容因在床上打个滚,他的头发还没吹干,就留下一长串濡湿的水痕,江予珩想伸手把他抓过来,容因却以为哥哥在和他玩什么游戏,当即笑嘻嘻地躲开,还很得意地说:“你抓不到我。”
“……”江予珩回忆一下自己曾经在福利院帮忙时的经历,很快决定对容因的胡闹视而不见。他不再理会容因,而是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故意不去看他。
果然,不清醒的容因思维模式很好猜,没人理他,他觉得没意思,就忍不住想过来碰碰江予珩,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江予珩背对着他,小傻子脚步也不知道放轻一点,跌跌撞撞走过来,椅子挪了位置。他有些担心容因会撞到,于是立刻转身,一把抓住容因的手臂,抱小婴儿一样抱起他,把他放回床上。
江予珩觉得自己被影响了,也变得幼稚起来:“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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