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的帝王只爱蓝颜,不喜红袖,据说某日宫外游玩见着了他,便瞧上了他的颜色,不管不顾地要让他进宫侍寝。
安远侯府上上下下哭诉无望,老夫人在宫门外跪肿了膝盖,皇帝也无动于衷。
最终,慕清嘉为了不让侯府为难,甘愿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宫墙之内。
进宫之后,慕清嘉十分担心自己真的会被帝王玩弄,便将从前偷学的易容术用在了自己身上,不大幅度改变五官,但看着整个人的气质长相却有些不同了,没那么惊艳好看,乍一看还有些平凡粗俗。
果然,这样的易容是有效果的,皇帝只来他这儿转过一圈,就再也没有来过,听说还大发雷霆,臭骂了安远侯一顿。
没多久,慕清嘉就和一群同样进宫来的男子们进了冷宫,平时被打发些清扫院子的活计,过得还不如普通宫人,随便一个太监宫女都能欺负他们。
慕清嘉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他表面忍受了欺负,但背地里却有各种令人无法察觉的手段报复回去,还让人找不出证据。
慢慢地,不少宫人精明,意识到了慕清嘉的厉害,不敢再找他的麻烦,甚至还多少关照他一些。
慕清嘉的日子过得舒坦了很多,还在入宫的男子中聚集了一批有志向的,开起了文社。
在一次冷宫文社的聚会中,慕清嘉望月起兴,被困宫墙的愤懑难当,当下挥笔作了一首好诗。却不想,正吟在兴头上,被刚刚出征归来,进宫面圣不小心迷路的镇北将军北寒锋听了个正着。
慕清嘉警惕,北寒锋却非常欣赏慕清嘉的才华。
皇帝对冷宫根本不在意,北寒锋又有些武艺傍身,便常常溜进来和慕清嘉见面,给慕清嘉讲些战场的事,和外头的见闻。
如今暴君当政,横征暴敛,又有外敌窥伺,边境作乱,晋朝百姓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远不是京城这一片太平盛景。
两人都对晋朝的时局极为不满,交谈之间志同道合,一来二去,便萌生了情愫。
慕清嘉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妥,即便有了情,也一直拒绝着北寒锋。
北寒锋得知慕清嘉拒绝他是皇帝的原因,心中的不满便越发得深厚。
在独揽军政大权的摄政王被世家针对,病倒后,北寒锋便联合几大世家,蒙骗皇帝,拿下了兵权。
当夜,北寒锋就以虎符为聘,和慕清嘉成就了好事。
两人心意相通,便更看不得皇帝这个天生的障碍阻在眼前了。而这皇帝也实在不像回事,民怨沸腾也犹自取乐,实在是昏君暴君。
慕清嘉和北寒锋联合世家们谋划许久,终于还是发动了宫变夺权,将皇帝杀死在了龙椅之上。
北寒锋被推举为帝,清肃朝堂,慕清嘉成为他的丞相,辅佐他治理大晋。但让慕清嘉和北寒锋都没有想到的是,之前帮助他们夺权宫变的世家们,一旦大权在握,就全部都变了一张面孔。
他们意图像对待上一个皇帝一样,将北寒锋架空成一个只会为世家利益说话的傀儡。
北寒锋和慕清嘉想要反抗,但慕清嘉却发现自己除了宫墙内那批吟诗作对的挚友,竟然毫无根基。就连安远侯府,都是一击即溃。
慕清嘉被安上霍乱朝堂的罪名,被推上了断头台。北寒锋痛苦难当,却根本无力相救。
无法之下,他让亲信找了一个和慕清嘉差不多身形的替死鬼,在天牢制造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天牢内的大部分犯人。
清点尸体时,没人怀疑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慕清嘉不是本人,但其实真正的慕清嘉,已经被北寒锋秘密送往了边境。
北寒锋送慕清嘉去边境的含义,本是想让他拉拢一些边境的将士,来个清君侧,却没想到,慕清嘉刚到边境没多久就在一场战争中失踪了。
而失踪的慕清嘉并不是死了,或是被俘虏了,而是他拿着他母亲留下的玉佩,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敌国大周朝的皇帝。
慕清嘉的母亲是周朝皇帝的白月光,皇帝对他疼宠万分,一直想弥补这些年让他流落在外的亏欠。
成为大周皇子的慕清嘉心机手腕样样不缺,更是有一股狠劲儿,没多久就仗着周朝皇帝的疼爱干掉了他的其他兄弟们,成功上位成为了周朝太子。而几年后周朝发动战争,两军对垒,北寒锋御驾亲征,却正遇上了同样披挂而来的慕清嘉。
昔日一对有情人,战场相见,可谓是撕心裂肺。
在经历重重误会之后,慕清嘉和北寒锋终于重归于好。慕清嘉在北寒锋的支持下杀掉了父亲,成为了周朝的皇帝,又反过来帮北寒锋处理了晋朝的世家们,稳固了统治。
最后小说的结局,是北寒锋以江山为聘,迎娶大周的皇帝慕清嘉,两国合并,天下统一,是非常典型的圆满大结局。
而在这样一本小说中,楚云声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殷铮这次的身份。
没错,就是那个端端正正戴着暴君帽子的大晋皇帝,陆凤楼。
而楚云声自己,则是摄政王兼帝师。
他和陆凤楼的关系,硬要是有个比喻的话,可比曹操与汉献帝。
摄政王楚云声是先帝的拜把子兄弟,楚云声的父亲曾经做过先帝的老师。
楚云声十岁开始给十四岁还是太子的先帝做伴读,到他十八岁那年,刚刚继位两年的先帝英年早逝,在这八年间,两人都是极好的挚友。
先帝驾崩后,留下了一个年仅八岁的皇子,便是陆凤楼。
楚云声遵照先帝遗诏,扶持陆凤楼登基,成为了摄政王,也成为了陆凤楼的老师。
野心和欲望往往都是伴随着权势的增加而增长的。起初楚云声还记着挚友的嘱托,和帝师的责任,但很快,年纪也并不大的他,就在这权倾朝野的煊赫下迷了眼,迷了心。
他开始有意地养废陆凤楼,并逐步地蚕食着政权兵权。
陆凤楼也不负他所望,果真被他养歪了,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对人非打即骂,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的暴君,再不复小时候的勤勉好学。
陆凤楼长大后更是不知收敛,在朝堂上公然宣称喜欢男子,招收秀男入宫。
不过他对那些秀男似乎喜新厌旧得厉害,招进来时看着欢喜,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一脚就踹出宫殿。
有陆凤楼的对比,勤勉爱民的摄政王楚云声简直是明君的典范。
在一次次和大周的战争中,亲自前往前线的楚云声更是声望达到了顶点,民间渐渐开始有意地出现幼帝让位,拥戴楚云声称帝的流言。
而战胜凯旋的楚云声,也不可避免地萌生了这样的心思。
也就在这时,占据着朝堂半壁江山势力的世家们找上了楚云声,以拥戴楚云声称帝为条件,换取极大的世家利益。楚云声面对恨不能从国库撕下一口肉来的世家,毫不留情,挨个儿叫人打了出去。
但他还是太年轻,低估了世家的实力。
没多久,他就被迫“病倒”,丢了兵权,缠绵病榻。
在北寒锋宫变当日,逃往宫外的陆凤楼没有直接离开京城,而是来到了摄政王府。
楚云声和陆凤楼在病榻前相见,陆凤楼再无往日浪荡顽劣,而是冷酷狠辣地拔剑,一剑刺死了楚云声。
“父皇一世英名,却信错了人。朕从世家的泥沼中挣脱不出,却也不想,老师又踩了朕一脚……”
陆凤楼在摄政王府点起了一把大火,寒冬腊月,一切都被这场烈火吞没。
临到死的时候,楚云声才发现,他对小皇帝竟然毫不了解。
悔恨充斥心头,但他却再也无力回天。
这本小说的故事和楚云声自己的人物背景都有些长,但这些信息消化在楚云声的脑子里,却只用了短短一瞬。
略一思索,楚云声就明确了眼下这个剧情切入点。
好巧不巧,这时候,正是楚云声赢了一场大仗,带着北寒锋凯旋归来,声望鼎盛,世家拥护的时刻。
而得胜归来,刚刚在家洗了个澡准备就寝的楚云声之所以乘着马车在夜色里匆匆入宫,原因便是陆凤楼这一夜极为不堪地抬了一轿子娼妓入宫,寻欢作乐。
楚云声对这种事深恶痛绝,实在看不得陆凤楼如此荒唐,便急忙入宫阻拦。
原剧情中,楚云声进宫后直接拔剑,当着陆凤楼的面杀了所有娼妓。
陆凤楼阻拦,楚云声便将陆凤楼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摄政王血洗昭阳殿,皇帝的颜面和平民的性命,一齐被践踏了个粉碎,可谓是荒诞至极。
第77章 暴君与帝师 2(四更) 陆凤楼,你……
“摄政王到——!”
随着老太监一声尖利的嗓音,昭阳殿数十级汉白玉阶积落的雪花纷纷飞卷,宫道两侧的宫女太监们俱都渐次跪伏下去。
宫道尽头,漆木马车的轮廓被越发大的风雪淹没,只有一把刺着红梅的伞破开雪花而来。
伞下,则是一道修长劲拔的身影。
滚绣着银龙与祥云的衣角翻卷着,从大氅边缘滑落,扫过一层层玉阶。簇拥在肩头颈边的雪白狐毛沾了细雪,幽幽凉凉的浮动着,沁着冬日彻骨的寒。
大氅随着沉稳而从容的步履微微翻动,若隐若现地露出那只按着腰间剑柄的手。那手指苍白劲秀,宛如玉石雕成,冰封雪凝,于一盏盏错身而过的宫灯飘摇的灯火的照映下,闪动着漂亮的光泽。
“摄政王,陛下、陛下……”
昭阳殿门口的小太监跪在台阶上,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浑身直哆嗦。
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想要解释什么,但面对楚云声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却跟喉咙卡了盐块一样,咸涩得吐不出字来。
隔着一扇殿门,楚云声便已能听见里头传来的靡靡之音,甚至这紧闭的门扉,都不能完全隔绝里头浓重刺鼻的檀香味。
想也不想,楚云声抬起一脚,便直接踹开了昭阳殿的殿门。
砰一声巨响。
就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在了昭阳殿内,里头所有的动静顿时一消,静得落针可闻。
楚云声背后的太监宫女们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没理会旁人的反应,楚云声按着剑,径直朝殿内走去。
昭阳殿是皇帝的寝殿,但此刻却布置得完全没有一国之君寝殿的模样。
房梁上垂下红纱条条,在门外汹涌而入的风雪中肆虐飞舞。冰冷的气息侵入,将殿内的檀香驱散了许多。
楚云声路过袅袅腾雾的香炉,从红纱之间穿过,又绕了一扇美人图的屏风,才终于看到了殿内完全的场景。
几个戴着面具的伶人身着轻纱正无措地站在一面巨大的红鼓上,见到楚云声立刻哆嗦着跪倒。红鼓外一圈,围着操着各种器乐的貌美少男少女,此刻惊颤着连琵琶都抱不稳了。
而在红鼓与伶人之后,殿内的龙椅之上,还未及弱冠的陆凤楼一身玄色龙袍,扬着那张楚云声熟悉无比的明艳殊丽的脸,慵懒地斜靠着,手里正抓着酒壶,在往口中倒酒。
听见屏风处的动静,他不惊也不扰,慢悠悠咽下了那口酒,狭长潮红的眼尾向外一挑,幽黑明亮的光从细密的睫羽下渗出,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讥嘲色彩,扫在了楚云声身上。
眼尾的红随着酒气蒸腾,在他那张白玉般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刺眼。
楚云声皱了皱眉,便听陆凤楼含笑道:“这么晚,老师怎么来了?”
楚云声嗓音冷淡:“问德。”
“王爷,奴婢在!”
屏风后的老太监踩着轻而快的步子忙过来。
楚云声缓步走向陆凤楼,冷声道:“香炉扑了,这里的东西都撤了……开窗,透透风。”
“是,王爷。”
老太监看都不敢抬头看陆凤楼一眼,带着一帮宫人赶紧照着吩咐收拾殿内。
殿内跪了一地的伶人娼妓全被拖了出去,红纱红鼓一股脑撤了,殿门和四面的窗户全部打开,呼呼烈烈的深冬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冻得所有人都打着颤。
陆凤楼潮红的脸色顷刻便被冻得发白了。
他唇角的笑意慢慢敛了,一双墨黑的眼注视着走到他面前来的男人,语调却仍带着一丝懒散的笑:“老师这是做什么?门开了窗开了,朕的乐子也都被赶走了——”
“今夜朕冷了,若是连个暖床人都寻不到,那老师可愿意为朕来暖暖?”
尾音勾着笑,带极了讥嘲戏谑。
寒意侵袭。
楚云声体内的火热被这覆冰溅雪地一冷,倒是安分了不少。但身体不热了,他这心头的怒火却是越来越炽。
他凝视着陆凤楼这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平静道:“何须今夜,现下可好?”
说着,楚云声便也不管陆凤楼反应,径自抬起手,拉开了大氅的带子。
雪白的狐毛簌簌扑下轻雪,坠在地上。
楚云声的手指扣在嵌了玉石的腰带上,走上龙椅前的台阶,高挑俊秀的身姿在风雪中拉成一道极美的剪影。
陆凤楼半阖的眼霍然抬了起来。
玉带啪地落地,竹青的衣袍领子散开,露出一线骨感秀致的肩颈。
陆凤楼被酒液泡得殷红的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风卷着大片的雪撞在木窗上,砰砰的响声一声一声传来,陆凤楼猛地起身,错过楚云声,朝殿外走去。
楚云声脱下外衫的动作停住了,他冷淡地向后瞥去:“陛下就这么走了?”
陆凤楼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冷沉沉地看向楚云声,没有说话。
楚云声淡淡道:“穿好衣裳,去门外跪着。”
陆凤楼怔了片刻,旋即竟慢慢笑了出来:“是,老师。”
他转身往内殿去拿了件大氅裹上,出来时便看到楚云声已经衣冠整齐地站在了昭阳殿门口,冷漠而平静地望着他。
而昭阳殿内外,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了。
陆凤楼有些诧异。
平日里这人最喜欢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踩他的颜面,今日这样罚他,竟然会遣散宫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即便心有怀疑好奇,陆凤楼面上也未显出半分。
他便像个真正被养废的没骨头的软脚皇帝一样,走到昭阳殿外覆雪的台阶上,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楚云声一扇一扇将昭阳殿的窗户关上,然后便走到门外陆凤楼身旁站着,没有撑伞。
他留意着陆凤楼的表情,见他肩上的雪都盖了一层了,嘴唇泛起了一层白霜,才低声道:“陆凤楼,你怕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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