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程天旭温声说。
恰时有人搬来椅子,章珣犹豫间还是坐下了。
“我原以为,程澍喜欢的人,身上多少要带点南黎或者程澈的影子,你谁也不像,他怎么喜欢你呢?”
程天旭的话,章珣听不懂,他怎么喜欢你呢,是疑问还是遗憾,他也分不清,坐在那,有些踌躇,但并不紧张。
“你今年,有多大了?”
“25 了。”章珣说。
“差了九岁,” 程天旭注视着他,嘴里道,“去北襄那年你才 22 啊,辍了学,带着弟弟在北襄生活了三年,日子过得苦吗?”
章珣想,他应该是想问,没了程澍的支撑,日子好不好过,于是回话,“日子怎么都是过,我弟弟很懂事,没让我操心。”
程天旭沉默了一阵,视线落在他手腕上,“表不错。”
章珣下意识的握住了戴着表的手腕,又听他说,“这趟来临海呆了一阵子了,程澍也没说把你带过来让我见见,今儿个是我唐突了。”
“程老先生,您别这么说。”
“性子真好啊,” 程天旭叹道,“可惜了,你要是个姑娘,进我程家的门,多简单。”
章珣握着手腕的手又紧了紧,一时没吭声。
程天旭仓促的咳嗽了几声,平息下来后,接着说,“过段时间延禾那个项目正式运营,程澍该忙起来了,嘶,你说那孩子,为了挪走南黎的骨灰,放弃了多少东西?继承权他不要,你他不要,命他也不要,你都知道吗?”
章珣听到这里,抬眼直视他,“知道…… 什么?”
章珣从医院出来,手机上有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他点开,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程天旭的话还在耳边来回往复。
“他没告诉你啊,” 程天旭诧异道,“那年你跑去卡萨,我给了他一个选择,留下来我答应他迁走南黎的墓,他若是执意要走,不仅墓没得迁,往后你跟的就是个三十多岁一无所有的废物。”
“你真的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他有病的,他身上的偏执让他以为他非你不可罢了。”
“时间确实过得挺快,他马上要完成答应我的项目,以后南海星程是他的,南黎的骨灰我也会还给他,但这里头,没你,明白吗?这次还是跟当年同样的选择,你猜猜,他是要你,还是要他母亲的骨灰?”
“章珣,他是天才,他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你就真的那么想让他为了你抛下他十几年的努力,把他变回什么都不是的疯子再拴在身边?”
……
烈日当头,晃的章珣根本睁不开眼,他后知后觉的明白,程天旭的话,不是给程澍的选择题,而是给他的。像这样给人出题的习惯,也许是他们父子唯一相似的地方,而章珣只需要明白,章珣是男人,进不了程家的门,章珣是普通人,他不能把一个天才拉下神坛,章珣也是罪人,他爱上了一个本就不自由的人。
可他舍不得,章珣悲戚的想,章珣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觉得难过,不是因为程天旭刚刚警告他识相点,而是他从程天旭的话里证实,程澍这么多年,带着艾斯伯格综合征和他身上所有的共病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压迫,控制,原来他只是‘作品’,不是‘儿子’。
难怪他那么恨,难怪......
“诶小兄弟,走吗?”
出租车停在面前,章珣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去哪个位置?” 司机又问。
“南海星程。”
梅可在楼下接到章珣,上去后将他带进了程澍的办公室,程澍是之后进来的,关了门看见他的背影,叫了声,“章珣。”
章珣带着笑回身,“惊喜吗,我改航班了。”
程澍朝他走去,将他圈在怀里,“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舍不得你,”章珣说,“你忙吗?”
“不忙。”
“那我们做吧,现在。”
里间的休息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浴室。
程澍坐起来,抱着他伸手捋开了他额前汗湿的碎发,“章珣,你怎么了?”
“我没事,”章珣软软的朝他贴过去,绵绵无尽的向他索吻,“程澍,程澍,你亲我好不好?”
程澍便亲他,手心摁着他后背,感受着他扑通的心跳。
情欲让人失智的瞬间,章珣拿着他的手让他……
程澍随后翻身将他压在了床上,“章珣,看着我。”
章珣听了话,迷乱的看向他,好久才说,“可不可以再快一点,” 还说,“我想多几次。”
程澍看着遍体润红的章珣,觉得章珣真的很任性,尤其在想要的时候,身子软若无骨,喉间深一声浅一声的,勾的人离都离不开。
今天几次程澍没算,睡之前章珣趴到他身上又和他接吻,程澍不知道怎么哄了,只好轻轻拍着他背,直到他不再撒娇,呼吸变得均匀,睡着过去,程澍才微微抬头亲了下他的头顶。
再往后时间已经很晚了,醒来的时候休息室里一盏灯都没有。
程澍坐起来,脚触开了地灯,灯光晕开,身边无人,只有床边几上放着一张字条——
【程澍,我回北襄了,组里安排了出差,这阵子暂时不过来了,照顾好自己。——章珣】
看了好一阵,程澍将字条放下,拿了电话拨通内线,“老爷子今天见外人了吗?”
那头回话,“没有,医院来消息,程董已经昏睡两天了。”
第68章 吃醋
程澍做 V.T 时,是将产品重心放在智能家电上,而延禾这个项目的重心是 AI 医疗器械,梅氏的医疗器械在业内算是佼佼者,但以往的年头都在吃老本,梅志远意识到这样下去对企业未来发展不利时,着手开始打造延禾,‘延禾’也就是辅助手术医疗机器人,虽与南海三年前签署合作,但前期研发其实已经经历了很多个年份。
如今,梅志远手握技术专利,相关部门的许可也都批了下来。南海星程是国内顶尖的制造商,于程天旭看来,只有合作才能共赢,只有跟梅氏合作,才能取得最大利益化的共赢。
这几天,延禾马上要做运营推进,程澍亲自跑了趟试点医院,观摩了两场手术下来,白天又过去了。
“程澍,程伯伯在上面,不去看看吗?”
梅可说这话,是因为程澍已经很久没去见过他父亲了,尽管选了这家医院做试点,老爷子就在楼上某间病房躺着,程澍也丝毫没有要去见他的意思。
“发布会邀请名单拟好了?”
一行人往车子那走,程澍如此问了,梅可才说,“已经拟好发你邮箱了。”
上车前,程澍停下来,“你不必觉得对不起他,发布会结束,我送你去香港。”
又被看穿了,梅可这样看着他,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转而问,“你去哪?”
“北襄,” 程澍说,“明天回。”
章珣下午才飞回北襄,那天从程澍办公室出来,他跟陈永凯请了假,线上参加了月度会。
在临海多呆的两天,他跑遍了临海市的陵园、墓台区以及树葬园,那两天全市的殡葬地管理处都接待了他,替他在所有已故人的名单里找一个叫‘南黎’的女人。
只可惜,章珣感觉自己快要把地下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南黎,今天才失望的回了北襄。
章珣刚进小区便碰见了凌鹤,凌鹤从他那辆二手车旁边抬起头,跟他说,“你车漏油了。”
章珣惊诧了一下,快步过去,车子的确漏油了,在地上汇了一摊,到底还是故障了,章珣想,这车他连保险都没上。
“我叫拖车。”章珣直起身要打电话。
“不用,你把车钥匙给我,我修下看能不能好。”
“额,”章珣摸了摸口袋,想起来说,“在楼上,你等我下。”
章珣说完就上了楼,没多久又跑了下来,正逢凌老爷子拎着工具箱过来,俩人围在车子旁边,等凌鹤给修车子。
“你放心,鹤子在部队就会修车,这点毛病他看看就得了。” 凌大爷说。
“好,就是辛苦凌鹤哥了。”
“那有什么辛苦的,你这小身板,自己未必能折腾过来,有什么事你差他就行,别怕麻烦。”
章珣点了头,随后又去小卖铺买了几包烟,回来后塞给了凌大爷,在他拒收的时候难得强硬了几句,生给他揣兜里了才说,“大爷您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帮凌鹤哥。”
“那行,我也插不上手,走了。”
大爷走后,章珣这才到了凌鹤身边,看着眼下各种杂乱的线路,“问题大么凌鹤哥?”
“不大,渗油了,发动机密封圈老化,给你换一个。”
“现在换?”
“是啊,我这有备用的。” 凌鹤说着便埋下身子去弄了。
也是这会,院子里开进来一辆车,灯光晃过章珣站的位置,远远的停在了另一边。
天色暗下来,凌鹤也是打着手电筒在给他弄车子,章珣便没有在意。
谁知突然一道远光灯打来,连带着他车子里都被照的明晃晃的,凌鹤也直起身回过了头,“谁这么好心?”
章珣拿手遮着眼睛,试图去看那辆车,无果,而后不久,一个温热的手便握住了他手腕,将他的手拿了下去,“车坏了?”
“程澍?”章珣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来了?”
程澍视线落在凌鹤背上,“来给你换车。”
章珣一阵语塞,恰时凌鹤回过身,便介绍道,“凌鹤哥,这,这我男朋友。”
凌鹤没多讶异,只是弯腰关上工具箱拎在手里,才说,“弄好了,还能再开两年,没必要换。”
“是嘛,还是换了吧,” 程澍揽过章珣,看着章珣说,“怕你不安全。”
“行,我回去了,” 凌鹤走了两步,又道,“远光灯关了吧,这楼里住着人呢。” 说完便走了。
章珣是被程澍扔进家里的,看着他面色不善,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连连被逼退时慌乱的捂住了他的嘴,“程澍,程澍,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他是我邻居,就帮我修个车而已!”
“哦。” 程澍拿开他的手,重新亲上去,在章珣抗拒到呜呜咽咽的时候,听见左手边响起了一声——
“程澍哥,你来啦。”
章珣猛的从他怀里退开,“章,章珒,你洗完了?”
章珒看见程澍的目光,平白咽了口唾沫,“啊,那什么,我约了我同学,换身衣服,我马上走!”
“你等等,这么晚你约什么同学!”
“你别管!”
章珒马不停蹄回了屋,章珣才白了程澍一眼,“说了不要激动……”
章珒出来的时候程澍还站在原地,吓的章珒贴着墙溜了出去,只等他走后,程澍才坐进沙发里,章珣被他拽过来身子横趴在他大腿上,听着他说,“你的体验期结束了。”
“什么……”
“睡完我就跑,是金主体验项目吗?” 程澍道。
“不是,”章珣想起来,又被他拿手摁了下去,“我不是跟你说要出差么?”
“我同意了吗?”
“…… 程澍,”章珣偏头,乞求道,“我这样不太舒服。”
“我也不舒服。”
章珣思考了这句话一会,在他手上松了劲儿的时候慢慢爬了起来,而后和往常一样跨坐在他腿上,“别生气了。”
程澍不做声,章珣便伏过去,亲了亲他嘴角,“别生气了,真的是车子坏了,而且,凌鹤哥,他是军人,他能对我有什么想法?你这不是瞎吃醋呢么?”
程澍箍着他腰身,还是没说话。
许久,章珣叹气,抱住他脖子,“说句话嘛……”
第69章 南黎
作者有话说:二更了。明天也有。多留言哈。
“老爷子找你了?”
章珣又停滞了一下,回到他面前,“你知道了?”
“嗯。” 昨天才知道,程澍越想越不对劲,章珣虽然粘人,但断不会跑去他公司要跟他上床,于是差人去医院调监控,医院却说当天监控系统更新,没有记录,如此,更让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章珣想了想,才说,“延禾这项目马上要上市,程老先生虽然有自己的坚持,但他说的对,这个项目是真的不能被耽误,我跟你说要去出差,也只是想避开这段时间,没别的意思。”
程澍盯着他,盯得越久,越让章珣害怕,又接着说,“我承认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消化,也真的想给自己一个想清楚的时间,真的没别的了。”
程澍见他实在说不出了,才将人拉回来抱住,“章珣……”
“嗯。”
“不要跑,” 程澍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等我。”
“好,知道了,”章珣的手,隔着衣服摸到他肩下的伤疤,“是不是特别疼?”
“是,” 程澍吻他的侧颈,手揉着他的背脊,“是心口疼,醒来的时候你不在,一年,两年,三年,才知道原来日子那么难熬。”
程澍从不说这样的话,这让章珣听着,眼眶泛酸,他要接吻,要拥抱,也要做爱,要感受到疼痛,要让爱意从身体里进去,再从身体里出来,才算看得见,摸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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