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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他轻轻地抚摸了两下池渊的血管，然后又快又准地将针管推了进去。
正要把池渊的手放回原处，忽然，那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于归洋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怔然抬头，就对上一双绿蒙蒙的眼睛。
“池渊……”他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池渊张了张嘴，但他太过虚弱，根本说不出话。
他只能用指腹摩挲着于归洋的手腕，反复安慰他。
于归洋想扑进池渊的怀里，又怕伤到他。
只能委屈地坐在池渊床边掉眼泪：“你终于醒了，我还，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池渊静静的望着心爱的小人鱼，他从不畏惧死亡，但自从有了小人鱼之后，他便开始惧怕死亡。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小人鱼该怎么办？
他怕再也看不到他。
“别哭。”池渊的声波还是十分沙哑，他用尽了全力，才能发出这几不可闻的声波。
但于归洋听见了，他擦了擦眼泪：“你不要说话了，水，老王，有温水没有！”
池渊这才注意到，在这间房子里竟然还有人类！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王拥杰毫不怀疑，如果他此刻有任何对于归洋不利的行为，这条重伤未愈的人鱼哪怕拼了命都要跟他同归于尽。
但是大可不必。
他笑了笑，尽量释放善意：“我是归洋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于归洋忍不住破涕为笑：“老王，他不会说中文。”
王拥杰扶额：“我给忘了……”
于归洋：“你去找点水来，我来和他说。”
王拥杰：“好。”
问题是，这该从何说起呢？
于归洋斟酌着语言：“池渊，刚刚那个人类，是我认识很久的朋友。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和他，还有他的伴侣，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确实是这样，只不过那时他还是人类。
他这么说，也不算欺骗池渊。
池渊的眉头深深蹙起，尽管他相信于归洋，但一时间还是很难放下对人类的戒备。
于归洋伸手为他抚平眉头：“别想那么多，你就安心养伤。等下会有医生来给你治伤，那个医生就是他的妻子。”
池渊想要抬手抚摸心爱的小人鱼，但他实在没有力气。
他的小人鱼瘦了，还不容易养起来的脸颊又凹了进去，哪有那双遮掩不住疲惫的眼睛，都深深刺痛了池渊的心。
于归洋哪能不明白池渊的心意，他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脸颊鼓了起来。
只不过这样说话就很不方便了，他不得不嘟起嘴巴：“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交给我。”
王拥杰带着一碗温水走了过来，将碗递给了于归洋。
于归洋小心翼翼地给池渊喂水，等到池渊都喝完了，于归洋问：“还要吗？”
清水很好的滋润了池渊干渴的喉咙，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于归洋不必再喂他了。
“归洋，等下花儿会带着一些人过来，我会把这个门暂时锁起来，等部队的人帮忙把虎鲸送回大海，离开之后，我再带着花儿过来给池渊治伤。”
王拥杰接过于归洋手里的碗，继续道，“所以待会儿你和池渊留在这里，千万不能发出声音，知道了吗？”
于归洋点点头：“放心，我会和池渊说的。老王……”
“不许说谢谢了啊，真是，换了个种族还见外起来了。”王拥杰嗔怪道。
“不说，不说。”他眼底含笑，目送老王离开。
为防万一，王拥杰在房门口加了道锁。
上锁的声音让池渊有些不安。
“别担心，他是为了我们好。”于归洋紧紧握着池渊男的手，“为了让老王发现我们，我不得不让虎鲸搁浅，发出巨响吸引他的注意。他找了人来送虎鲸回归大海，又担心他们发现我们，所以才把门锁起来。”
池渊艰难地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他望着池渊：“身上，还疼吗？”
池渊又摇摇头。
这样简单的动作，现在的池渊做起来还是稍显困难。
于归洋便不再多问了，只是轻轻的亲吻着池渊的手背：“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转一转这座岛屿。这里很美，也很孤独。”
池渊暂时还不能理解于归洋口中“孤独”的含义，感受到心上人鱼的温度顺着手心传递过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不多时，航船的汽笛声响起，悠扬空旷。
于归洋很想透过窗户看一看。
但他不敢，因为他怕被发现，按照规定，除了王拥杰夫妇，这里是不允许任何其他国籍的人员登岛的。
想登岛，必须先打报告，然后经过一系列核查以后才能留在这里。
他现在就是一黑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籍。
要是他被发现了，他自己和池渊可以溜之大吉，却会给老王夫妇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只能忍着好奇和对胖虎们的担心，在池渊身边正襟危坐。
池渊感受到了小人鱼的担忧，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了紧于归洋的手，以示安慰。
“没事的，”于归洋不知道是安慰池渊还是安慰自己，“人类不会随意伤害虎鲸，中国人更不会，我相信他们。”
中国人？
池渊默默记住了这个声波，总觉得小人鱼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自豪感。
很快，海岸边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交织着虎鲸的鸣叫。
于归洋屏住呼吸听着，生怕听到大胖和小胖喊疼。
好在，嫂子带来的部队非常靠谱，没过多久就把搁浅的虎鲸送了回去。
听到大胖和小胖激动的声音，于归洋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它们应该都没事了，只是我有点担心，它们不肯回去。”于归洋叹了口气，“这里很危险，不像人烟罕至的虎鲸海域。南沙群岛还有很多暗礁，万一它们在一座无人岛上搁浅了该怎么办？”
“不会的。”池渊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缥缈的羽毛。
却意外地安慰到了他：“嗯，它们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
那边，王拥杰见成功把虎鲸送回了大海，便带着部队的人员回到船上，让船夫帮忙把他们送回去。
当然，他可没忘记把老婆带来的医疗设备都从船上卸下来，准备用小推车运回去。
等他们走后，林丽花不满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部队好心帮我们，你不请他们喝口水也就罢了，还急吼吼地赶他们走？老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还有，你不是跟我说你烫伤了吗，我怎么看你哪儿都好好的？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想我了？”
“想想想，我老婆如花似玉，我能不想吗？”王拥杰赔笑道，“花儿啊，有件事情我得跟你透个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还能比今天这两头虎鲸同时搁浅更刺激？”
“还要刺激一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夫妻什么的0.0
第151章 一更·再见故人后
当王拥杰把于归洋变成了一条人鱼的消息告诉了老婆后,林丽花听罢，嘴巴都长成了O型。
到底是资深的外科医生，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可比。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又忍不住为于归洋高兴：“如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小于他是不是还活着？”
王拥杰乐了：“活着活着,不仅活着，还带回来一个男朋友呢！”
林丽花：？
她一扬手拍了一下王拥杰的脑袋：“你这家伙,是不是拿我寻开心？”
王拥杰赶紧把老婆的手放在手心里按摩，“我说的都是实话，花儿啊，都说了多少次了，想打我不要用手。你的手是拿手术刀的,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林丽花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你皮厚。”
“当然得皮厚,不然这里的蚊虫不得把我咬死？”说着，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上面深深浅浅的叮痕。
林丽花顿时心疼起来：“正好我也带了药膏,晚上帮你涂一涂。”
“这都是小伤，不碍事。倒是归洋那个男朋友,受了重伤,我才不得已打电话让你过来。”王拥杰说。
林丽花欲言又止：“他的男朋友……”
王拥杰知道妻子想问什么，便点了点头：“也是一条人鱼，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等下进去别被吓到就成。”
其实在最初的惊惧之后，林丽花已经找回了平常心。不止因为丈夫的插科打诨，还有于归洋的原因。
那是小于啊，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在她眼中都像是亲弟弟一样。
“你说人鱼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一边把医疗器械搬上小推车，一边询问老王，“真的像电视剧电影里演的那样，人身鱼尾，流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王拥杰：“人身鱼尾是真的，但至于流的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你等我把他揍哭试试就知道了。”
林丽花一听丈夫这话就知道他又开起了玩笑，没个正经。
她拿起自己包装严实的橡胶手套，拍在了老王的脑门上：“就知道胡说八道。”
王拥杰捂着头，委屈道：“我就知道，归洋一来你就偏心地没边了。以前你就这样，最后一块红烧肉永远是给他留着的。”
“怎么，跟你弟还吃醋呢？”林丽花忍俊不禁。
“你就是看他长得比我帅，哼。”
“再胡说八道我拿我的听诊器打你信不信？”
林丽花心里知道，丈夫之所以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缓解她内心的紧张。
其实她也没那么紧张，就像是去见一个失而复得的亲人一样，喜悦早就已经占据了心脏，哪还有紧张的容身之地？
但她也没有明说，只是配合着老王。
比起寻常的夫妻，他们更像是守望相助、相依为命的战友、亲人，早已经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也从不吝啬给予。
此时，她在房门前站定，下意识地看向王拥杰。
“我要开门了。”老王握住妻子的手，“你别怕，他不吃人。”
林丽花刚酝酿的一点情绪，就被老王这一句话打散了。
她瞪了丈夫一眼：“赶紧开！”
门锁“咔哒”一声，解开了。
木门被缓缓推开，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视野逐渐敞开，林丽花看到了那条坐在床上的人鱼，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小于！”
哪怕样貌有所变化，哪怕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鱼尾巴，但她依然能从他的眉眼之中找到那个年轻人的影子。
于归洋先前听到门外的声音，便有所准备。
可当他听到嫂子这一句呼唤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林丽花更是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抱住了于归洋：“小于，你受苦了，你看你都瘦脱相了！”
于归洋又哭又笑的：“嫂子，那不是脱相，是我这个身体就长这样。”
人鱼和女子相拥而泣的画面太过于美好，王拥杰不忍心打扰他们，只是安静地等候在侧。
池渊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死死地盯着拥抱于归洋的女人，生怕对方会对小人鱼做点什么。
许是池渊的眼神犹如实质，太有存在感了，林丽花都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哪里不妥。
她下意识地看向池渊：“他，就是你的伴侣吗？”
听到嫂子这样问，于归洋便知道老王应该是把池渊的情况和她说过了。
闻言他点了点头：“他叫池渊，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保护我。我冒险带他过来，是因为他的后背大面积烫伤，已经达到了三级烫伤的标准，如果再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于归洋的医学知识，大部分是跟着林丽花学的。
乡镇里人手不够，有的时候他跟着林丽花到镇上采买物资，都被抓在医院里不让走。
久而久之，一些小病小痛他也能瞧，开的药也都十分准确。
就连林丽花都对他的天赋赞不绝口，还说他是学医的好苗子，问他要不要毕业以后跟着她在医院工作。
做医生是要医师资格证不假，他可以先从助手做起，等年限够了去考一个就行。
但于归洋还是婉拒了，因为他志不在此，而且他认为自己的性格也不是做医生的料。
一提到病情，林丽花立刻进入了角色。
她拭去眼角的泪花，瞧了一眼池渊的后背，顿时皱起眉头：“伤的是很重，需要马上动手术清创，再消炎。”
于归洋自然全都听医生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他是人鱼，虽然以我的经验，人鱼和人类的身体构造非常相似，但具体如何，还得您来帮他做个检查。”
“我相信你的判断。”林丽花说完后一愣，眼眶又红了。
她想起以前小于在医院给她帮忙的时候，经常就是把病人的病症描述了一遍，然后问她是不是该开哪种药，以及开多少。
她每次都这样说，已经不记得说了多少次了。
“小于，嫂子永远相信你。”林丽花转过身去，不想让于归洋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管你是人，还是人鱼，你都是嫂子的好弟弟。”
泪水模糊了双眼，于归洋内心的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他无数次想过，当他回到这片故土，见到两位朝思暮想的故人的时候，能否还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
可事实上他完全多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而亲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
“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别哭了，搞得我也想哭。”王拥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花儿，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咱们先给池渊动手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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