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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二更·守着这座岛
于归洋有一瞬间的心惊肉跳,他的大脑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几乎是拼了命地喊道：“嫂子，不要！”
林丽花诧异地看向他，旋即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不会做傻事。
她缓缓走下楼梯,来到了于归洋和池渊的面前。
“以为我会自.杀？”林丽花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于归洋连忙摇摇头,又点点头：“嫂子,你……”
林丽花道：“我没事，我能挺得住。老王那家伙,只不过是失踪了而已，我们都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抿着唇点头,心里却十分清楚,嫂子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否则,以林丽花的性格，怎么会不第一时间去寻找王拥杰？小思归可以拜托同事，或者请阿姨照顾,但她一定会去寻找老王的下落。
但她没有选择这么做。
于归洋忍不住猜测，嫂子是不是担心自己找不到王拥杰，又或者……找到了他的尸首。
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看到王拥杰的尸体，她就可以欺骗自己,老王还活着。
“嫂子，我打算去找王哥。”于归洋说。
林丽花看向他，目光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情绪。
“他答应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我相信他绝对不会食言。”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定，“我会把他带回来见你，我不会让小思归失去父亲。”
“小于。”林丽花再也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答应过我的，遇到危险不会自己顶上去，他答应过我的……”林丽花掩面哭泣。
于归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嫂子，他只能对她说：“小思归还需要你照顾，家里也离不开你。嫂子，你要保重身体，王哥还在努力，你绝对不能在他之前倒下。”
林丽花不住点头：“你说得对，我要照顾好自己。小于，我就在家里，哪也不去，我等你的消息。”
“好。”
暮色降临，小区内的灯也陆续亮了起来。
像是寒夜里引领归途的烛光。
于归洋和池渊告别了林丽花，摇着轮椅往小区外去。
张阳朔的保镖门守在门外，见他们来了便问：“要去码头了吗？”
于归洋回头望了一眼独自在门前站着的林丽花，她的身影显得那样孤单和寂寥。
老王啊老王，你舍得抛弃爱你的妻子，舍得离开嗷嗷待哺的孩子，舍得让老人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一定要给我挺住，千万别让我瞧不起你！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走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的码头聚集了不少搜救的队伍，国家丝毫不吝啬财力物力，尽了最大的努力寻找失踪的王拥杰。
老王，这就是你守护和深爱的国家。
她没有抛弃过你，她在等你回到她的怀抱。
“把我们送到海边就可以了，越隐蔽越好。”于归洋对保镖说。
保镖得了张阳朔的吩咐，让他们按照于归洋的要求去办，无论是什么要求。
所以听到于归洋的要求之后，他们二话没说，就把他们放在了岩石遮掩的沙滩边。
于归洋道：“我们下海之后，记得把轮椅带回去。嗯，下次我还要用的。”
“是。”
“把我们丢下去吧。”于归洋要求道。
保镖的脸上明显能看出一丝迟疑。
但是雇主的命令大于一切，这也是他们被分派给各个重点保护对象的时候，上头对他们的吩咐。
他们正要抬于归洋，于归洋怕他们摸到鱼尾巴，又要求道：“直接把我们甩出去就好。”
保镖：“……”
这是他听过最离谱的要求。
于归洋和池渊被甩入海水中之后，便如鱼得水，完全解放了。
但他们还不敢就这么丢掉防护服。
因为这附近的救援人员实在太多了，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救援人员发现。
他们只能先往深处潜，直到确认安全之后，再把防护服脱掉。
“先回海马滩，”于归洋思忖片刻后道，“新闻上说，老王和国外的船员就是在海马滩附近海域发生的冲突。”
新闻并没有将当时的场景具体报道出来，只是寥寥数语描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于归洋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只能先从海马滩附近开始找起。
池渊陪着于归洋，沿着海马滩向外循序渐进地搜寻。
他们不敢往浅海寻找，因为如今的海马滩，早不复往日的寂寥。为了搜寻王拥杰，国家是用了大力气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以为王拥杰很快就会被找到。
事实却是，十天之后，王拥杰依然杳无音讯，不知所踪。既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于归洋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了现在的绝望。
要知道，人在溺水时候的几分钟之内，是救援的黄金时期。几分钟过后，除非对方会游泳，或者找到了可以攀附的漂流物，否则他海水将会侵入他的口腔和鼻腔，流入肺部，造成积水，严重可以导致窒息。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即便能够找到漂流物，人也只能靠着漂流物撑过最多一周的时间。一周过后，他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失去攀附漂流物的力气。更何况，现在正值冬季，海水的温度比较低，在大海中漂流的人，还要承受低温带来的困扰，生存的概率进一步降低。
而到了第十天，淡水缺乏、食物缺乏，以及无法睡眠，人还活着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也许有人会说，鲁滨逊也是掉进了海里，他却活了那么多年。
但要知道的是，距离海马滩最近的岛屿都有很长很长的距离，而且这附近的岛屿，搜救队早就第一时间借助卫星寻找过了，根本没有发现王拥杰的踪迹。
退一万步说，即便王拥杰侥幸流落到了某个岛屿，但那个岛屿是否有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万一有猛兽怎么办？
即便希望渺茫，于归洋也没有哪怕一刻放弃过寻找王拥杰的念头。
不管是十天还是二十天，他依旧在寻找着。
而始终陪伴他的池渊，也毫无怨言地陪着他一起寻找。
今天，已经是王拥杰失踪的第三十天了。
就连海水都稍稍回暖，鱼群愈发活跃。
“春天来了，”于归洋怅然若失，“池渊，你说老王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池渊没有办法回答于归洋这个问题，他只能温柔地抚摸着于归洋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安慰他。
海上的搜救人员已经撤离了，每隔几天，他都会和池渊一起到海马滩附近看一看，盼望着哪一天老王能自己回来。
但无一例外，迎接他的只有失望。
“我昨天做梦，梦见老王送我去海洋生物研究所上班，他跟我说，自己生活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需要他提醒？”
于归洋知道有一些话是不该对池渊说的，但是他忍不住。
如果再不说些什么，他会受不了的。
池渊未发一言，他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会给于归洋任何的压力。
于是他继续道：“我就跟他说啊，‘要注意身体的是你，你这天天吃海鲜的，小心痛风，痛风了可没有人照顾你’，他就笑着骂我没良心，说有一天他要是死了，一定是被我咒死的。你说他是不是傻，诅咒要是能成真的话，我想这世上恐怕不剩下几个活人了。”
池渊轻声回答：“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和他国船员起冲突，他身上中了弹，差点没救过来。嫂子就骂他啊，生他的气啊，他还保证下次再有同样的情况绝不逞英雄。”于归洋扁着嘴，“他保证的是个屁！不守信用，国家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嫂子怎么会相信这种人？”
“洋洋，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的国家才会信任他。他的妻子深爱着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优点和缺点。也许，在他们结合的那一刻开始，你嫂子就做好了准备。”池渊说。
于归洋看向他，眼中充满了哀伤：“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池渊宠溺道：“如果你想找，那我们就继续找。”
“不，到此为止了。”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决绝，“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于归洋回了一趟海马滩，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灯光。
彼时正值夜晚，他还以为是老王回来了，连忙爬上了岸。
前往小屋的路途略显艰辛，但于归洋不觉得丝毫困难，硬是爬到了小屋前，敲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时候，双方四目相对，都难掩失望。
“嫂子，怎么是你，”于归洋开口问道，“你怎么来海马滩了？”
林丽花让开门，示意他们坐下：“几天前就过来了。”
于归洋了然：“是来看看老王的家吗？”
没想到林丽花却摇了摇头：“不，我已经辞掉了医院的工作，正式成为了海马滩的守岛人。”
“什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嫂子，你怎么突然……”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老王离开了，这是他放不下的地方，没有完成的事业，我想替他守护这里，完成他的心愿。”林丽花说。
于归洋忽然想起，曾经老王和他说过，林丽花的爱好就是当外科医生，为病人治病能给她带来快乐。
而现在，嫂子却为了守护这座破岛，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业。
他忍不住鼻头一酸，质问道：“值得吗？这座岛，这百年不变的风景，这些都是死的东西。为了它们，将自己的未来都搭在这里，真的值得吗？”
林丽花好笑道：“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哭鼻子了。”
于归洋执拗道：“我没有！”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吧。”她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值得和不值得，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些都不值得，但在我眼里，能为老王守着这些，就是值得的。”
于归洋的眼眶又红了，他暗骂自己脆弱的内心，总是不合时宜地掉眼泪。
但他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你和老王越来越像了，都是一根筋，怎么都说不通。”
“可能这就是人家说的夫妻相，”林丽花莞尔，“你也知道，我有多嫌弃他，我每次都被他的邋遢气个半死，我还骂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可能生我气了，才一直不来见我。”
“嫂子……”
“我是挺嫌弃他的，却没想到我也活成了他的样子。”林丽花笑中带泪，“这样也挺好，早就和他约定好了，下辈子还要做夫妻。我替他守着这里，他或许能在下面多等等我，将来好一起团聚。”
“那小思归呢，她怎么办？”于归洋问。
“她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不用担心。”王丽花回答，“但是在这里，老王他只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的王继才去世后，他的妻子王仕花继承了他的遗志，继续为国家守护这座小岛。
为他们致敬。
当然了，在我这里，没有人会死
第183章 一更·恢复行动后
于归洋知道嫂子心意已决,心疼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他和嫂子是离老王最近的人，对于守护海马滩的艰辛，他们更是心知肚明。
可即便如此,林丽花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放弃心爱的工作和安逸的生活,来到这个贫瘠的小岛上,为王拥杰继续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他不会劝她放弃,他只是不忍心：“嫂子，你真的想好了吗？老人们还需要您照顾,小思归也不能离开母亲……”
“我意已决，”她的眼神如山岳般坚定,“小于,海马滩需要有人坚守,这里是他的坟茔，我守着这座岛，就是守着他。”
于归洋没有再说话,他安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坚韧不拔的女人，心里堵得慌。
但同时，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嫂子，不瞒您说,我在今天之前，还在犹豫着人鱼未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他说。
林丽花温柔地看向他：“那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嗯，我已经想好了,”他微微颔首，歉然道，“嫂子，我恐怕参加不了王哥的追悼会了。”
“傻孩子,”林丽花摇摇头，“他不会怪你的，我也不会怪你。”
“您这里有香吗？我想为他上柱香。”于归洋问。
林丽花起身打开了仓库，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座香炉，旁边还有香和纸钱。
林丽花红着眼眶：“他曾经跟我说，他在仓库里放了供品，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测，就在这座小岛上为他祭奠，他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于归洋沉默地接过香炉，也许在老王登上这座小岛，决定守护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他把香炉带到了海边，用沙滩上较为干燥的沙砾填充香炉，然后把香点燃，轻轻地举过头顶挥舞。
薄雾缭绕，远方的灯塔散发着遥远的光，偶尔投射过来，还可以看到光线中藏匿的香尘。
一缕海风抚过，烟雾随着海风飘往远方。
伴随着还未燃尽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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