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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如故(近代现代)——道道圈圈

时间:2021-11-04 11:26:58  作者:道道圈圈
  厚眼镜把每个字都喊得掷地有声,“我绝对没有认错人!”
  简俊立被这人堵着,绕也绕不开。他只好开始观察眼前这个陌生人。如果硬要说有点什么熟悉感的话,这厚眼镜、衬衫领、羊绒衫,简俊立心中一凛,简直是一个小“简启明”!
  青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能是让他遇到鬼了吧?
  当鬼能让人年轻三十岁?
  不对,当鬼还需要骑自行车?
  不对不对,这自行车是谁烧给简启明的?
  错了错了错了,简启明找我干啥?
  一堆问号在简俊立脑子里横冲直撞地乱窜。
  “走,跟我来。”
  年轻的鬼开始领路了,简俊立迈开了鬼使神差的脚步。
  两杯绿茶各自升起一团团的暖雾。
  “办公室的空调坏了,最近忙,也一直没顾上叫人来修一修。”厚眼镜端起茶杯,镜片蒙上了一层暖雾,“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张承宇呀,以前上学坐你后面的那个。”
  简俊立捧着茶杯:“哦。”心中全无印象。
  倒是这间办公室,简启明曾经那间跟这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连窗外的风景都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了,办公室的样子一直没变,对吧?”张承宇大概是发觉简俊立在观察这间屋子,笑道,“二十年前每次被老师叫来办公室,心里都战战兢兢的,想着下一次再也不要来了——没想到现在天天窝在这里。”
  简俊立没搭话,迅速理清了思路,眼前这个张承宇曾经是他的同学,现在是简启明的同事……又或者是前同事。
  简启明还在做老师吗?
  他应该还没有退休吧?
  简俊立皱了皱眉头。简启明才五十多岁吧,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呢?
  “你一定不知道吧?现在小学和中学合并了。”张承宇啜了一口茶水,标准的小学男老师的饮茶姿势,叹气道,“唉,招生难。”
  没等简俊立搭腔,他又自己接话:“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些扫兴的。你有八年没回来了吧?难得回来,有什么打算啊?打算待多久?预备留在这儿吗?”
  “七年。”
  简俊立挑了个能回答的问题,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张承宇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按住他:“有事啊,当然有事!有事才要你来的呢!”
  简俊立:“……”
  “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就特别喜欢画画,画得也特别好,对吧?”张承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小学六年,你当了六年的美术委员,真了不起。那时候咱们班的板报都是你带头出的。”
  “五年,”简俊立纠正道,“有一年做了数学课代表。”
  那一年简启明教他们班数学。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排班的,明知道他儿子在这个班,还非得让他来教。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数学老师。
  简俊立最讨厌数学课,简启明却偏偏是他的数学老师。不知道是谁的恶意起哄,居然选了他做数学课代表。那一年他过得真惨。
  “差不多差不多。”张承宇扶了扶眼镜,“所以嘛,我这边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
  从张承宇那脱身,已近正午。今天的阳光很好,暖风和煦,简俊立忽然想去江边走走。
  如果这个小镇有哪个地方他还放不下,那就是江边的那条堤坝。这七年里,这条堤坝在他的梦里沉沉浮浮,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这些年他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他回到家的那一天,它才消失。
  连着几天没有梦到它,简俊立却没有太多庆幸。他很努力地将那条堤坝隔绝在记忆和思想之外,决口不提,一刻不想。可是这种提防,却又是另一种加粗加深的强调。
  这趟肯定是他最后一次回到小镇了,简俊立心想。不如在离开这里之前,最后去缅怀一次。
  往后这条堤坝再次出现,也好出现得更准确一些,稍微挽回一点被他记忆所扭曲变形的程度。
  简俊立突然意识到,他不敢去回忆它,但他更不想自己忘掉它。
  这恐怕是他与陈奕仁最后仅剩的一点关联了。
 
  ☆、第七天 学校/星期二/小雨
 
 
  简俊立被冻醒了。
  睁开眼,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把整个沙发套都扯了下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的羽绒外套滑落在沙发下。
  他弯腰拾起外套,将身体蜷缩在外套下面。冰凉的手插在腋下,试图窃取一些靠近心脏的暖意。
  天未明,夜很静。
  他听见阳台外面的细雨声,知道倒春寒,又降温了。这个地方每次降温就会下雨,一场雨比一场雨冷,不用看气温,那份寒意会透过衣服的缝隙钻到皮肤上,又从皮肤的毛孔钻进血液,再顺着血液流进骨头里。
  比冷还要冷。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柏哥,老王被抓了。据说牵连出来好些人!风声紧得很。咱们估计都上名单了,最近小心点。听说你现在没在南城,暂时先别回来了。他们蹲着咱呢。”
  才凌晨四点。
  设置了静音的未读信息有263条。
  不用看,全是催收消息。
  简俊立困意全无,但也不想起来,一动不动地种在沙发里,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些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什么都不做就好了。把时间浪费掉就好了。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羽绒外套穿了很多年了,硬得像个蜗牛壳。
  门外的敲门声十分文雅。
  笃笃笃,三下。歇一会儿。又是笃笃笃,三下。再歇一会儿。还是笃笃笃,三下。不紧不慢。
  简俊立徘徊寤寐之间,刚掉进乌漆墨黑的壳里,还没落定,又被“笃笃笃”拉了出来。三下接三下,礼貌却坚定。
  听不见雨声,雨已经停了。他终于不情不愿地爬了出来。
  一开门,张承宇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我们快迟到了。”
  “哈?”
  “昨天你答应我的。”
  “……”
  “说话要算话!”
  简俊立挠了挠头:“……”
  他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答应过什么了。昨天他一时鬼迷心窍,被张承宇拉着去了春田小学——现在改名成春田实验学校了,他依稀记得张承宇说中小学合并了什么的,还有说要找他帮个什么忙。
  简俊立:“你能借我点钱吗?”
  张承宇想都没想,立刻接话:“借你你就愿意去?”
  “三千块。”
  “成交。”
  简俊立坐上了张承宇的自行车后座。刚才碍于情面没问到底要自己干嘛,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干脆就答应借这么大一笔钱。总感觉不简单,他有点后悔了。一路上他一直在回忆,昨天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他到底答应了个什么鬼差事?
  张承宇的自行车再次把简俊立载到了春田小学——现名春田实验学校。当他们站定在学校操场边的公共大黑板前时,简俊立仍然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张承宇推了推厚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实在不擅长这个。”
  “什么?”
  “过几天市里的领导要来视差,校长让我负责这期板报,我呢,实在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这几天脑壳都抓破了,也没个头绪,”张承宇递来两盒粉笔,“还好还好,那天早上碰到了你。”
  “你说也巧了,你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又刚好这个时候在春晓巷,”张承宇的话匣子只要一打开,盖子就坏了,“我呢,那天早上刚好去了医院,上班迟了一点,于是就这么凑巧地碰到你。实在太有缘分了,简直是天意……”
  简俊立难以置信,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花三千块钱,就为了找人画一个黑板报?”
  虽然是借的。
  但是……
  张承宇还在继续自己的话题:“本来呢,这个事情应该是美术老师负责的。可是我们学校会画画的美术老师只剩下一个了。这一个也刚好病了。唉,就算没生病,也没法叫老徐这么一个老身子骨弄这种事。”
  “这种事,”简俊立开了一盒粉笔,取出一只,对着黑板比划了一下,“以前不都是学生来弄吗?”
  “没错没错,”张承宇兴致高了起来,“他们应该等会儿就来了。你带他们搞一下。”
  简俊立扭头:“今天不是星期二吗?”
  要不是唐曲歌,简俊立早就忘了今夕何夕。但他记得唐曲歌刚回学校没两天,怎么着也没到双休日。
  “对啊,但是今天放假!清明节!”
  简俊立:“……”
  小时候简启明跟他说过,每年的清明节都会下雨。清明时节雨纷纷嘛。以前这一天并不是法定节假日,但是简启明一定会趁傍晚下课以后,带儿子去墓地祭拜亡妻。
  简俊立看着地上泾渭分明的影子,今天的阳光……真好。
  今天又有想去的地方了。
  本以为这趟回来,不会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或许,他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小芸!”张承宇变了个人似的,那份简启明式的文质彬彬忽然不见了,倒像个馋糖果的小孩子,拼命向校门口挥动双手,“你们来啦!”
  校门口离黑板不近,简俊立看到一高三矮穿过树荫走了过来。四个人里面,倒有两个熟人,一个老熟人,一个新熟人。
  新熟人唐曲歌先叫了起来:“你来这里干嘛?”
  然后是老熟人。苏芸淡淡开口道:“回来了啊。”语气里没半点情绪。
  简俊立嗓子一涩,应声:“嗯。”
  “苏老师,这是谁啊?”一个小胖墩叉腰问道,“你们认识吗?为什么你们的表情都怪怪的?”
  扎双马尾的女孩出言呵斥胖男孩:“钱子辰,你不要乱插嘴!”
  胖男孩立刻噤若寒蝉,煞有其事地伸出小胖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还一边猛点头。
  “钱子辰,一年三班。赵思霁,二年二班。”张承宇走过来一一介绍道,“唐曲歌,五年一班——你们好像已经认识了?还有苏老师,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哈哈哈。”
  “我看还是介绍一下吧。”苏芸讽刺地笑了笑,“人家贵人多忘事,八成早就把我们都忘了。”
  张承宇如领圣旨,咳咳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苏芸老师,擅长科目,政治。人美心善,业务能力超强,对待孩子特别有耐心……”
  苏芸一个白眼让张承宇瞬间闭嘴。
  “不想掺和你们这些破事。”苏芸回去了。
  张承宇不敢挽留,只敢恋恋不舍地目送苏芸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
  简俊立暗自松了一口气。
  迄今为止,如果有谁是简俊立这辈子感到对不起的,那就是苏芸。简俊立曾有过两次恋爱经历,第一次就是和苏芸。但苏芸却算不上是简俊立的初恋——这就是他对不起人家的地方。
  “张老师,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呢。”赵思霁扯了扯张承宇的衣角,将他的视线从早已空无一人的校门口拉回来,“我们好像都没见过他。”
  “他姓简,你们可以叫他简老师。”
  唐曲歌轻蔑地哼了一声。
  赵思霁想了想:“那我就叫你小简老师吧。”
  简俊立严肃地更正:“我不是老师。”
  “那……我就叫你简哥哥啦!”赵思霁甜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钱子辰狗腿地附和道:“那我也叫简哥哥!简哥哥!简哥哥!简哥哥!……”大概也就重复了几十遍吧。
  简俊立:“……够了。”
  张承宇:“……”辈分好像乱了。
  板报出到一半,张承宇去买了饮料零食过来犒劳大家。
  好久没画画了,虽然这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作画,简俊立莫名想抽根烟。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这盒烟还是他从南城带回来的。他没什么烟瘾——也没什么钱买烟——但偶尔会想抽一根。回来之前,简俊立以为他会常常感到很烦躁,会很想抽烟,特地准备了一包。
  结果却没有。
  回到春镇以后,这包烟在裤兜里放着,一直没有拿出来过。烟盒外的塑料封纸都还没有拆。他看了看眼前的小鬼头,又把烟盒放回了裤兜。学校好像是禁烟的吧。
  三个小鬼头跟张承宇坐在台阶上吃零食聊天,把场面搞得跟郊游似的。唐曲歌抱着可乐坐得稍远些,一言不发,有些不合群的样子。
  小胖墩活跃得有些过头。他的身体圆滚滚却很灵活,只见他从自己的蓝色小书包里掏出来个什么东西,献宝似的地捧到赵思霁面前,“好不好看?送给你!”
  “你哪儿弄来的?”
  赵思霁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赵子辰吓了一跳。
  “我……”赵子辰圆乎乎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唐曲歌原本置身事外,见了小胖墩手里的东西,也唰地站了起来,比赵思霁还要激动:“你死定了。”
  她一字一顿,狠狠地说道,仿佛每个字都是一把刀,她想把每个字都插进对方的心脏。
  小胖墩哇哇大哭起来。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唐曲歌拿走了,可他的手还举着,不敢放下来。
  张承宇上前解围:“好了好了,不要吵架。我们先把事情原委搞清楚。”说着,张承宇让唐曲歌把小胖墩拿出来的宝贝先给他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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