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吃吓道:“果真这么厉害?”
“不然怎么叫圣剑?”温朝雨说,“一旦被剑刃割伤,血流不止不说,皮肉还会溃烂,倘若来不及处理,伤了手就要砍手,伤了腿就要卸腿,否则整个人都会烂掉,化作一具血尸。且伤处还会如附着雷电一般,那可是砭骨之痛,没几个人忍得了。紫薇教早些年其实并非魔教,但他们有这等神兵利器在手,其他江湖门派岂会容忍?便是不想当魔教,也要被世人推到魔教的位置上。”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没人能奈何掌门了?”白灵说,“那怎么办?”
温朝雨沉吟道:“倒也不是没人奈何不了她,南宫悯修习的是紫薇教心法,她能以独门内功抵挡圣剑的杀伤力,但她这时候哪怕赶来也定然迟了一步,如若梦无归和满江雪还有我们群起而攻之杀了宜君,那么圣剑就会落在我们手里,所以南宫悯定然会选择在此时帮宜君一把,她决计不会叫圣剑被我们拿到手。”
“那不就更完蛋了!”白灵说,“这两人要是掺和在一起,我们还怎么应对?”
温朝雨摊手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就看满江雪把人抓到没有,如果没有,那稍后就还有场恶战要打了。”
几个人都不免忧心忡忡起来,白灵关切道:“小秋,你……”
“我没事,”尹秋冷静道,“不必担心我。”
白灵见她沉静如常,未见慌乱,也就噤声下来,几个人出了北城门,一路施展轻功就此朝着云华宫行了去。
·
梦无归立在山中,与公子梵对面而立,少顷,林中飞跃来了一名九仙堂弟子,附在梦无归耳边说了什么。梦无归听后当即眉目一冷,目光如炬,反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公子梵脸上。
山林鸟雀惊飞,扑扑楞楞,落下几片鸟羽和几枚残叶。
公子梵实打实地挨了她这一把掌,分毫也未躲避,苍白的脸颊上登时浮出一个明显的五指印。
“知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可能会坏事,所以才叫你的人按兵不动,就等着她们二人若有当老好人的时候,再叫你带人顶上去,”梦无归声线寒凉,咬牙切齿道,“可你倒好,关键时刻给我来这么一出!”
公子梵纹丝不动,挨了打也不见愠色,一如往常地温和道:“谢宜君听到消息一定会逃的,但满江雪没下山,她说不定会抓住谢宜君。我在年前就答应过小秋,不会帮着你对付云华宫,我不能食言。曼真……对不住了。”
“对不住有何用!”梦无归死死地攥着剑柄,“你答应了尹秋不假,可你也答应了我!你当年骗了冬姐,如今又来骗我,你好厉害的手段么?把我们沈家人玩弄得团团转!”
公子梵说:“小秋也是沈家人,我既有言在先,便不能失信于她。”
梦无归嗤笑:“她可不姓沈。”
“收手罢,曼真,”公子梵轻叹,“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谢宜君报仇就好,为何非要击垮云华宫?你今日灭了云华宫,来日又会有人灭了你,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今次造下杀孽,你余生也将面临种种风浪,何必重蹈他人覆辙?”
“我不怕!”梦无归字字铿锵,“我走到今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我一生的执念,你毁了我的全部!”
她防住了傅湘和阿芙,没能防得住公子梵临时反水,纵然这些人都靠不住,但只要有一个能坚持到底,按她说的做,云华宫即便不能被击垮,也要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她只要攻进了宫门,就算杀不完云华宫所有人,也能叫这门派从此衰落下去,不复往日盛景。
“可悲……真是可悲!”梦无归凄怆大笑,“我苟且偷生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到头来,却没有一个是真心追随我!沈家满门惨死,流苍山至今还是一片荒地,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要我收手?我死都做不到!”
公子梵靠近她两步,叹道:“曼真……”
梦无归遂然拔剑,抵在他心口,恶狠狠道:“你早就该死了,你凭什么也活到今日?你可知道冬姐临死时有多绝望,又可知我父母是如何被谢宜君折磨至死?你拿得起放得下,你是个圣人,我却不能!”
“等杀了谢宜君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公子梵仍旧不闪不避,“届时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我绝不反抗。”
“你也没那反抗的本事!”梦无归忍了又忍,一剑划在公子梵胸口,牵带出一串血水,“你是看准了我不敢对你下手,我要当真杀了你,尹秋自然会恨透了我,你这奸佞小人,你怎么不也死在那场火里?你为什么不去死!”
公子梵脸色愈发白了,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胸襟,忍痛道:“放心,我不会现身,你不说,小秋就不会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可以杀了我,只要瞒着她就好。”
梦无归望着他,狰狞的面目减缓,却又淌下泪来。她看了公子梵良久,最后才退步道:“好……好,我可以放弃攻打云华宫,也不会逼你叫人杀到山上去,但是谢宜君必须死,她必须死在我手里!”
言罢哼笑两声,盯着公子梵的眼睛道:“但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谢宜君死了,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第209章
“轰!”的一声巨响传开,地动山摇,明光殿在冲天的硝烟中摇摇欲坠,琉璃瓦碎了一地。
声波远荡,林木震颤,亭台楼阁随之晃动,惊起几只飞鸟惊慌失措而逃,连残影也不曾留下。
“成了吗?”
“快过去看看!”
弟子们掩嘴咳嗽,用手扇着浑浊的空气往殿中行去。
“还不够,”满江雪立在窗外看着内里的那块玄铁,说,“再加。”
孟璟给了弟子们一个眼神,负责引爆炸药的弟子便又抱来好几捆,小山似地堆在那寝殿之中。
“远离!都躲远些!”
所有人退避三舍,离得远远的,一名弓箭弟子在箭尖裹了浸油的棉布,用火折子点燃,随后一箭贯窗射向寝殿之中。下一刻,爆裂声接连拔地而起,震耳欲聋,黑雾似浪潮一般猛然冲向穹顶,天地都为之变色。
碎瓦飞袭,断壁崩塌,明光殿在漫天烟尘中被毁作一片狼藉,不复往日旧貌。满江雪头一个冲过去,弟子们紧随其上,七手八脚地帮着清理废物。进程太慢,满江雪不欲叫人徒手开挖,示意弟子们闪开后,便灌注真气于掌心,跃上半空猛力一击,掌风刚烈,势不可挡,直震得残垣断木如飞沙一般凌卷而走,露出部分可供人落脚的空间。
“啊?那玄铁也太坚硬了,根本炸不开啊!”
拨开烟雾细看之下,那封住入口的玄铁仅仅只是变形,并未断裂。这东西是铸剑的好材料,珍贵异常,是出了名的有钱也买不到的物什,谢宜君这条后路委实留得好,为她拖延了不少时间。满江雪当年在紫薇教当着温朝雨的面打烂过一扇门,但那门是精铁所做,并不比玄铁牢固,又不过一指宽的厚度,自然是更好击破。
孟璟眼尖,一眼就瞧见那玄铁边缘已经被炸出了一个黑洞,不由喜道:“不管玄铁了,从那洞口进去!”
她适才说完,满江雪已抢在众人之前纵身跃入那洞口,弟子们赶紧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孟璟见状急忙将药箱背起来,正要跟着去时,忽听后面有个姑娘嚷道:“我去!尹秋她们在山下要死要活地守城,你们倒好,自个儿把窝炸了!”
孟璟一听这声音如此熟悉,扭头之际果见是那段家小姐来了,孟璟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尹秋她们如何了!”
段宁见了她当即喜上眉梢,乐道:“她们好着呢!就是被明月楼和九仙堂堵起来打了!”
孟璟说:“这还叫好?”言毕便要调些人下山去,但一想到宫里的人若是走了,岂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便只嘱咐弟子们照看在此处,就要急匆匆地下洞去。
“你干什么?”段宁一把将她拉回来,往底下看了一眼,“你知道这洞有多深吗就往下跳?摔死了怎么办!”
“掌门已经逃了,她有圣剑在手,万一伤了师叔我可以及时医治!”孟璟说着,顺势将段宁一摁,爬到她背上去,“快!背我下去!”
段宁只感到一份轻飘飘的重量贴上了她的后背,不禁结巴道:“你你你要点脸啊?你一个大男人往我身上爬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我是男是女,这时候害什么臊!”孟璟催促,“来日我给你赔礼道歉,快走!”
段宁在这紧张的时刻哈哈大笑起来,背着孟璟从洞口一跃而入,途中还不忘讨价还价道:“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一下啊!”
孟璟对这话充耳不闻,两人在半空一阵飞跃,落下地去,先前跳下来的弟子们却都还堵在这地方,只有满江雪不见人影。孟璟一看,发现这底下居然足足设了八道门,每一道门后都是一条通道,也不知究竟通往何处。
“师叔走得太快了,我们进来时她就不见了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走的哪个门啊!”
段宁身先士卒,随便挑了道门,边走边说:“我去探探!”
孟璟正要叫她不要胡来,段宁就一个飞身入了内里,这地道四处都点着长明灯,倒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视线还算清明。孟璟唤了段宁几声,只听那门里传来什么叮叮咚咚的声响,随即便光影闪烁。没过多久,段宁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叫道:“里头有机关!搞我一身泥不说,还差点把我活埋了!”
孟璟稍显不耐道:“你既要跟着,就不要擅做主张,出了事谁负得起责?”
说完这话瞧见段宁一身黄泥,身后的通道里还留着一串她的脚印。孟璟心念一动,想到这地方常年无人走动,地面都积着厚厚的灰,人要由此过,必会留下痕迹,便立即朝另外几个门看去,很快就瞧见其中一道门内也有一串杂乱的脚印,说不定就是满江雪和谢宜君留下的。
孟璟果断道:“走这边!”
·
谢宜君在通道内疾驰着。
心口怦怦直跳,后方不断传来震颤响动,连带着地底也晃得厉害,她落了满身的灰尘,气喘不停,每跑出一段路都要回头看看身后。
渐渐的,那剧烈的摇晃感消失殆尽,也不知是玄铁被人炸开了,还是满江雪已经放弃追她要从别处堵截,谢宜君虽未宽心,但也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扶着墙壁停了下来。
她昨夜吃的药剂量重了些,那药能让她体温升高营造出病得不轻的假象,虽说距离喝下解药到此时已过了段时间,但药效还未过,她又心惊胆战,与满江雪对话过程中生怕她随时杀了自己,之后又一路狂奔,也不知满江雪到底有没有追来,她终究是害怕的,心绪不平之下,人就更加如惊弓之鸟一般,两腿都在打颤。
手腕上的佛珠不断传来怡人的檀香,谢宜君垂眸看着那珠子,灰暗的面容溢出几分难以分辨的神色。
为什么要杀沈曼冬?
这个问题,谢宜君也想了很多年。
当初年轻气盛,心里积着仇怨,眼见南宫悯替她灭了如意门,她心里想着,如意门没了,沈曼冬必会回到云华宫,她一回去,师父定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她,那她谢宜君不就再也没机会了?
可如今想来,沈曼冬是知道她父兄被杀害的真相的,只要她告诉沈曼冬自己想当掌门,沈曼冬一定会谦让于她,绝不会与她争抢,但现在想明白的事情,那时候却分毫也未浮上心头。她只知道沈曼冬没了,掌门就势必会落在她手里。
然而事到今日,她才幡然醒悟过来,沈曼冬何其无辜,她有什么必要去死?
只要杀了师父一个人就可以……师父死了,剩下三个师妹没人会跟她争抢掌门的!
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下了错误的决定,倘使她没有杀了沈曼冬,她也一样能当上掌门,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些年,她藏着这个秘密,看着满江雪为当年的事愧疚,看着尹秋一天一天长大,她没有后悔过吗?她当然后悔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恶事,就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而一步错,则步步错,担惊受怕过了半辈子,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但她仍旧要活下去,没人想死。
没人想死!
地底阴寒,如置身于冰窟,寒气入体,使得人禁不住发起抖来。谢宜君运转真气将体内残留的药都逼了出来,减轻了不少眩晕感,她站起身,余光里忽然凝了一点星子般的寒芒,照亮了她的眼角。那光点由远及近,带着磅礴的杀气,隔着越缩越短的距离十分强势地激发了她体内的血液,沸腾之中却又含着刺骨的凉意。
一柄长虹贯日般的长剑倏然间袭至眼前。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谢宜君心头大骇,急忙祭出圣剑相挡,只听“铮!”的一声,凝霜被狠狠击飞,又在下一刻落进了一只筋骨分明的手里。
谢宜君想也不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拔腿便逃,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满江雪,也着实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两人在通道里你追我逃了一阵,察觉到身后的人隐隐有追赶上来的迹象,谢宜君咬了咬牙,抬手以掌风拍去墙壁上的某个灯盏,一道沉沉铁门便自上方骤然降下,顿时就将满江雪堵在了后头。
“回去罢!”谢宜君心脏狂跳,哪怕手握圣剑也不敢与满江雪正面交锋,只能高声喊道,“看在我们师姐妹一场,你放我一条生路!”
满江雪眼里没有半点温情,冷道:“你让我放你一条生路,那当年你怎么不放师姐和师父一条生路?”
“我的确做的太过绝情,但我现下已经后悔了!”谢宜君红着眼眶,“可一切早就来不及了,也无法挽回,你就算是杀了我,曼冬和师父也不会活过来!”
那铁门同样是以玄铁所制,满江雪试了两下没能打烂,寒声道:“我说过,我没资格越过小秋和梦无归要了你的命,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于情于理也该当面给她二人一个交代,再说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后不止云华宫,整个中原武林听说后都不会再容得下你,你若还有几分良心未泯,就该主动站出来为当年的事向所有受害者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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