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应该做的。”闻青抿下一口红酒,笑容逐渐变傻。
瞧着他直白的目光,喻笑笑羞怯地埋下头,耳根也稍微有点泛红,“先生不是要见家父吗?他在这扇门后面,要我带你去吗?”
“哈……”好字还没说完,闻青的脖子根就让人逮住了。
应激似地缩起后颈,他想用仰头的动作去看来人神情,结果脖子都掰痛了,连那只掐在自己颈窝上的手都没看清。闻青无可奈何,只能怨声载道,“只准你四处勾搭,还不准我认真对待啦?!瞧把你得意的!”
十三号的笑容从头到尾就没变过,他摆正闻青的身子,相当友好和善,“你还不得意?”
“我可得意了!”挥开他的手,闻青将脸凑到了他眼前,“我可是被某犬以自由时间为理由,给推开了哈!怎么?还不准我有自由时间了?”
十三号的笑终于有了变化,这次,叫心中有数,“手臂足够?”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闻青用了不到一秒,便领悟了十三号的意思。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眼前的仿佛不是臂膀,而是什么珍贵的珠宝,还令他满足地抱了上去。
两层布料也无法阻止他感受指尖传来的热度,拍拍十三号结实的上臂,他憨笑道,“好,我原谅你了!”
不明所以的喻笑笑还在看戏,她本来不想打扰他俩,却不料自己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声音引来十三号的目光,她只得用咳嗽来缓解尴尬,“咳……你们的关系可真好,不像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有时候连女儿家的心事都不知跟谁说。”
“他可以听你说。”十三号见喻笑笑对闻青没有更深层的意思,便顺手将闻青推了出去。真的是上一刻才和好,下一刻又在和好的路上越走越远。
闻青扯着嘴角,做出好人的样子来,“是!他说的没错,你若是无聊了可以找我说话。”
“呼呼呼。”瞧着闻青不情不愿地答应,喻笑笑捂上嘴角,轻声笑着,“对了,家父还等着你们呢!走吧。”
推开光亮如新的漆木门,一个独立房间便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云上大饭店专门隔出来的房间,用以宴请不方便露面的客宾。门上还挂着一只铜铃,若是房间里的客宾要出价,摇响铜铃便会有人进入寻问。
喻开森坐在靠里面的皮沙发上,看见他们进来,他挺直身子朝他们招了招手。
“副司令还没回前线?难不成前线战事并不吃紧?”闻青刚坐下来,就给了喻开森一个下马威。他等喻开森的回应等了这么久,有点脾气也是肯定的。
不然让别人把自己看扁了,对往后没有一丝益处。
喻开森并不生气,相反,他笑着将酒杯推向了闻青与十三号,“放心,有人替我在前线守着。”
“有人?总不会是侯司令吧?”闻青夸大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这侯司令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庸人,没半点本事,架子还挺大。要不是许铭念着他父亲是大功臣,不好搅了他家面子,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坐上司令的位置。
而且为了防止他不碍事,还特意将喻开森安排到他的下手。
如此看来,喻开森必然老奸巨滑。
“闻先生说笑了。”喻开森没开口,反倒是喻笑笑替他解释道,“前线那位,还是家父。”
闻青没听懂她的话,在求证的过程中,瞟见十三号若有所思地盯着喻开森。他侧过头,问他,“你听懂他们说什么了?”
“是分,身。”十三号笑了笑,“橙系能力的一种。”
“那我为什么啥也看不见?”盯住喻开森,闻青即便把眼睛给盯瞎了,也看不见代表异人能力的光团。
“因为坐在这里的是分,身,而光团只显现在本体头上。”
喻开森听见十三号的解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赞赏着点头,连看十三号的眼神也变得尊敬了一些,“说得没错,我也是异人。”
闻青目瞪口呆,一抛之前的强势青,变回了本性的憨憨青。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请翁家出面帮忙吗?”喻开森捋捋胡子,两只眼睛也已笑到眯起,“云南与上海相距万里,若不是只有翁家会相助异人,我也不至于让人跑那么远传信。我很感谢翁家,如果不是翁家,我没办法这么快就夺回物资。”
“翁家的确势力庞大……”闻青的注意力还在相助异人上,他没想到,淮河派系还在私底下做这种事。他相信异人有好有坏,不过翁家的意图,应该不是他所认为的好的方面……
“等等!”差点忽略最重要的问题,闻青就说为何自己忌惮着喻开森,原来是这样!他不是忌惮这个名字,而是打心底里害怕这老狐狸!
“你的家书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吧?写有不满军阀话语的信,怎么可能大方放在抽屉里?若要掩盖你异人的身份,亦要达到目的,求助翁家是最便捷的法子。这招借刀杀人,用得还真不错!”
喻开森轻言,“过奖。”
为成大事,他一向都不拘小节。更何况他位高权重,若是连他都不在乎底下人的死活,那只会使战火吞噬家园,群众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就像他在家书里写到的一样,他厌恶战争,但他无法避免。
他能做的事情很少,即便少,他也会全力以赴,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无论是对谁。
闻青与喻开森有着极其相似的观念,因此会自然而然地排斥他,可同时,闻青也从心底里佩服着他。在这乱世之中,即便身为浮木,也能拥有坚定不移的信念,的确是令人钦佩的一件事。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这是宴会当晚喻开森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闻青便是因为这句话,一时半刻都没回过神来。甚至连那三人浅显的恶作剧,也让他老老实实地踩了进去。
“接下来的拍品,是云上饭店前所未有的……”灯光下的司仪略有停顿,在确定卡纸上写的东西没有错误后,还是照常读了出来,“这已经不能用物品来称呼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请赵昂赵先生登场!”
闻青一脸懵懂地走上台,他听小风说要把阿隆骗上去拍卖,怎么就成他上去了?
望着台下一片哗然,一番细碎的争论声过后,是阔太太与贵小姐的狂欢。无数道如狼似虎的视线落在身上,闻青下意识抱紧自己,慌张地咽了咽口水。
“如各位所想,赵昂先生的一夜使用权,开始竞拍!”司仪仔细打量过闻青,报出了一个价位,“起拍价,一千元!”
本来还在观察逃跑路线的闻青一听报价,立马便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司仪。
他就值这个价?是不是太便宜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期待,太太们与小姐们互不相让,将使用权价格以倍数上升,径直来到了两万元。并且在司仪宣布最后一次成交价前,一名年近花甲的男人举出手中的要价牌,喊下了三万元的高价。
闻青其实是有些骄傲的,早知道自己的一夜使用权这么值钱,他会毫不犹豫卖个几十次。
这样他就会变成富豪,然后一统天下……
“三万一!”还在幻想中,一位阔太太又加了价。
中年男人朝阔太太的方向瞟了一眼,表现得十分轻蔑,接着他又毫不犹豫地举牌,再次大声喊价,“三万五!”
随着价格飙高,闻青突然开始慌了。
万一真的是中年男人拍下使用权,他岂不是贞洁不保了?然而他并没有想起,即使真的有人拍下他,他也不必履行契约,毕竟他不是云上饭店的拍卖品,只是来凑热闹的。
“十万。”
清脆的声音自台下响起,女子放下叫价牌,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闻青认识她,她是之前给十三号巧克力的那名女子,而她身旁,正站着脸色不算好的十三号。见他朝自己的位置看过来,十三号勾起嘴角,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对上眼的时候,闻青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迎面吹来一股阴风。
他转头看向罪魁祸首的三人,不禁恨得牙痒痒。
闹剧最终,以尤憾芸的竞标成功而结束,闻青被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与王义三人打成一片。连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的十三号,她都能找到共同话题,更别提怨气未消的闻青。
“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位无所不能的闻青先生?”
看着她眼波流转,闻青瞬间便被她的梨涡俘虏,他忸怩地挠挠后脑勺,随她一起笑,“也不是无所不能啦~”
“哈哈,你真可爱!”尤憾芸的年纪比闻青还小,但她说出这种话,完全不会招人反感。
这可能,就是她与生俱来的魅力吧?
小风兴奋地拽着闻青坐下,似乎坑他的不是自己,而是从来没发生过这回事,“青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侍寝了!”
“呸!你才侍寝呢!”闻青反驳下令自己不适的词语,又随即找到了关键,“你说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风指指尤憾芸,说,“她是云上饭店老板的女儿,叫尤憾芸!”
点点头,闻青明白了,“哦,老板的女儿,那我也不是不能把一夜使用权交给她……”
一颗熟透的荔枝果以优美的弧线来到闻青身边,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额心。他吃痛地叫唤一声,随手便将下落的果实接到手中。
摸着额头痛处,他捏着荔枝又把它扔向了原主人。
十三号瞧着他对自己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于是剥开他扔回来的荔枝,笑着放进了嘴里。
闻青瞥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计较,“尤憾芸是吗?请问尤大小姐把我们聚集到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呢?”
眨眼间便正经起来,尤憾芸还有点不适应眼前的闻青。
不过稍有留心就能发现,她会平白无故帮闻青化解危难,且十三号还在她身旁,一定是十三号与她有交易,这才答应帮着他们。
尤憾芸承认,是她先找的十三号。
她说自己可以让闻青无恙,条件是让他们帮着找一个人。
15、【分牀同梦】 其九
“找谁?”
话音刚落,闻青便在心里设想了许多可能性。
尤憾芸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她吸入一口气,动了动红唇,“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便与父亲走散了,如今我父亲的身体不太乐观,需要他回来。”
闻青对她的话感到奇怪,“回来?”
“是,回来继承尤家。”
尤家可谓是家大业大,若真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那不是让那个孩子捡了大便宜?有着同样意识的王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禁生出碗大的羡慕之情。
但他们可以轻易从尤家手中骗走钱,却很难帮着找到失踪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尤憾芸竟然找他们帮忙。
一时间,三人又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尤憾芸,要不是十三号抢在闻青前面开口,他们可能就无事散会了。
“我们不会帮你……”这是闻青没说完的。
而这是十三号抢走的,“好,找你哥这事便交给他了。”
又一次体会到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感觉,闻青努力地挤出笑容,陆续深呼吸了几轮,“好!我可以帮你找人,但钱你要给够咯!”
“没问题。”尤憾芸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心疼钱。
身为家族主支的尤家,从上到下一共有七名子女。大哥尤憾城,纨绔子弟一枚,终日无所事事却花钱如流水。二哥尤憾昇,经营着家里最大的产业,野心勃勃。
三姐尤憾萍,如今已嫁给许铭手下的侯司令,无心家业。四姐尤憾雯,生为女子却时刻跟二哥争夺着家产,与另一位商界大亨有婚约。
六妹尤憾岑,花季年岁眼中只有男女情爱。七弟尤憾邦,从小受尽宠爱,头脑迟缓的同时还不在意人间疾苦。
如果让尤憾芸来选,选一个有能力继承尤家的人,她会说谁都没有资格。
不然,她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女人的儿子身上了……
随着时间推移,也越来越接近年关。如今还能平稳过年的地方并不多,除了富裕的上层人士能享受挥金如土的年节气氛,底层群众能活着,便是最好的祝愿。
云南边界的战事,在喻开森的努力下终是消停了。
许铭得到了那块地皮,却需要更多时间和心思去重新建设,而做这种苦差事的,一向只有喻开森与其意气相投的人。
闻青也托喻笑笑给他带去了一些物资,当然,出钱的还是那些贪心的有钱人。
“啊唔——”打着哈欠,闻青跟在十三号身后有些摇摇晃晃。
他俩把王义三人留在昆明继续寻找线索,自己则坐车,来到了许铭不久前才夺下来的地界。美名其曰:分头行动。
其实帮尤憾芸找人的过程并不顺利,处处碰壁不说,还让尤家人赶出门过。
那个人宛如凭空消失似的,没有任何踪迹能代表他还活在这个世间。加上尤家人根本不愿配合,令他们前路漫漫,难以持续下去……
所以,闻青见局势平稳,便与十三号来寻了魍魉。
这不仅是他承诺过的,也是他用以散心的法子,万一灵光乍现,他不就可以提前解脱了吗?停下脚步,闻青不自觉地阖上眼皮,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然而寒风趁机卷入他的衣领,他不得已,又颤抖着睁开半只眼。
他瞧着十三号站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就这样看着自己,脸上不带有一丝温情,甚至有点绝情地说,“为何还不走?”
闻青撇着嘴,却又无可奈何,“你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会冻死睡着的人吗?大爷您可怜可怜我,扛着我走吧!”
翘起嘴角,十三号立刻便有了主意。
他来到闻青身前,随着嘴边弧度的加深,手也伸向了对方腰间。然后,他一个反手拋物的动作,闻青便展开透明的翅膀,僵直地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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