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女眷双手端着一个大盆,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边高喊:“沙虫粥来咯!快来喝!”
“沙虫?”姜霁北听到旁边有个男生发出了绝望的呜咽,“这又是什么黑暗料理?”
很快,菜一道道端上来。
除了荔枝狗肉、干锅蟆拐和沙虫粥,还有什么清炒红薯叶、炒蚂蚱、烤田鼠和自己泡的蚂蚁药酒……
看着这些特色菜,姜霁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广西人日常并不会这么吃,看来,为了达到猎奇的效果,电影把广西各地的特色食物全部杂糅在一起了。
体验者们一时无法接受,窃窃私语。
“天哪,他们怎么净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连虫都吃,有那么贫困吗……”
“沙虫挺贵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忽然开口,“是特地拿来招待客人的吧,这家人有心了。”
姜霁北正巧听到这句话,闻言,他留意了这个男生一眼。
男生推了推眼镜,面色如常。
韦业非常热情,主动拿碗给他们盛粥:“多喝一点!这个沙虫粥很补的!贵得很呢!”
众人盯着碗里的一条条长虫干,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姜霁北捧起碗,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沙虫粥。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
“他喝了……”
“好恶心好可怕……”
见姜霁北喝了,韦业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喝咩?”
姜霁北点点头,笑道:“很鲜美,这个沙虫好。”
“陈寂老弟,还是你识货。”他的话成功地让韦业高兴起来,“好喝你就多喝点!”
旁边的池闲夹了一筷子炒蚂蚱,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有样学样地夸赞道:“好吃。”
“喜不喜欢吃蝉蛹啊?晚一点我喊我老婆拿来油炸给你们吃!”见第二个识货的人出现了,韦业更加开心。
“好。”池闲笑,“有没有果酱?”
“肯定有啦!你爱吃我就喊他们多给你刷一点!村口的那家果酱是最香的!”
“他爱吃。”池闲把头往姜霁北的方向偏了偏。
姜霁北瞥了他一眼。
“好好好,你们先吃,多吃一点啊。”韦业欣慰地拍拍池闲的肩膀,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吃,不要客气!我先去招呼一下别的客人!”
韦业一走,桌上的一个男生便问道:“什么是果酱?是苹果酱之类的吗?”
“是广西一个地方的特色酸梅酱,当地人称作果酱。”姜霁北随口解释,“酸甜口味的,一般作为烧烤和炸串的作料。”
“你们懂得真多,好像开了挂一样。”刚才不吃狗肉的女生羡慕地说。
听到这句话,姜霁北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
他觉察到了。
这部影片是有针对性的。
所以,这就是0003所说的,后台系统根据之前的数据所计算出来的,适合他们的电影吗?
但是,就目前而言,其他人看起来什么也不懂。
这部电影到底是针对每个体验者的数据计算出来的,还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姜霁北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他放下筷子,回头往声源处看去。
其他人也留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纷纷转头望去。
角落里,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婆正在责骂一个瘦巴巴的少年:“你又发什么癫!”
少年背对着他们站着,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说:“我不吃蟆拐肉。”
老太婆骂道:“有的给你挑?人家煮什么你吃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选!”
少年却非常倔强,说什么也不肯妥协:“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吃蟆拐。”
姜霁北留意到,面对这一幕,周围的村民竟然都露出了习以为常的表情。
“别管别管。”隔壁桌的一个村民转回身,夹了块肉,美滋滋地吃起来,“法师又在骂她那个小徒弟了。”
其他村民也纷纷回过头,继续有说有笑地吃起来。
法师?
姜霁北挑了下眉。
如果死者是正常亡故,一般人家是不会请法师上门做法的。除非死者走得不太平,家人才会请法师上门超度,送死者上路。
韦业父亲的死亡原因,很有可能藏着什么线索。
见少年死不松口,女法师勃然大怒。
她顺手拿起一旁的灵幡,狠狠地往少年身上摔:“你皮痒了?我喊你挑!我喊你挑!你丢不丢人?你丢不丢人!”
韦业赶紧过去打圆场:“哎呀,算了算了,八姨,你干吗又跟娃仔卵发火?小娃仔家家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少年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姜霁北往碗里夹了几块狗肉,突然站起身来。
池闲抬头看他。
姜霁北单手拿着碗,径直走到少年身后,开口说:“阿弟,不吃就不吃,那吃点别的哈,狗肉吃不吃?”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猛地回过头来。
姜霁北听到,身后的体验者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他自己心中也蓦地一惊,但是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的表情。
这个少年有着一张骇人的面孔。
他的眼间距开得很大,两只涨鼓鼓的眼球看起来仿佛不在一个平面上,给人一种比目鱼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少年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疱和痘痘,看起来十分恶心。
有一点像癞**的表皮。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国产民俗恐怖片,你们根本不懂作者的心/doge
这一场会有很多【杂糅】在一起的【广西各地民俗】,素材源于作者(广西本地人)从小到大的亲身经历、道听途说和资料搜集,在剧情里会进行【艺术加工】的夸张化。
——
备注:
(1)荔枝狗肉:广西自古以来有食用狗肉的习俗,玉林有民间自发形成的“荔枝狗肉节”。
(2)蟆拐:即青蛙和癞蛤蟆的统称,广西方言音译,也作“麻拐/蚂拐”。壮族的先民曾以青蛙作为图腾,并有“蟆拐节”和祭祀青蛙的活动。
(3)沙虫粥:以沙虫为主原料与大米等煮熟的粥,多见于广西北海、防城港等沿海地带。
(4)蚂蚁药酒:作者的爹泡的。广西人有自己泡药酒的习惯,容易食物中毒,不要学。
(5)烤田鼠:曾在作者小学时风靡于烧烤摊,现在已经很少见。
(6)炒蚂蚱/油炸蝉蛹:各类食用昆虫常见于广西各地烧烤摊。
(7)果酱:一种来自广西河池的酸梅酱,作者狂喜。
(8)老表:由姻亲关系组成的同辈分人的一种亲戚关系,为了表示亲昵,广西人日常也会这么称呼陌生人。
(9)法师:广西桂柳一带代对神婆、神棍等职业的统称。
第31章 上路(2)
“我不要!拿走啊!”少年突然用力推了姜霁北的胳膊一把。
姜霁北手里的碗没拿稳, “哐”一声摔到地上,碗里的狗肉和汤汁撒落一地。
刚才跑走的小黄狗不知道又从哪儿冒了出来,低头嗅着那几块喷香的狗肉, 发出了低低的哀叫声。
“韦一心!你这个癫仔!”八姨的表情倏地变了, 举起拳头狠狠捶了少年的肩膀一拳。
姜霁北见多识广,定力又强,表情始终坦然自若, 没有半分异样:“没有关系, 他不是故意的。”
他弯下腰刚想去捡地上的碎碗, 立刻被韦业拦住:“啊呀!陈寂老表你别动!我来扫我来扫!”
少年看了姜霁北一眼, 忽然转头望向他身后的那一桌体验者。
他鼓着一双眼睛,用仇视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他们:“看什么看?!”
恶心的面容配上恐怖的眼神, 让人不禁背脊发凉。
除了池闲和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桌上的其他体验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纷纷转移了目光。
见气氛变得尴尬, 韦业打起圆场:“韦一心, 他们是阿叔家的客人,你别吓着人家。”
少年没说话,他转过身,一声不吭地朝门外冲去。
姜霁北顿了顿:“他……”
八姨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少年身影消失的方向,对姜霁北说:“阿弟, 你不用管他。”
“八姨,你去那桌吃吧。韦一心还小,年轻人火气大,你也不要怪他。”韦业指了指某一桌,“你不是最爱吃蟆拐肉吗?快去快去!”
那桌人也在招呼八姨:“八姨,快点过来!”
“再不来就没有了啵!”
八姨没有推辞, 口中一边含混不清地骂着“白眼狼”,一边朝那桌人走去。
场面又恢复了热闹。
韦业摇摇头,从旁边拿来扫帚。
他把散落在地上的狗肉和碎碗扫成一堆,扭头对姜霁北说:“不好意思啊老表,让你看笑话了。”
“人一多,场面就乱,也是辛苦你了。”姜霁北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后,突然话锋一转,“欸,老表,我叔去世,怎么还请法师啊?”
听到姜霁北的提问,韦业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唉。”他叹了口气,把手挡在嘴边,挨近姜霁北,压低声音,“你不懂,我阿爸他不是正常死的。”
“嗯?”姜霁北挑眉。
“这个事情好鬼邪门的,所以我才请了八姨来做法事。”韦业说,“你们外地人最好不要懂,免得惹上脏东西。”
“这个八姨很厉害吗?”姜霁北的目光落到了八姨身上。
八姨的外表看起来和一般的农村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头发花白,满脸沟壑,衣着朴素,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橡胶雨鞋。
与她同桌的人似乎很忌惮她,毕恭毕敬的,还不停地给她夹菜倒酒。
韦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八姨,她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法师,蛮灵的。平时哪个家里头有什么红白事或者其他的事情,比如娶亲啊,搬家啊,中邪啊,死人了啊,都会喊她去看一看,算一算。”
“那真的蛮厉害的呢。”姜霁北接着套话,“刚才那个阿弟,是她的孙子吗?”
韦业摇头。
“那倒不是,韦一心是她捡回来的。我们这个村的人都姓韦,是个大宗族,村里头每家人都是沾亲沾故的。
“韦一心呢,他家人死得早,是个孤儿,没有人照顾。八姨见他可怜,又有灵性,就收他做徒弟,一直带在身边,教他做法事,以后好歹还有口鬼神饭吃。”
“哦,那八姨真是个好人呢。”姜霁北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惊叹,“那韦一心的脸是怎么回事?”
“韦一心以前不长这个样的,他小时候脸上干干净净,秀气得很。”韦业又给姜霁北拿了个新的瓷碗,上面印着福禄寿的图案,“讲是烧伤,好比是前两年吧,有一回八姨带他去做一场法事,结果出事了,把脸给烧了,后来就成了这个样。”
烧伤的疤痕可不长这样。
姜霁北接过韦业递来的碗:“看着不像,我觉得像溃烂。”
“这个就不懂了,八姨带他去看了好多医生,又自己拿符烧了化水给他喝,也不见好。”韦业叹了口气,“反正韦一心这个娃仔脾气怪怪的,你们别去惹他。”
这时,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韦业的名字。
韦业应了一声“哎”,对姜霁北说:“老表,你先吃哈,有什么不够的再跟我讲,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了。”
“好,你快去忙吧。”姜霁北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也走向了自己那桌。
姜霁北刚回到座位上,整桌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看来,刚才姜霁北在跟韦业交谈的时候,他们都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
“他跟你说什么了?”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问。
姜霁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扫了这群人一眼。
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姜霁北就注意到,猪肚鸡并不在里面。
想来她应该是被分到了别的电影里,不在这一场。
这群人一共十四个,男女各占一半。
如果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参影辅助员,那么加上姜霁北和池闲,一共有八对。
人一多,场面就容易混乱。
想到这里,姜霁北抬脸对他们笑了笑:“打听了一下,那个少年叫韦一心,是女法师八姨的徒弟。”
“法师是什么?”刚才不吃狗肉的女生问,她坐在眼镜男生身旁。
“就是神婆或者神棍,广西有些地方是这么称呼的。”眼镜男生解释。
“你是广西人?”听到眼镜男生的话,姜霁北讶异地勾勾唇角。
眼镜男生看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我叫覃斯文。”
覃姓和韦姓一样,都是广西的大姓。
“我是他的女朋友,叫丁慧,云南人。”覃斯文身边的女生也笑眯眯地看着姜霁北,自报家门。
“我叫陈寂。”姜霁北微笑,“首都人,祖籍广西。”
“那你旁边这位呢?”覃斯文把目光转向坐在姜霁北身边沉默不语的池闲。
刚才,他也暗中观察了池闲很久。
“顾池。”池闲抬眸看他,“柬埔寨人。”
覃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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