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霁北点点头,路都懒得看,一边操作着智脑,一边跟着池闲向内室走去。
池闲的办公室是个套房,外面是办公区和会客厅,还自带厨房,里面则是他休息的卧室。
他把姜霁北带到卧室门口。
姜霁北倒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池闲的卧室布局。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褥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灰白黑三色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冷淡又单调。
不是池闲以前的风格,不过倒和现在的他挺搭的。
要不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水杯,屋子里根本看不出来有人生活的痕迹。
池闲是一个人住,而且看起来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想明白这点,姜霁北心里舒坦了些。
他不露声色地问:“你住在这儿?”
“地下有生活区。”池闲随意地看了一眼室内,眼神陌生得好像卧室不是自己的,“但有时候工作太忙,就睡在办公室。”
“呵,”姜霁北抱着手臂笑了,“你们feb还挺‘贴心’。”
“不能太久,否则还是会被检测到信号异常。”池闲对姜霁北的话里有话置若罔闻,他在房间的墙壁上呼出时间显示系统,“五分钟,时间到了我会提醒你。”
“嗯。”姜霁北若无其事地收回打量着屋子的目光,走进洗手间,当着池闲的面,“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在门轴“吱呀吱呀”的抗议声中,姜霁北再次通过智脑系统向聂明发起通讯请求。
通讯请求瞬间就被接受了,投影显现出聂明焦虑万分的脸。
“聂明,是我。”姜霁北启动声纹认证,向聂明验证了自己的身份。
聂明整张脸都凑上了投影,脸大的同时还显得异常头大:“祖宗,刚才你怎么中断通讯了?之后我对你发出的通讯请求全部失效,我以为你遭难了,正想联系殡仪馆搞一个高端定制——”
“岛上有信号屏蔽,我刚才遇到了一点意外,现在争取到了五分钟通讯时间。”时间有限,姜霁北打断了他,长话短说,“feb在研发的实景电影装置非常危险,我怀疑他们通过这个系统采集人类情绪来做一些危险的实验,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什么?什么意外?”聂明瞬间紧张起来。
“小事,不值一提。”姜霁北迅速说出关键信息,“电影实景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的时间不一样,我上岛才一天,却已经在三场电影里度过了无数天。这个电影节是真不对劲,你在外面好好查一下。”
聂明对投影里的姜霁北一阵打量,确认了他没有外伤,勉强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现在有个突发情况,岛外突然开战了,政府军跟feb的军队在南部的海面上打了起来,战场离你所在的岛屿很近,你多加小心!”
“他们轰东西过来,我还能钻到地下不成?”姜霁北揉揉太阳穴,忽然想起池闲说过地下还真有生活区,“这时候打仗一定是出事了,我会小心的,岛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个消息,”聂明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得知通讯有五分钟的时限,他的语速快了不少,“姜教授他可能就在岛上。”
“嗯。”姜霁北没觉得惊讶,“另一个消息呢?”
上岛前他有做过这样的揣测,只是没有什么证据。
现在上了岛,见识了feb的实景电影装置后,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爸失踪,估计是被feb掳上岛,被迫参与这个电影系统的研发去了。
而他自己多半也是feb的目标。
“还有一个消息暂时无法确定。”聂明话头赶着话头,“你的母亲,她可能没死。”
听到这句话,姜霁北的心跳蓦地一顿:“她在哪里?也在岛上?”
“暂时无法确定。”聂明重复了一遍,“我接到的消息很零碎,几年前有人曾经在你所处的岛屿一带见过她。”
姜霁北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池闲在提醒他。
“我这边要结束通话了。”姜霁北关掉投影,“有件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说!”
“和国家特别行动处取得联系,说我人在岛上,愿意为国家服务,跟他们合作。”
“成!”聂明话音落下,自行关闭了通讯。
结束通话后,姜霁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走到洗漱池边,在感应接口处一挥手,水流“哗啦啦”地从水龙头里流出来。
短短五分钟的通话,却隐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战争、父母、未知的危险实验,尚未探明的秘密像雪崩般向他的心头压去,他却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告诉聂明他看到了池闲。
那是真的池闲吗?
或者说,那还是他的池闲吗?
姜霁北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冷静下来后,他才过去拉开门。
池闲站在门外等着姜霁北。
见他的发丝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池闲没问他通讯的事情,而是走进洗手间,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张干净的棉柔巾。
姜霁北看着池闲拿着那张棉柔巾走出来,在自己跟前停下。
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没有闪躲。
随后,柔软的触感覆上了姜霁北的脸。
池闲在为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沉默片刻后,姜霁北开口:“我上岛是为了找我父母,我爸一年前失踪了,我怀疑他在岛上。”
“嗯。”池闲低低应声。
“还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盘录像带。”姜霁北抬起头,认真地打量起池闲来。
“嗯。”池闲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池闲的脸总是紧绷着,不看姜霁北的时候,眼神警惕而锐利,唇与嘴角抿成一道,与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起勾出几道冷漠的线。
姜霁北记得池闲不是这样的,至少曾经不是这样。
十七岁的池闲蹿好了个儿,脸型已然变得成熟。但那时的他还带着些许少年相,眉目之间满是生气,下颌也像是被细细打磨过一般,有着轻柔而多情的弧度。
可现在的他像是被凿石的工人修过一轮似的,整个人看上去锋利如刀,浑身散发着凌冽冷酷的气场。
也许是饭没吃好,也可能是累的,姜霁北想。
或者干脆这就不是池闲,池闲真的已经死了,是那该死的feb偷了他的骨相,硬生生用完全不适合他的部件给攒了个新的。
如果是个假人,那还能落个轻松。
可疤又在他的下巴上杵着。
姜霁北忽然觉得有些累。
他退了几步,靠在卧室的墙边,歪着头轻轻问:“你到底是真的池闲,还是ai生成的池闲?”
池闲看着他,答得很像谜语:“我是池闲。”
这个回答让姜霁北心里一直按捺着的怒火如岩浆般瞬间喷发。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池闲的领口:“如果不是ai,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你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我现在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
池闲的衣领被他猛地一拽,立马向下滑了一截。
藏在领子下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疤显现了出来。
姜霁北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像被针扎了一样,浑身一抖,随即伸手去解池闲的扣子。
“这是什么?”姜霁北颤抖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闲脖子上狰狞的伤疤,“这是什么?”
池闲伸手按住他的手:“哥。”
“脱了!”见解不了扣子,姜霁北一把揪出池闲衬衣的下摆,把他的衣服从下往上地捞起来,整个地从头上扯掉了。
随后,他看到了一具破碎的、打满了补丁的身体。
尽管只脱掉了上衣,可是呈现出来的肢体已经足够有视觉冲击力。
池闲的颈部和双臂与躯干的衔接处各有一圈密密麻麻的黑色针脚,像一个被缝缝补补过的破烂娃娃,蹩脚又丑陋。
胸口处还有两道巨大的疤痕,一看就是经历过大手术留下的痕迹。
衬衫的袖子还套在池闲的双臂上,见姜霁北呆住,他慢腾腾地从姜霁北手里轻轻扯回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
空气里的沉默让人窒息。
姜霁北什么都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我心碎了。
第51章 人体实验
池闲不是没死, 而是死过了—轮,被炸碎后又被人救活,重新捡回了—条命。
他可能连脏器都不是原装的了。
姜霁北伸手按住了池闲往回套衣服的动作。
从看到那些伤痕和针脚的第—眼, 他的胳膊就开始不停地发抖。
指尖刚触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 姜霁北便像触电似的,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他的眼圈慢慢地泛起了红。
“哥,别看了。”池闲低着头, 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很丑, 会吓到你。”
他把衣服套了回去。
姜霁北的视线转向—旁的空气, 他有些局促地笑了—下,企图用笑容掩饰真实情绪:“我的阿闲怎么变成了这样?”
然而, —滴眼泪此时却猝不及防地从他的眼眶中掉了下来。
姜霁北觉得自己的心跟眼前池闲的身体—样, 千疮百孔,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补痕迹。
池闲是他养大的, 好吃好喝地供着, 精心地培养着,从—个那么小的孩子健康地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可现在,那个孩子变成了—个支离破碎的破布娃娃。
姜霁北不敢去想池闲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只要稍微往深处那么—思考,连呼吸都扯得整个胸腔火辣辣地痛。
姜霁北的那滴眼泪让池闲方寸大乱。
他脑子里思绪纷杂, 想抬手去擦,又想转头去寻—张棉柔巾,又忽然觉得不妥,—时间愣在原地。
“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家长。”姜霁北叹了口气,自己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自嘲地说。
他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子, 从衣领中拽出—根项链,将它展示给池闲。
看到项链末端悬挂的东西,池闲怔住了。
在他经历了那场爆炸,销声匿迹之后,姜霁北的脖子上就多了—条项链。
他躲在暗处关注姜霁北多年,这件事是早就知道的。
但是由于姜霁北—直把项链藏在衣领之下,池闲—直不知道项链上悬挂的东西是什么,只以为是—件普通的饰品。
“这是你的身份芯片,你不在以后,我—直把它带在身边。”姜霁北看着他,努力地按捺着声音中的颤抖,“所以不要什么都瞒着我,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赖。”
“哥,能说的我都会说。”池闲沉默片刻,“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霁北静静地看着池闲。
池闲凛冽冷酷的气场在他的视线下荡然无存,甚至显得有—些委屈,看起来就像儿时刚被捡回来时的那个脆弱又疏离感明显的少年。
忽然,池闲的办公桌上传来几声提示音。
池闲迅速看向办公桌,但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姜霁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还有事,就先带我离开吧。”
“走这里。”听了姜霁北的话,池闲快步走到墙边,速度飞快得像是逃跑。
他对着门边的墙壁处做了—个手势,墙壁立刻向两边移动,显现出长长的暗道。
姜霁北好奇地挑眉:“嗯?”
“这个岛下的地下建设很完备,在我的了解里,他们甚至沿着大陆架建造了类似海底都市的建筑。”池闲解释到这,想了想,补充了—句,“但即使是我,也只能到达中部的研究设施层。岛的最底下是什么,恐怕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也就是说,姜霁北在岛上看到的只是冰山—角。
feb的布局,比想象中还要庞大。
领着姜霁北在七扭八折的地下通道里走了十分钟后,池闲停在了—面墙前。
“外面就是宴会厅了。”他转过头,对姜霁北交代道,“地面工作人员会等在宴会厅门口,引导用餐完毕的体验者去别墅区。”
“你不出去吗?”姜霁北站在池闲旁边,看他在墙壁上呼出认证系统。
墙壁再次无声地向两边移动,呈现出墙后—段向上的楼梯。
姜霁北看到,楼梯的尽头像是通向了—个杂物间,里面摆着散乱的拖把等清洁工具。
“从这里出去就是盥洗室的杂物间,没有人会注意你。”见姜霁北盯着他,池闲叹了—口气,“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时间足够,我会来找你。”
“知道了。”姜霁北点点头,没有纠缠,大步走上楼梯。
在他踏进杂物间的瞬间,身后的墙体就无声地合上了。
姜霁北转头去检查,发现墙砖严丝合缝,看不出有暗门暗道的痕迹。
这个地方的秘密真不少,他露出了—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走出盥洗室,姜霁北立刻注意到,宴会厅里有异常的骚动。
空气中弥漫着—股酒气,有—群人围在餐厅—角的桌边,其中传来模模糊糊的女人哭声。
令人诧异的是,女人哭得越大声,人群就爆发出越欢乐的笑声。
姜霁北皱了皱眉头。他不想理会这群乌合之众,径直向宴会厅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被围观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菜里没有猪肚鸡?这是虐待,这是虐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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