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掩饰着自己内心被背叛的委屈,却还要跟着一起“背叛”的强烈的不安和谴责自我的煎熬,还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混乱——太狼狈了,这副神情。
简直像是在卑微地乞求一样,可笑的要命。
所以,不要看。
……
降谷零觉得很混乱。
极度混乱。
他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狼狈的要死。外厉内苒又故作冷漠,但是那种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煎熬感和谴责感、那种让他汗流浃背呼吸紊乱的焦灼与不安,早就完完全全藏不住了。
他从来没在黑宫星面前作出这样的狼狈。即使之前被发现了端倪、即使被确认是卧底,他都没有这么狼狈。
宛如心底的隐私被赤\\裸地揭开,仿佛被脱光了丢给人大喇喇地观赏,一直隐瞒着的、不愿意面对着不断逃避着的,被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人晴天惊雷般猛地说出来,简直像是在处刑。
比死刑更加令人痛苦而绝望的惩罚。
也许就这样拥抱也挺好的,至少对方看不见他这么狼狈的表情,也不用接受对方目光的谴责。
但即使如此,当降谷零听见那声仿佛在诅咒的话语时,他还是忍不住挣脱开来。
他怎么可以!?黑宫星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可是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黑衣组织!那可是一整个庞大的组织!!他是前途无量的咒术师,是应该被所有人在意着然后无忧无虑地朝着自己的正义和信念不断做着斗争的!怎么可以在这个年纪就对上那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甚至还要说出只能不死不休的这种话,他怎么可以这样啊!
降谷零感觉到无边的愤怒,眼神都被怒火点燃,亮的灼人。
但就在他为对方柔软的脸颊上一闪即逝的黑色花纹感到在意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盆冷水扑了过来,然后又被点燃起一种更加滚烫、简直要烧掉灵魂一般的针刺的焦灼感。
——是少年蓄着水光的柔软的金色瞳眸。
太过清澈,以至于那其中混乱的情绪也变得一览无余。痛苦、委屈、谴责、挣扎……以及乞求,强烈而复杂的情绪第一次充斥在了这双清澈见底的柔软瞳眸之中,宛如圣洁的神明被锁链囚住留下羞耻的泪水,又像是在看不清前路的茫茫大雨中,被落水的狗狗轻轻咬住了衣角。
降谷零忽然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拥抱了。
正如他不想被对方看见那么狼狈的神色,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背叛不是一个人的痛苦,选择原谅所要付出的代价不只是来自亡灵的谴责,更是来自灵魂深处对自己的唾弃与一直坚守着的信念的悲伤。
狼狈的不是他一个人,挣扎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但乞求的却只是眼前人。
……他都在做什么啊?!
被盖住眼睛的那一刻,降谷零感觉心里有一角在塌陷,深渊中出现一条长长的锁链,锁住了他的脚,封住了他的行动,把他钉在十字架上,逼着他低下头。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
“降谷零,”熟悉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从现在开始吗,协助我解决掉黑衣组织。”
少年看出他的挣扎,在深渊中发出冷漠的命令,试图一换一,但最后锁链却将他拽得更深。
啊……这就是背叛的代价吗?
降谷零深刻的感受到了。
然后臣服。
“好,”他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卧底。”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港\\黑的事,阿星不会原谅的。
但是经历了太多之后,他只想珍惜自己仅有的挚友。阿星真的很煎熬,比起透子还要痛苦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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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他能怎么办呢?
选择了黑宫星的话,他们一起对抗组织,组织也不一定真的会有什么重大损失;而选择了收养了自己的组织的话,最重要的朋友毫无疑问会在和庞大的组织的斗争中被诅咒着死去!
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的朋友,他最重要的人,他永远坚定不动摇的阿星都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他还能怎么办啊!
不管选择什么都是背叛的话,那个被背叛的人也不该是黑宫星不是吗?
我是个罪人。
降谷零深刻地意识到了。
然后黑宫星伸出手、话语变成锁链:那就去赎罪。
降谷零别无他法。
……
“……”
“……”
中原中也一把捏爆了监视器,心情十分不爽。
不就是在逼着叛徒回心转意吗,怎么搞的跟告白调情一样!露出那种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太宰治按例是要嘲笑一下他的冲动,但此刻居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怏怏地转回了头。
能让黑宫星产生那样的动摇和选择,那个波本可真是了不起。
他微妙地扯着唇角,似笑非笑。
明明就是私情,还非要表现出是被动的,手段确实很不错。
至少接下来,不管黑宫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主动还是被迫,都已经跟他绑上了一条船。不仅要为对方的身份担责甚至洗白,还得为对方的前程和心理状态而关注。啧。
短短一瞬间,太宰治就分析出了未来的种种可能性,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但与此同时,他又浮起一种微妙的嘲笑心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走了这步棋,那么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那条路都已经断绝了——在这样强烈的谴责和负罪的煎熬心理下,就算会逐渐释然,这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太宰治暗自幸灾乐祸了那么一小会儿。
中原中也抬起眼皮,难得一下就能看穿对方的心理。他还以为太宰治又是在针对自己,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和阿星只是朋友而已,朋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我对这种完全不在意!”
太宰治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会,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
以他中原中也的性格,对朋友的昵称是阿星?对朋友需要靠手牵手安抚?对朋友会忍不住关心他身边的人?
朋友,还真是用得好,怕不是一次只能有一个的那种。
呵。
没找到赛道的傻子。
太宰治嗤了一声,中原中也差点被他点燃火气,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道:“你是要打架吗?”
森鸥外默默观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中也还没看出来吗?”
中原中也对森鸥外一向尊敬,当即收敛了脾气,有些无措地低了低头:“属下愚钝……”
猜到森鸥外要说什么的太宰治眼皮抽了抽,冷笑道:“蛞蝓果然是蛞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中原中也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没理会他。
而森鸥外却猝不及防的笑眯眯地拿他开了刀:“太宰是在羡慕中也有这么重视自己的朋友吗?其实星君也很重视太宰的吧?不然怎么会越过我找太宰询问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事宜呢?”
被cue到的太宰治自知理亏,迎着两道视线,悻悻闭了嘴。
而中原中也在怒视了自己的搭档之后,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又不好问,表情浮现了些挣扎。
森鸥外一眼看穿他的心理,叹了口气,无奈地以笃定的口吻开口道:“如果不是中也,星君对我们黑暗世界的居民接受度可没有这么高,也更不会轻而易举原谅那个波本的背叛。”如果不是觉得,自己有所亏欠的童年好友居然成了想都没想过的黑手党,不断挣扎着最后接受了现实。以黑宫星过去的性格,即使会原谅,也只是出于希望对方改邪归正。而绝对不是这种,连着背叛一同原谅,一同承担背叛的痛苦。
这是中原中也带来的改变,他不希望被一个外人享受了成果。
见到一脸茫然和动摇的属下,森鸥外更加无奈了。
直性子虽然好把握,但是单根筋却实在让人头疼。
森鸥外想了想,换了种说辞,谆谆善诱道:“即使是朋友,有独占欲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想朋友被外人抢走的话,就好好对朋友表达出自己的不安和最真实的想法吧。中也,现在星君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很多东西都可以告诉他的。”
不安……
中原中也心神发散了一瞬间,又很快收敛,老老实实低着头道:“是,首领。”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嗫嚅着道:“……谢谢您。”
森鸥外有些讶然,但最终还是露出了微笑:“是中也自己的功劳。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中原中也垂眸:“是。”
……
降谷零在改变了态度之后,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身份。
“我需要暂时回到组织汇报一下情况,”他一边系上风衣袋子一边拿起帽子,望过来的那双紫灰色瞳眸比窗外灰蓝的天色更加温柔,“组织那里还不能暴露身份。回东京之后我会和爷爷坦诚,然后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减刑’。不过到时候还是要看爷爷怎么说。”
黑宫星坐在床边,身上已经换上了高专校服——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降谷零走后基本上也会回到高专。
对降谷零的脸上的苦笑,他只是眨了眨眸子:“注意安全。”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和爷爷汇报了一切情况,还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并且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黑宫星想把降谷零拉回来,但不是为了把他拉回来让他被当成罪人被谴责。他要让降谷零自己谴责自己,然后不断地赎罪,直到获得所有人的认可,直到他也认可自己、然后用余生在这个国家做出贡献。
对于降谷零这样的人,黑宫星觉得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哪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觉得。
降谷零走后,黑宫星也准备去和森鸥外告别。
毕竟现在对方是他的挂名上司。
在去首领室的途中,黑宫星看见了久违的少年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曲着一条腿看从彩色玻璃窗下投影出来的宛如水面一样的地板。
深浅不一而明明灭灭的光打在少年白皙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种庭院池塘的细腻光影的温柔感,让人总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换上一身和服、拿着苹果糖参加祭典看花火大会一样。
黑宫星的记忆飞快地跃出来些零碎的画面,又很快像是池塘的游鱼一样游走在桥下不见。
虽然对方没有抬头,但是黑宫星却莫名有一种直觉。
“……阿啾?”在等我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正在发呆的褚发少年忽地抬起头,眼瞳像逐渐被打捞起的深海蓝宝石,有温柔的海水晃晃悠悠推动着船只:“我在等你。”
黑宫星歪了歪头:“嗯?”
“这个季节的话,山阴那里的温泉正是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中原中也伸出手,黑色的半指套和象牙白的手背在玻璃窗下的光模糊了界限,微微抿起的嘴唇和眸子都像是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晃动,仿佛已经来到了温泉似的。
黑宫星先是为他满是潮气似的蓝宝石眼瞳晃了下神,随即才意识到对方话语中透出来的意思,眼睛睁圆,额发滑落在眼周,像是也在惊讶似的:“——阿啾!?”
褚发少年微微别过视线,指尖缠绕的火焰般的发丝,像烟火绽放:“嗯。”
随即便不再说话。
但话语尽在不言中。
黑宫星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很想就这么拽着把他带回山阴,让福姨和柏村先生看看,看看他们的孩子——他还活着,而且很健康,实力强大性格温柔,拥有了搭档和付出信任的组织,被很多手下敬仰着,是个很好的孩子……
但是,还不能。
中原中也只提了山阴,却刻意避开那对夫妇,已经很明显了。
黑宫星缓缓松手,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垂在空中的手收紧,安静了一两秒,才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是吗,最近确实挺忙的,好像不太适合……”
黑宫星又忽然点了点头。
中原中也表情和话语都一滞,有点牙痒痒地,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摇头又点头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能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被他捏住脸颊的少年扑哧笑了。
“收获时节,忙;春节,祭典,回家,好不好?”
他含糊不清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被彩色光照映的眸子也有着彩色的期待。
像烟火一样。
中原中也的记忆模模糊糊产生了些色彩。
走廊里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却是像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正在中央等待他的少年一样。他感觉自己心跳稍微有点快,像是烟花一簇簇盛放,像是祭典的鼓声和吆喝声,既吵闹又很有规律。
这就是祭典吗?
想起看到的资料和照片,还有调查来的结果,明明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但中原中也就是忍不住。
他先于思考的搭上了少年的肩膀,眼瞳同样明亮而满是期待,话说出口才想起补救:“你要带我回家吗?我还没有去过朋友的家呢。”
黑宫星快速地眨了眨眸子,唇角微微扬起:“嗯,回家。”
“到时候一起过年?那我还得先请个假,”中原中也揽着他的肩膀碎碎念着,脸颊上逐渐浮现出些红晕,“上门是不是还得买点年货或者礼物,啊,衣服也得买新的,总不好过年还穿一身风衣……我这样算不算是见家长?会不会很打扰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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