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座位,手机屏幕还亮着的康辞心情复杂。
靠,真的要去约会啊?
不是说好只找个“借口”吗?
就走了?就走了?
那我怎么办!
内心分裂出一个小人就地大吼,康辞抓紧筷子,很想把面前还剩一口的豆腐布丁当陆朝南戳烂。他长长出了口气,又想:别太自作多情了吧?
陆朝南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要帮他溜走。
只有“我”,没有“我们”。
看来有时候太含蓄也不好,把自己坑了。
康辞想他是被那碟谦让来的甜品迷惑,居然对陆朝南抱有一丝期待!
狠狠地又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康辞愤懑地咀嚼着,脸上乌云密布。没吃几口,桌面的手机振动片刻,康辞以为是什么推送,没理,但它继续锲而不舍地以更密集的频率动起来,唐柠比他更快注意到。
“电话吗?”她提醒着。
康辞“啊”了声,抬起屏幕,来电显示是微信通话……
备注名:变态博士。
康辞:。
“喂?”康辞掩着嘴偏过头,“干什么啊?”
“要不要搭顺风车。”
他根本不带问号,康辞听得一愣:“诶?”
“我在楼下等你五分钟,要怎么跟康老师他们请假是你的事。”陆朝南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背诵法条一样字正腔圆又无比利索,“最多等五分钟,不来我走了。”
说完,陆朝南甚至没给康辞反应时间,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从头到尾都不到30秒。
康辞懵了一会儿,忽地明白过来了——
哦!还是要理他的嘛!
果然陆朝南的内心住着一个体贴的小南瓜。
康辞一抹嘴,抓起手机绕到餐桌另一端:“爸,爸爸爸爸……跟你说个事……”
他惯常在大人的饭局间早退,康寰纵然无奈,却知道这是不能改变的——没有小孩能在与自己无关的局里从头坐到尾,何况玩手机也不礼貌,不如放他走了——所以没等康辞把精心编造的“我要回去写综述”说出来,他就不耐烦地一摆手。
“到家发个消息。”康寰满脸糟心地说,“少打点游戏!多看书!”
康辞站得笔直,憋不住笑了:“哦!”
康寰:“快滚快滚,多待一秒我怕我揍你……”
两边的老师们都会心一笑,康辞笨拙地挠了挠头发,仍挨个道别,礼貌做到位了这才忙不迭地跑路,背影写满快乐。
这快乐究竟来源自由或者陆朝南的邀约,康辞只用了两秒钟就分清了。
他想要当陆朝南的“约会对象”。
哪怕这只是临时编造的谎言。
一路小跑到楼下,康辞首先看见了站在门口发呆的人。
陆朝南虚虚地披着那件风衣,手好像抬在唇边。康辞猜着“他不会在抽烟吧”,放轻了脚步,从侧面绕过去,然后猛地提高音量:“哇——!”
燃烧的红点不受控地一抖,陆朝南转过头,一瞬间没掩饰过受到惊吓的慌乱。
他总是游刃有余,难得的手足无措就让康辞印象深刻,好像这个死板的学霸突然间多了几分真实,成了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这认知会拉近康辞对他的距离感,康辞想着,故作轻松地一拍陆朝南的肩膀。
“嗐,怎么又在抽烟啊?”他问,半真半假地,“等以后烟瘾太大了不怕女朋友不喜欢?”
陆朝南“哦”了声,然后从善如流地掐了。
康辞:“……”
天地良心,他不是这意思!
相顾无言片刻,陆朝南干咳两声后开口:“送你回家?”
听起来哪里怪怪的,而且很耳熟。康辞来不及细想,先条件反射往陆朝南身后看,察觉到他好像没开车,皱起了眉:“我去坐地铁就行了……”
“一起。”陆朝南笃定地说。
“你不是喊我搭顺风车?”康辞往他身后看了看,“对啊,车呢?”
陆朝南:“编的。”
康辞:“……”
好的吧,那一起坐地铁也未尝不可。
去地铁站还要走一段,康辞刚开始雀跃,后来却发现缺了什么。
那件红配绿的丑外套因为担心被陆朝南嫌弃形象不佳扔在了包厢,虽然庄怡丽肯定会帮他拿回家,但现在,美丑的需求首先退居二线。
初冬的风凛冽,裹挟着干燥如刀的锋利扑面而来。河边街道纵横交错,康辞受不得冻,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陆朝南身边躲了躲,试图让某个高出小半个头的人替自己遮住狭长小巷中侵袭的寒风。
但康辞到底做贼心虚,偷摸着抬眼观察陆朝南的表情。
青年没任何改变,依然保持视线平直的姿势向前走。他这么安静,康辞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放慢脚步没头没尾地问:“你今天怎么跟来了?”
“我们开组会。”陆朝南答,和他的节奏保持一致,“被顾老师骗来的。”
康辞“诶”了一声:“怎么骗?”
陆朝南眼眸微垂:“连哄带骗,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想撮合我和唐柠。”
突然像吃了颗柠檬,康辞舌根一酸,差点把自己咬了:“哦……哦,你和学姐看起来是有点……你们来的时候都一直说话。”
“组会有问题没讨论完,她准备发文章。”陆朝南解释得平淡,“但我觉得难。”
康辞被他噎了一下:“你也太直接了……”
陆朝南:“实话实说而已。”
哦,那看来是完全没意思了。
酸味渐渐消退,康辞后知后觉出甜味。他半偏过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陆朝南:“学长,你刚不是说你要去约会吗?”
“是啊。”
陆朝南说完,意犹未尽,却没有再多提一个字。
他的话一向简单,后面藏满了暗示等待旁人自行解读:是啊,我正在约会。
康辞不懂陆朝南的意思是不是就如自己猜的那样,却就此心跳加速,跃动声透过骨骼血液传递至耳边,“砰砰”地跳着,愈演愈烈,险些覆盖了全部理智。
他不知所措,满怀欢喜。
小南瓜这么会说话?
还是陆朝南到底游戏里收敛了点?
全身血液仿佛都加快了流动速度,手脚冰凉也有所缓解。康辞缓慢地抽了口气,正预备跟陆朝南回答什么,就走了一秒钟的神,脚底猛地踩空。
来不及“啊”一下,康辞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卧槽!”
然后被谁拽住了手腕。
陆朝南握着他往后拽向自己,好险让康辞重新站稳,摔倒成了一场虚惊,不凑巧地惊散了所有旖旎余温,只剩康辞一后背的冷汗。
他和陆朝南蓦地拉得很近,康辞平复心跳,一时间忘了放开手。
陆朝南好像也忘了。
有那么几秒钟,康辞听见陆朝南的脉搏与自己心跳在同一频率跃动着。
他们是站在河流两边的人,在这一刻跨过了那道并不分明的界限,风里,树叶沙沙作响的旋律里,南方的初冬,他安静地任由陆朝南握住了,谁都没躲。
白霜化成了水滴落,康辞一个激灵,立刻从陆朝南掌心抽出手。
“谢……谢谢。”康辞说,踢了一脚差点害自己摔跤的台阶,缓解气氛,“怎么在这个地方弄个台阶啊……”
“没事。”陆朝南也像回过了神,对他说,“去坐地铁?”
手背还能感知他掌心的脉搏,康辞记不得后半段陆朝南又跟他聊了什么。
先开始是游戏,谈着谈着话题逐渐延展到陆朝南去过的地方。海德堡,莱茵河谷,奥登山很陡峭,旧城区屋顶都是红色的,还有巴洛克风格的教堂,穹顶绿得很好看,内卡河北岸的山丘适合晴朗的日子去逛一逛……
他听得也认真,诚心诚意地想去看,但下了地铁,满脑子还是陆朝南握住他时,曾经总是很冷的掌心一点一点变得温暖。
地铁十号线,陆朝南比他早到站,问他:“晚上回去要不要玩游戏?”
康辞还没听清他的话,抢先一步点了头。
家里只有自己,康辞拿了瓶可乐慢吞吞地登录游戏后,“小南瓜”的图标已经亮了。地点显示在“雪关”。
西出神机山的入口,因为漫野沙漠,在月光下细细如雪故而得名。雪关是一张低级地图,虽然同样是野外地图,但像九华山之于玄门道观,雪关是机械师职业“神机”的门派任务升级地图,满级玩家除非看风景,很少去到那儿。
跑去那个地方干什么,该不会又被人堵在野外了吧?
康辞愣了愣,先点了他的头像组队。
兴许是夜晚一路走、又一路坐地铁的融洽氛围让他再次有了坦白的欲望,康辞点了打开语音,犹豫片刻,用和平时没什么差的声线问:
“你在雪关干什么?”
[团队][小南瓜]:我在冷静。
[团队][小南瓜]:有点乱,心里。
这话让康辞心一沉,他不敢开腔了,于是也跟着打字。
[团队][无情砍崽]:?
[团队][小南瓜]:有一件事情
[团队][小南瓜]:我觉得
[团队][小南瓜]:要不然
[团队][无情砍崽]:……?
[团队][小南瓜]:算了
[团队][小南瓜]:等我冷静再跟你说
[团队][小南瓜]:去刷好感度吗(′ω`)
……
康辞:陆朝南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陆·该长嘴的时候又不长了·朝南
抱歉,手腕痛得要命而且很肿,明天再去医院看一下,后天更
第31章 差点露馅
“我当时离脱单就差那么一点点。”
咬牙切齿地说完,康辞凶狠地咬掉了最后一口面包,企图把它当陆朝南嚼了。
“真的假的?”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康辞腮帮鼓得像仓鼠,“就这?就这!”
钟岁岁听完来龙去脉已经快不行了,要不是叼着吸管,这会儿大约都笑出了声。她竭力憋了一会儿,然后问:“所以你们就去刷好感度,没其他了?”
康辞点头,又气又好笑地说:“对啊,不然呢?他都这么说我能怎么办。”
钟岁岁哀叹:“学长真是不解风情!”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康辞抿了口咖啡,把一堆资料翻得“哗哗”响,“好感度刷到他被防沉迷强制下线,然后他就从微信给我发了这些,喊我在下周内看完,再改改那篇论文——你说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钟岁岁捂着嘴,一双杏仁眼弯成月牙:“可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故意让你当做是两个人,哎康辞,游戏里嘘寒问暖,现实里帮写论文,还演得那么认真……你现在有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感觉?”
“可说呢,差点都被他骗了!还好我机智。”康辞气哼哼地,“行啊,那我陪他演,不就是玩一人分饰两角,我看谁先忍不住。”
钟岁岁小声道:“肯定是你。”
康辞:“嗯?”
“没啥,没啥。”钟岁岁欲盖弥彰地拿过那叠陆朝南出品的新资料,翻了翻,“不对啊……这是我最近在看的方向,谁写的论文,是期刊上的吗?”
“不知道,他发我的。”康辞探过头去和她一起研究。
陆朝南发给他就是一个PDF,康辞没多想,用家里的打印机打成了纸质版方便批注。他见论文格式完整,引注和参考文献格式也十分严谨,下意识地以为是已经发表的某篇期刊,现在钟岁岁提起了,他才多看了几眼。
参考文献很新,其中包括两本国外的专著,康辞不懂德语,但他瞥见文献时倏忽想起了陆朝南,不由得思考一种可能性。
会是陆朝南自己的吗?
康辞脑内“嗡”地一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准备发表的文章,万一是,大剌剌地摊在自己面前。对方扔下一句“可以学习第三部 分的论述方法”,却只口不提作者是谁,想让他更专注内容而非炫耀的缘故?
钟岁岁还在翻来覆去,嘀咕着:“好新啊,这是上个月刚出版的……”
“给我!”康辞抢过那篇论文,“这可能是他自己的。”
钟岁岁:“诶?”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钟岁岁猛地回神:“他这么放心,把没发表的论文给你看?”
分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康辞突然羞赧。
对啊,陆朝南对他就这么放心?
他都打印完毕了,陆朝南不怕被他搞丢了,然后被别人捡去吗?
就算不怕,一点都无所谓保密,是不是心太大了。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康辞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掩饰不知来源的心虚,卷了卷论文往书包里塞,“我走了,晚点要去选修课。”
他们不在一个班,钟岁岁理解地点头,不忘叮嘱:“有进度跟我说啊——”
康辞敷衍地“好”了一句,心里却想:谁要跟你说。
几天之内下了两场雨,南方城市落叶不多,银杏黄了一大半,妆点出校园的季节感。行走在小径的老师与学生大都裹上了大衣、防寒服,深色调与植物的萧索搭配,明快减半,只剩下端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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