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一次而已,他是怎么确定精灵看到了呢。
十八王子对此百般不解,除了疑惑之外,他更多的是伤心和委屈,原来萨米尔靠近他只是为了和精灵交流,自己只是个工具而已。萨米尔看着他的时候,大部分其实是在看后面的精灵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心想自己这个工具人也太惨了。
诺厄修并不在意萨米尔是如何和精灵联系上的,他张开手掌,木偶粉末随风而散。
“你要跟着他离开吗?”诺厄修说。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只是瞳孔的颜色更加深沉,如同令人绝望的深渊。
萨米尔说:“到此为止吧,诺厄修。”
“不。”诺厄修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他紧紧地盯着萨米尔,除了最开始之外,甚至没有给精灵一个眼神:“他带不走你。”
亚特兰斯没有说话,而是靠近萨米尔,拉住了他的手。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行为,拉住了之后,才想起来萨米尔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当初他并没有解释清楚……
然而萨米尔并没有放开他的手,亚特兰斯的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诺厄修的眼睛登时红了,恨不得立刻砍断亚特兰斯那只手。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一把弯刀从他手中出现,直直地朝亚特兰斯的手臂砍过去,亚特兰斯将萨米尔拉到身后,手中的剑挡住了诺厄修的攻击。
红发兽人和绿眼睛精灵对视片刻,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杀意。
“就凭你,也想带他走?!”
“是他让我来带他离开。”
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诺厄修其实只是个青年兽人而已,不知道为何实力竟然如此强大,在亚特兰斯完全没有隐藏力量的情况下,竟然能打得有来有往。然而最终还是亚特兰斯稍胜一筹,诺厄修被击败,亚特兰斯心念一转,抬起手里的剑。
萨米尔在他身后道:“就这样吧,我们走。”
亚特兰斯收起了剑。
诺厄修倒在地上,艰难地想站起来,这一幕让萨米尔想起了在诺厄修记忆中看到的场景,他偏过头,想劝点什么,但对于诺厄修来说,单纯的言语是没有用的。
“等等……”
然而,叫住他的竟然是十八王子。
萨米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十八王子朝他伸出手:“萨米尔,我想知道……”
萨米尔半跪在他身边,他离开的计划中并没有准备伤害十八王子,因此对此时虚弱重伤的十八王子有些愧疚。他低下头,十八王子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露出一个苦笑。
“我也不想伤害你。”十八王子说。
萨米尔微微一愣,十八王子猛地按下他的肩膀,两双眼睛对视片刻,萨米尔才发现十八王子的瞳孔深处竟然有一丝红色。
就像石榴一样通透又漂亮的红色。
萨米尔脑袋一阵发晕,体内气血翻涌,他浑身无力,身体往前一跌,十八王子接住他,紧接着自己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毕竟重伤在身,强行使用血脉力量,让他更虚弱了。
“但我必须把你留下来。”十八王子抱着萨米尔,有些难过地说。
如果萨米尔不会离开多好。
他就永远不用暴露出这一面,他们就像之前那样,开开心心的,不管是干什么都很好。
亚特兰斯一剑刺过来,十八王子虚弱至极,也懒得再躲开。还是萨米尔抬了抬手,亚特兰斯微微皱眉,剑尖偏移,擦着十八王子的耳朵刺入地面。
“放开他。”亚特兰斯道:“否则我杀了诺厄修。”
诺厄修低低地笑了一声,用刀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刀尖指向亚特兰斯,他仰头大笑:“那你来啊!”
“等等,不要……”萨米尔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的微弱,只有身边的十八王子能够听清。十八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省点力气吧。”
萨米尔瞥他一眼:“你对我做了什么?”
十八王子道:“我也拥有一些四哥的力量,但比他要弱得多……”
萨米尔指向正在战斗中的兽人和精灵,说:“你不担心你四哥吗,从刚才的结果来看,他不是亚特兰斯的对手。”
亚特兰斯和诺厄修之间的战斗,已经到了刀刀见血的地步。
对他们来说,彼此都是夺走萨米尔的敌人。
就算当时和萨米尔有了误会和矛盾,但只要接下来好好解释,亚特兰斯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解除误会。他确定了萨米尔的心意,在每次看着那枚破碎的月光瓶时,他都在无法克制地在想,如果萨米尔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但萨米尔不在,萨米尔被带走了。
而对于诺厄修来说,萨米尔是他年少初遇,但永远抓不住的风。“第一次是海妖,第二次是精灵……”诺厄修双目赤红:“阻碍我和萨米尔的人,太多了!”
“你们都是后来的。”亚特兰斯寸步不让:“如果我当时没犯错,根本不可能有你们这些后来者!”
“所以你接连犯两次错是吗?”
“不管我有什么问题,萨米尔永远不可能接受你。”
“如果你不出现,萨米尔已经是我的了!”
“他不属于任何人!”
“就算杀了我,你也不可能带走他!”
诺厄修低喝一声,刀锋闪烁着锋芒。他们从看台上打到了竞技场内,之前萨米尔战斗过的地方,正好适合他们决出胜负。诺厄修并不是亚特兰斯的对手,再次落入下风,亚特兰斯厌恶诺厄修,手里的剑越来越凶。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风起云涌,乌云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剧烈翻滚着,狂风过后,冰凉的雨水刷刷刷地落下来。
乌云暴雨将竞技场笼罩,而竞技场之外,仍然是一片晴天。
雨越下越大,几乎如同将海水直接灌进竞技场内,最下面的观众半边身体都泡在水里。
而随着积水越深,雨水渐渐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如同海水一般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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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海水灌入竞技场,场面越来越混乱。
竞技场老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从国王陛下带着老国王出场他就心里一凉,知道今天必不能善终。身为商人,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明哲保身,国王陛下和四王子的纷争他一点都不像掺和进去。
而到精灵出现之后,老板就完全看不懂剧情的走向了,之前明明还是宫廷权谋兄弟相杀,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四王子和那个精灵争夺比赛冠军的感情纠纷呢。
他的这个冠军,到底是什么人?
不止是老板茫然,那些本来在围观的观众们更是茫然不知所措,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出好戏。
之后四王子和精灵打得非常激烈,他们一边想着没想到四王子居然有这种实力,一边看得也很兴奋。
紧接着,海水灌进竞技场,最下面的观众很快被淹没,他们拼命晚上走,但海水灌得越来越快,下面居然见不到底。场面一时混乱起来,老板连忙让工作人员去疏导观众,他看着天空中的乌云,情不自禁朝国王陛下看过去。
此时的国王陛下显得狼狈而茫然,除了最开始,之后的事,似乎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海水甚至蔓延到了高台上,老国王盯着海水,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国王陛下嫌他聒噪,命令幽明蛇将老国王拖上来,幽明蛇摇了摇头,表示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国王陛下一咬牙,只能自己把老国王往上拖。
此时萨米尔浑身无力,十八王子吃力地把他带离水面,萨米尔看到他脸色苍白,这海水渗入伤口的感觉肯定不好受,说:“你不是刚受伤了吗,把我放下吧。”
雨下的很大,把十八王子的头发淋得湿透,变成了更深的红色,和诺厄修的有几分相像。他脸上都是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抹了把脸,露出一个苦笑:“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萨米尔叹了口气,跟着他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在风雨之中,一个苍白的身影缓缓出现。
海藻般的黑发长至脚踝,他的皮肤是一种奇异的苍白,如同海里被冲刷过无数遍的礁石,俊美,苍白,神秘,海妖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落在水面上,然后踩着水面朝萨米尔走过去,直到他出现,天上终于不再下雨。
安尼海涅特伸手将萨米尔抱过来,十八王子想拦住他,但和海妖对视一眼之后,他便动弹不得。十八王子内心苦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故事,那些故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神秘而古怪的角色,带着影响最终结局的强大力量。面前这个裸着上半身,披着海藻般长发的神秘人物,就给他这种感觉。
安尼海涅特行走在水面上,也如同鱼在水里游一样自在。萨米尔被他抱在怀里,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有一种独特冰凉的湿润的触感。
“你怎么来了?”萨米尔问。
安尼海涅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说:“我一直在这里。”
萨米尔:“嗯?”
安尼海涅特指了指竞技场中央,仍然和亚特兰斯在对峙的诺厄修,说:“他请我过来的。”
萨米尔愕然。
于是安尼海涅特便将之前的事尽数告知了萨米尔。
萨米尔离开之后,安尼海涅特便想着离开海里,去陆地上。他并非不能在陆地生存,只是呆在海里更舒服,在陆地上,他的力量也会受到影响。
安尼海涅特离开海洋之后,进入了兽人帝国的领土。他□□着身体,长至脚踝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就这样行走在冰雪之中。
这么奇异的场景,很快就被兽人发现了,兽人将这样的异常报告给了上面,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安尼海涅特最终被交到了诺厄修手上。
凭借着海心石的力量,诺厄修认出了海妖。
而诺厄修也从海妖那里得知了萨米尔在海里的事,包括之后去了精灵岛。
萨米尔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踪迹,居然是诺厄修从安尼海涅特这里得到的。
诺厄修曾经尝试过控制安尼海涅特,但他们实力差距很大,而且,某种程度上,安尼海涅特和诺厄修之间是有联系的——诺厄修吸收了海心石,而海心石是海里的东西。
后来,安尼海涅特和诺厄修交流过,诺厄修让他留在兽人帝国,而自己能去将萨米尔带回来。
“会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的。”诺厄修这么说。实际上,他并不认同人鱼的做法,对安尼海涅特最终放萨米尔离开感到不解。
再之后,诺厄修就去了精灵岛,而安尼海涅特,一直留在王宫之中。
诺厄修并没有囚禁他,笑话,谁能控制住海妖呢,最开始,海妖在一个村庄里,那些兽人想要控制他,被安尼海涅特引来海水灌溉,淹没了整片村子。
安尼海涅特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他从诺厄修那里学到了很多陆地上的知识,他想留在这里了解更多。
后来,诺厄修就把萨米尔带回来了,安尼海涅特想见萨米尔,被他又劝服了。
只能说,安尼海涅特仍然是那只天真的海妖,而他偏偏出来就遇到了心性最为扭曲的诺厄修。而他们之间,又因为海心石和萨米尔相连接,安尼海涅特最终还是相信了诺厄修。
“所以,你现在的常识,都是诺厄修教的吗。”萨米尔叹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怕了。”
安尼海涅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看到了萨米尔,而且萨米尔还在他怀里,就让他很高兴。
但亚特兰斯和诺厄修就不怎么高兴了。
亚特兰斯冷冷地道:“放开他。”
安尼海涅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角垂下来:“又是你。”
他记得这个精灵,当初在海底,正是这个精灵带走了萨米尔,只不过当时精灵是另一幅样貌。
但海妖并不是凭外表认人。
诺厄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你好像要死了。”安尼海涅特说:“你打不过他,所以我来帮你。”
诺厄修偏头,甩了甩手里的刀,说:“不用。”
然而他已经处于重伤虚弱的状态,安尼海涅特把萨米尔小心放下,然后朝亚特兰斯冲过去。
亚特兰斯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块红色的宝石,冷哼一声,缓缓抬起手。
一把金色的巨大的弓出现在他手中,耀眼的光芒破开乌云,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
这里不是森林,也不是海洋。
他们的胜负尚且难说。
“又是你。”亚特兰斯缓缓道。
这也是安尼海涅特想说的。
虽然上次在萨米尔的劝说下,安尼海涅特放走了他,可要说安尼海涅特对精灵没有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精灵没有出现,萨米尔说不定已经和他在一起了。虽然当时安尼海涅特放手了,但他并非是放弃,只是没有选择强行将萨米尔禁锢起来。
后来在诺厄修的影响下,他的想法又发生了一些改变。诺厄修认为只要能将人留下来,付出什么代价也无所谓,哪怕让自己和萨米尔痛苦也可以,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萨米尔离开的背影。
当然,后半部分诺厄修并没有表达过,唯独只有他,对萨米尔倾注了所有的感情,爱与恨相叠,如同在白纸上泼上截然不同的墨,最后混杂变成浓厚的灰色。
因为萨米尔曾经带给他的,也正是期待与绝望,保护与伤害,安抚与痛苦。
诺厄修跌跌撞撞地回来,支撑自己站在萨米尔身边。
他们看着海妖和精灵的战斗,萨米尔摇了摇头,道:“真是一场闹剧。”
“没错,这场闹剧因你而起。”诺厄修眼里闪过讥讽的笑意:“参与其中的人都很蠢……我也很蠢。”
萨米尔淡淡道:“你可以选择脱离这场闹剧,你本来就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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