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璟的眼睛黑白分明,浓稠的睫毛振幅着,他推开余嘉艺,在经过他的那一刹那,陆初璟微低下头道:“我觉得这只是Alpha的本能在作祟。”
余嘉艺这次没有追上去,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陆初璟的背影倒影在瞳孔里越走越远,他却忽然一笑。
他抬起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手忙脚乱的不仅是他,还有陆初璟。
陆初璟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最起码,他在陆初璟的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本能反应也需要由量变成质变,他在陆初璟的眼里肯定比别人特殊点,陆初璟口中那冠冕堂皇的本能才只会因他一个人身上发生。
他的黑历史都被陆初璟知道了,余嘉艺干脆就不装了,他追陆初璟追得比以前还要紧。
过去余嘉艺还算收敛,因为他怕引起陆初璟的反感,所以都是一步步慢来,慢慢地靠近陆初璟的生活。
但现在,余嘉艺几乎是时时刻刻地粘到陆初璟的身边去,他想着烈女怕缠郎,除去自己上课的时间,甚至有些不重要的选修课,他干脆都不去,反而每天坐到陆初璟身边陪他上课。
他每天刻意都会早去很久,就怕有人占了陆初璟身边的座位,看到陆初璟过来,余嘉艺就厚着脸皮跟着他落座。
陆初璟也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翻书、看黑板、做笔记,什么都干,就是不理余嘉艺。
余嘉艺上课的时候也很安静,但一下课就开始无休止地骚扰他,有时候是伸出去脚去碰一碰陆初璟,有时候是趴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初璟看。
他硬是要把陆初璟搞到生气才开心。
每到这时候,余嘉艺就理直气壮地道:“谁叫你不理我!”
他的课也不少,其实严格来讲,余嘉艺能缠着陆初璟的时间也不多,大半个月下来,一点进展也没有。
余嘉艺心里那股胜负欲燃了起来,追到陆初璟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他原本想的是三个月追不到就换一个,现在想的是——他必须要追到陆初璟。
晚上九点,余嘉艺照例去实验楼下等陆初璟,天气越来越冷,他的外面裹了件白色的羊羔毛外套,显得眉眼更加乖顺。
陆初璟今天不是空着手出来的,他的怀里还抱了一堆实验器械,他看到在门口等着的余嘉艺不意外,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你要把这些东西放回去吗?”余嘉艺问道,“要我帮你吗?”
陆初璟抱着东西,闷声不响地往前走,余嘉艺倒是轻松地把手背着身后跟在他后面走。
入冬之后夜晚空气中飘着雾气,A大不仅装了立着的路灯,还安了不少地板灯,昼如天明。
陆初璟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抱着实验器械走到器械室,他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他试着开灯,结果灯泡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就灭了,估计是坏了。
陆初璟敞着门,借着外面的灯光把东西一个一个放在规定的位置里,余嘉艺抱着臂杵在门口站了会,他瞧着陆初璟在里面整东西,骨节清晰的手指举着器械,借着月光辨认着标签。
余嘉艺觉得陆初璟的鼻梁上缺了副眼镜,还应该是银边的。
他突然抬脚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之后,器械室里陷进里一片黑暗,陆初璟的夜视能力不佳,器械室里只有门上有两个狭窄的窗户,透进的光太过微弱,他看不清东西,也看不清人。
他今天第一次开口和余嘉艺说话,声音里夹着怒气:“余嘉艺!”
空荡的器械室里没有回应,陆初璟只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下一刻,他忽然被股力带得往后退了后几步。
背后就是实验桌,余嘉艺还算是有分寸,用的力道不是很重,桌子上的玻璃仪器颤颤巍巍地抖动了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稳稳地定住。
余嘉艺在外面站久,手指被冻得冰凉,忽然之间把他的手压在了桌沿上,甚至还想把手指往他的指缝里挤。
“余嘉艺。”陆初璟顾忌着身边的玻璃仪器,只能冷声警告道,“松开。”
他听到了余嘉艺的笑声,很轻的一下,还带着点小小的嘚瑟,像是因为把他捏在手心很得意。
陆初璟感觉到余嘉艺身上的白茶味越靠越近,蓦地,脖颈上被浅浅的鼻息扫过,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不自觉地仰了仰头。
“余——”
他刚准备最后警告一次余嘉艺,下巴处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还带着点湿热的气。
是余嘉艺的嘴唇,余嘉艺亲了他。
陆初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顾不上那么多,猛地抬手推开趴在他身上的人,他听到了一阵往后跌的脚步声,最后像是磕到了什么东西上,余嘉艺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揉着自己的腰,委屈地道:“都追你那么久了,亲你一下都不行,又不是亲嘴?”
余嘉艺察觉到陆初璟的夜视能力很差,因为他是凭借着印象往门口处走,步子虽然迈得很大,但是很偏,余嘉艺心里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他微眯着眼睛,勉强还能看出陆初璟的轮廓,余嘉艺放轻脚步走过去,他看不到陆初璟的表情,也能知道他在生气。
余嘉艺忽然一蹦,他一下子跳到陆初璟的背上,陆初璟下意识地掂住了他,手掌护在了余嘉艺的大腿上。
他的手臂挂在陆初璟的胸前,低下头就是陆初璟腺体的方向,从追陆初璟开始到现在,余嘉艺一直过得很憋屈。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拿捏陆初璟的机会,他微低下下巴,忽然往陆初璟的腺体上吹了口气,他好奇地问道:
“Alpha的腺体敏感吗?”
第15章 易感期
Alpha的腺体敏感不敏感,陆初璟的反应告诉了余嘉艺,他直接把趴在他背上的余嘉艺甩了下来,陆初璟的手心牢牢地捂住腺体。
十一月的夜晚,他的背上附了层汗,黏腻腻地贴在陆初璟的衣服上,他的深呼吸声在黑暗之中有些重,此起彼伏着,像是暴风雨前隐秘滚动着的海浪。
乌木香像是铺天盖地的藤蔓一样蔓延,占据住器械室里的角角落落,最后缠绕在余嘉艺的身上,仿佛是为了印下标记,从他的头发丝粘到了脚后跟。
陆初璟微张着薄唇,呼吸在短暂几秒平和下来之后,他开口道:“与你无关。”
余嘉艺往后跌退了几步,视野范围不是很好的时候,听觉就变得敏锐起来。
他明显感受到陆初璟的气息不稳,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哑。
余嘉艺的思绪活络起来,他知道陆初璟生气了,但他却想——原来Alpha的腺体那么敏感,陆初璟的反应那么大,他以后要多碰碰。
“咔擦——”
陆初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到门边,他猛地推开门,闻到外面微凉的空气胸腔里的那股气才散去。
余嘉艺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抬眸去看陆初璟。
他额间出了不少汗,黑色的头发看起来颜色越发深,衬得皮肤更加得冷白,路灯晕在他身上,陆初璟的眉宇间恍若像是蒙了层雾,但一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余嘉艺惊奇地发现,陆初璟的耳朵连着脖子那一块都是闷红色的,平日里淡淡的唇色色泽也变得浓郁了起来。
“陆——”
他往前走了几步,陆初璟却伸出手掌阻止了他:“别过来。”
陆初璟脸上那些不自然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像是副鲜艳夺目的油画变成冷肃的黑白画,他环视了圈周围,最后快步朝自动贩卖机走起。
他扫码付款的动作很快,一瓶阻隔剂就掉到了出口,陆初璟弯着腰捡起来,他听到后面跟过来的脚步声,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摇匀之后毫不犹豫地拔开盖头往余嘉艺身上喷。
阻隔剂的味道是他看都没看就随意选的,陆初璟一下子就往余嘉艺的身上喷了半瓶,甜腻腻的奶香味覆盖掉乌木香的味道,陆初璟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些。
余嘉艺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可以闻到阻隔剂的味道,冲鼻的奶香熏得他快要昏厥过去,他嫌弃地捂住鼻,瓮声瓮气地道:“干什么,你喜欢这个味道?”
他嗅了嗅,忽然歪了下脑袋,余嘉艺笑吟吟地问道:“还是你又偷偷把信息素味道留到我身上了?”
陆初璟面色不快地把还剩半瓶的阻隔剂丢进垃圾桶里,塑料摔进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余嘉艺压低了声音,但又可以拖长了语调,像是带着个小勾子:“陆初璟,你是不是仗着我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所以在趁机消灭证据呀?”
余嘉艺抬着眸,目光纯良,对上陆初璟的视线时他更加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睛。
陆初璟一直都说不过他,这几个月来他得出的经验就是不要理余嘉艺,他的唇线拉直,自顾自地一个人走掉。
他察觉到余嘉艺还是在跟着他,陆初璟加快步伐想把他甩开,背上的书包被人一拽,余嘉艺明知故问地道:“你生气了?”
陆初璟的脚步一停,他的嘴唇越抿越紧,这是他第一次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滚。”
他再次转身走掉的时候,余嘉艺没有追上去。
余嘉艺在外面吹了会风,等到嘴唇都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时候,他才轻“啧”了声,他一时之间猜不准陆初璟又是为了什么生气。
是因为被亲了?还是因为被碰了腺体?又或者是因为被他缠烦了?
他摸出手机给窦锦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Alpha都那么小气,碰一下腺体都不行?”
“你碰谁腺体了?”窦锦应该是在打游戏,背景音很嘈杂,“陆初璟?”
“嗯,我就轻轻吹了口气而已。”
窦锦那头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了半天,余嘉艺都没等到他的回答,他渐渐不耐地道:“别他妈打了,问你话呢。”
“腺体的话看人。”窦锦很敷衍地道,“我是觉得无所谓,但有些Alpha很不喜欢,所以没事还要随便碰就行。”
余嘉艺用完窦锦就丢,直接掐断了电话,他小声地嘀咕道:“陆初璟一个Alpha怎么比Omega还矫情。”
*
陆初璟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走回寝室,他的寝室在走廊底端,板着一张脸穿过走廊的时候,很多Alpha都噤了声。
谁都能看出来,陆初璟的心情很差,谁都能闻到,空气中漂浮不定的信息素味道。
陆初璟重重地甩上门,把钥匙往桌子上一砸,他顺便打开窗通风,只有吹着刺骨的冷风能让他现在冷静下来。
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却疯狂震动着,陆初璟低头一看,是很多条好友申请,还都是来自一个人。
陆初璟到现在为止都没把余嘉艺加回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道歉。
【不吃鱼】:学弟,我错了。
【不吃鱼】:我不该未经允许亲你,也不该碰你的腺体。
【不吃鱼】: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陆初璟的心里无端起了阵烦躁,反手就把手机覆盖,余嘉艺的性格就像是个恶劣的小孩,他做事情就是怎么随心怎么来,只要自己舒服就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就算是现在来道歉,也都是轻飘飘的。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着,陆初璟调了静音,但没多久,他又忍不住地去看了几眼。
【不吃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不吃鱼】:我明天来找你行不行,我当面给你赔礼道歉,你不要不理我。
陆初璟到最后也没有回余嘉艺消息,他洗完澡就早早地准备睡觉,他入睡得很快,但在睡梦当中并不怎么安稳。
他的眉心微微皱着,额头上不自然地泌出了些冷汗,陆初璟在做噩梦,做的还是清醒梦。
梦里的时间回溯,陆初璟清醒地看到了五、六岁的自己,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他好像从小就不爱笑,精致漂亮的脸板着,定定地坐在医院靠墙的椅子上。
画面一转,梦里的陆初璟走进了医院的隔间,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尖。
陆初璟习以为常地趴到床上,他背后的头发理得很短,腺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围在隔间的不只一个医生,但只有一个医生手上拿着针管,剩下的反而都围在陆初璟的身边,面色紧张地按住他的肩。
陆初璟习以为常地闭上眼睛,下一刻,针管扎进了他的腺体里,他的手臂线条瞬间绷紧,死死地咬住嘴唇,血腥味一下子就在口腔内蔓延,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做出了挣扎,好几个医生围在一起才能把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男生按住。
陆初璟的脸上全是因为疼痛冒出的冷汗,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枕头上,针管缓缓地抽出他的血液,这个过程无比漫长。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痛,就好像是神经被人用力的一砸,在短暂的麻木之后,就是持续缓慢的痛感,像是把骨头打碎有再次粘合。
陆初璟的呼吸渐渐加重,脖颈后方的腺体像是针扎的疼,这个梦陆初璟已经做了不知道几次了,本该到此就结束,但今天却出现了偏差——
“Alpha的腺体敏感吗?”
他在梦中听到了余嘉艺的声音,像是颠簸的云层飘过他的身体,陆初璟的脊背瞬间僵直起来。
柔软漂浮的云层还在游荡,陆初璟的腺体被温热的气息拂过,原本针扎似的痛意一点点退散,取而代之是烧灼感。
陆初璟猛地睁开眼睛,硬生生地把自己从梦境里拉扯出来,他靠在床背上,胸腔起伏很大。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这次气息平和了许多。
陆初璟的腺体还在发烫,他的脑袋也有些晕,他下意识地瞥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没睡好才会这样,结果一看闹钟,现在甚至已经临近上课的点。
陆初璟担心迟到,先把昨晚做的梦抛到脑后,也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手忙脚乱地洗漱完提起背包就往楼下走。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宿舍楼下的公共座椅,这是余嘉艺常坐的位置,但他今天不在。
陆初璟淡淡地收回视线,再往前走几步之后,却看到了站在樟树下,背对着他的余嘉艺。
余嘉艺懒洋洋地站着,面前还站了一个Omega。Omega在哭情绪不怎么稳定,桃子味信息素的味道飘出来,所以陆初璟才知道他是个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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