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霜雪不排斥,沈灼把他的手握的更紧,甚至放肆地落在自己的腿上。他指着眼前的人间烟火,笑说自己最喜欢这里。
居高临下的眺望,是绵延不绝的红尘,那灿烂的灯火下,缠|绵着人间的爱恨情仇。
凌霜雪看着,听着,眼神落在沈灼的腿上。他的手掌搭在沈灼的掌间,轻易便可以挣脱,但他没有。
“师尊,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吧?”沈灼突然回头靠近凌霜雪,气息相互交缠,低声问道。
他的记忆里,第一年着实没有什么印象。而之后的十年,透过冒牌货的记忆可以看见,凌霜雪连宗门大比后的晚宴都不露面,更别提和冒牌货一起过年。
“师尊不爱热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沈灼心疼,把一年换为一日,那也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孤独地留在自己划分出来囚禁自己的地方。再活泼的性子,也能磨的像冰雪一般。
凌霜雪目露追忆之色,眼底有了笑意,道:“这十年过的还不错。”
“嗯?”沈灼不解地看着凌霜雪,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十年,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冒牌货,因为冒牌货没有叨扰他,他乐在其中吗?
沈灼想不明白,凌霜雪低声笑了起来。他扣住沈灼的手,道:“因为每一年的今天,我都可以无拘无束地穿越天之痕去看你。”
冒牌货记忆里的十年缺失了凌霜雪,但凌霜雪记忆里的十年,满满的都是沈灼。身为界神,他只有在这一天才可以不受约束。
虽然不能靠近沈灼,也不能让沈灼发现他的存在,但他只要能够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看一看,他便觉得足够了。
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沈灼是他的第一个弟子,那么小就被丢入异界。哪怕旁人会告诉他,沈灼很好,很安全,没有生命危险,他还是要看一眼才放心。
各个界位的时间流逝不一样,他这一天陪在沈灼身边的时间也不一样。或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几炷香,亦或是几个月,几年。
仔细算起来,他看过各个阶段不同的沈灼,不变的便是那点少年劲,捧着赤子心,自信张扬。
沈灼心跳漏了一拍,这一瞬间,他显然忘了呼吸。他从来都不知道,沦落异界那些日子,凌霜雪会守在他身边。
难怪有些时候,他觉得是那么的安心,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畏惧,只要勇往直前,便能所向披靡。
被人在乎,护在心尖的感觉化作甜蜜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爆炸,随后在沈灼的心上开出花来。
他情不自禁,欢喜从眼底眉梢露出来,开心到想要抱着凌霜雪转圈圈的地步。可这太幼稚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他只是把凌霜雪的名字压|在舌尖,滚过一次又一次,最后脱口的仅是师尊二字。
“师尊,师尊,师尊……”
沈灼叫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心被凌霜雪填满了,饱胀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只有回应才能缓解,让他内心的躁动被安抚。
凌霜雪脸有些热,明明是平日听惯的称呼,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不同。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每一遍都像是敲在心上,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难以招架,怕心从胸膛里跳出来,忍不住抬手并指压住沈灼的唇。
唇无法言语,但眼神还能表达。
凌霜雪被那目光灼伤,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像沙漠里疲惫的旅人,在备受煎熬之时,渴望绿洲的出现。
他回避沈灼的眼神,呼吸变得炙热,声音沙哑道:“你别这样。”
沈灼抬手,他握住唇边的手指,唇齿微启,轻易便可吞入。
凌霜雪受惊般转过头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还是慢了一步。沈灼的眼神不但比之前跟灼热,甚至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他的眼尾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面色也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暂且放过凌霜雪的手指,垂眸轻扫,眼尾的红痕更是明显。喉结滚动间,神色染上了痛苦。
他靠近凌霜雪,声音沙哑道:“师尊,我^了,可以帮帮我吗?”
凌霜雪惊的差点跳起来,瞳孔微缩,唇微颤。可到底是差一点,他还在原地坐着,那呼吸迎面,他也觉得燥热。
沈灼的视线没有离开他的脸,他认真地观察,凌霜雪没有厌恶,也没有生气,闪过的只有一点赧然和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在沈灼的不适感加强时,凌霜雪有了动静。
他一向疏离冷淡的神情有了松动,是春日里融化的雪,让冰冷的手指也染上一点温度。
情意交织不休,在冬日里给予彼此温暖。
沈灼不是压抑的性格,他想说给凌霜雪听,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在他的面前,他无法遮掩那样的情绪。
放纵是彻底的疯狂,触碰已是蚀骨的毒|药,是欢愉亦是痛苦,在云间也在地狱。
楼外有风,伴随着风起,明亮的孔明灯从红尘里飘出来,一盏接着一盏,这是百姓在祈福,祈求新的一年平安喜顺,事事如意。
孔明灯随着风越飘越高,它们随风而舞,火焰跳跃,其上光影绰绰,是人世间的情话,说给天听。
小楼被孔明灯的光晕照亮,光影界限分明,一半黑暗欲语还休,一半橙明不可言说。
相互依偎的剪影仿佛是被风吹倒,翻飞的衣袂铺落在光影中,手指交叠,唇齿相依。
孔明灯越飞越高,离的远仿佛是漫天的星辰,在苍穹里璀璨生辉。
楼外斜下的光晕拉出长长的一条道,被黑暗吞噬的尽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露出来,上面带着一个金色的镯子,铃铛碰撞,似有声被别的声音盖过去,又似没有,只是耳朵幻听。
掌心浸了汗珠,五指收紧,像是要去捕捉那一缕光,又像是虚握住让他可以安心的东西,填补内心激荡下的不安。
手指自然是抓空了,但很快,另一个人的手握上来,从带着镯子的手腕到手指,最后紧紧交扣,亲密不分。
楼外的风没有停,风中剪影亦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正式告白,只吃一口糖
第一百零四章 晋江独发
沈灼醒来时,小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躺在床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透过头顶的天窗可以看见东方的微光,夜色里的人间烟火已经远去,黎明迎接新的开始。
昨夜的记忆随着思绪的清明在沈灼的脑海里翻滚,唇齿间的碰撞,身体的温度,手指的柔|软……他脸有些热,从被窝里爬起来。
许是灯火的暧|昧,酒意的麻痹,凌霜雪默许了他的靠近,没有拒绝亲|吻,也没有拒绝更进一步的互相帮助。这对沈灼而言,是没有奢望过的意外之喜。
他瞧见凌霜雪的另一面,在冰雪融化的面具下,绯红的眼尾雾气氤氲,迷离的眼神欲语还休。让他想起来便有些不可自拔,口干舌燥。
赤|裸的背脊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抓痕,是凌霜雪不满他的欺压,忍耐之下的失控。
沈灼不敢多想,匆匆穿上衣服。
这个时辰还很早凌霜雪不在小楼,那他会去哪儿?
沈灼踏出房门,释放出自己的神识,避开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在晦涩的晨光中搜寻凌霜雪的气息。
凌霜雪并没有走远,沈灼在水榭察觉到他的气息,不过此刻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墨卿语。
沈家的客房布局有一定的划分,叶澜溪没有怠慢墨家的人,但也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一个相对其他人而言比较僻静之地,为的就是把大家分开,让他们私下没有太多的接触,看不见彼此心底都舒坦一些。
这个水榭靠近沈灼的院子,是纳凉赏景的好地方,地势略高,可以俯瞰附近的夜景,也能登高望月,举杯对饮。
墨家离的远,这会儿天色尚未大亮,墨卿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灼没有贸然现身,他悄然接近,隐匿了自身的修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保证自己能够听见也能看见。
墨卿语修为不高,对沈灼的靠近没有察觉,反倒是凌霜雪顿了一下,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同以往的火炎叶,他今日换了香雪草。冷冽的气息能够抚平心头的烦躁,让人思绪清明,头脑清醒。
“凌尊者,没想到你也有这般的闲情逸致。沈灼有你这样一个好师尊,真是让人好生嫉妒。”
墨卿语不过是在沈家随意一走,没想到下意识地到了这个地方,还很巧地遇上凌霜雪。她神魂里还残留着对沈家的熟悉感,一些习惯性的举动很难控制。
被凌霜雪看见,她也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和这个男人在后山生活的那些年,轻视早已刻在墨卿语的骨子里。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个提不动剑的病秧子,空有一个唬人的名头。
偏偏旁人格外忌惮,就是墨迟笙在他面前也变得谨慎。有什么好怕的?墨卿语不以为然。
她面带笑意,话语里的讽刺却显而易见。
凌霜雪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都已经装作没有看见墨卿语了,没想到墨卿语还是会凑上来。听到她的话,那略带熟悉的感觉让凌霜雪挑了挑眉。
“你会嫉妒?”凌霜雪问道,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墨卿语的笑容里多了轻视,嘴上却说的格外甜:“当然,毕竟凌尊者当年可是天下第一,有你这样一个师尊在,不管闯下多大的祸事,都不用担心解决不了吧。”
墨卿语意有所指,其实对于凌霜雪的出山维护,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爽。她和凌霜雪关系不好,也不知道沈灼回去后用了什么手段,能哄的凌霜雪心花怒放。
不过再好的手段在曾经那些如鲠在喉的过错面前,都会不值一提。
墨卿语暗自好笑,开始挑拨凌霜雪和沈灼的关系。
凌霜雪自然不会让她失望,他目光淡然地看着墨卿语,配合地听懂她的意思,眉头轻皱,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只要他有心改过,能说上话的地方,我自然还是会帮衬一二。”
“只是帮衬一二?我看不见的吧。”墨卿语轻笑,道:“凌尊者对沈灼的关爱我们可是有目共睹,只希望沈灼不会辜负尊者的期待,要好好努力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尊者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的一片苦心?”
墨卿语声音柔和,倒像是一片真心为凌霜雪着想。
凌霜雪本来端起茶杯准备饮茶,听见这话又把杯子放下。他的手指轻敲桌面,神色淡然地扫向沈灼所在之地。
这个眼神是要沈灼出来,沈灼心领会神,整理衣襟从黑暗中现身。他佯装路过,瞧见凌霜雪和墨卿语在一起,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师尊……你们怎么在这里?”沈灼抿唇,惊讶之后,神色似有两分不悦。
凌霜雪尚未发话,墨卿语便接了话头。沈灼的出现突然但合乎情理,她低垂眉眼,流露出女孩子娇柔的一面,抬手轻撩耳边的碎发,道:“沈公子莫要误会,我和凌尊者只是偶遇,并非有意约见。”
此刻天色未亮,墨卿语和凌霜雪都穿戴整齐,就算真的没什么,墨卿语这话一出,也让人不禁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沈灼不动声色,继续扮演猛然遇见之下的气愤,阴阳怪气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师尊有早起品茶的习惯?”
凌霜雪抬眸,道:“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
气氛在这两句话间变得紧张,墨卿语嘴角笑意一闪而过,善解人意道:“都是我的错,我睡不着起来走走,没想到会在府中迷路。还请沈公子见谅,莫要因为我伤了你和尊者的和气。”
我和师尊好着呢,用不着你假惺惺。
沈灼在心里嘟囔,面上却还是那副模样,他靠近凌霜雪,夺了他手里的茶杯,拇指划过凌霜雪刚才喝过的地方,眸光微暗。他把唇印上去,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茶水,随后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嘭地一声,仿佛是带着强忍的怒火。
“这茶也不怎么样。”
沈灼微微侧身,墨卿语看不清沈灼的神色,只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瞧出生气的情绪。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边,沈灼深情地看着凌霜雪,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站直身体,毫无风度地拂袖而去。
“师尊慢慢喝,弟子就不打扰了。”
沈灼走的很快,墨卿语面露忧色,自责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让沈灼误会了?我……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凌霜雪毫不在意地拿回沈灼抢去的茶杯,没有感情地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我们关系一向如此,你不必自责。”
墨卿语双眸染上雾气,看上去楚楚可怜:“凌尊者,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一位师尊,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会惹你生气,才不会像沈灼那样……”
墨卿语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道:“我没有说沈灼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见他这般对尊者,忍不住想给尊者打抱不平。”
在沈灼的对比下,墨卿语的这番说词更加善解人意,这要是换个人来听,说不定都要站在她这边,附和她的好,对沈灼有所失望。
但可惜她面前坐着的是凌霜雪,墨卿语也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让凌霜雪对沈灼有什么不满,但要是长久以往,凌霜雪真的能够忍得下去?
她之前埋下的那些恶果,可都要沈灼一点点品尝。
“天要亮了,你一个小姑娘不适合陪我坐在这里。”凌霜雪转移了话题,不想继续谈论沈灼。
按照墨卿语对他的了解,这是他心里不悦。
看来自己的话还是有点效果,墨卿语表现的乖巧听话,起身告辞。
等她一走,凌霜雪收了面前的茶盏,也起身离开。
黑暗之中,走了但没有走远的沈灼隐匿在假山后面,他出其不意地握住凌霜雪的手,把人拉进假山的孔洞中。这里隐蔽,光线昏暗,山体平滑。
凌霜雪被困在沈灼和山体之间,他没有挣扎,而是自然地抬头看着沈灼。“师尊,茶好喝吗?”沈灼忍俊不禁,声音里都是笑意。
此茶非彼茶,味道浓烈。
凌霜雪听出他是在看笑话,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薄怒道:“好好说话。”
一个人扮演旁人久了,习惯方面很难很快改掉,墨卿语对凌霜雪的轻视,说话之时的语气,都让凌霜雪觉得熟悉。
那种藏在尊敬下的虚伪,像极了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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