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一把手给他,蓝山握住他手腕,变魔术似地从兜里捏出什么,柏舟一只觉指节一凉,他抬手看,一个戒指出现在无名指上。
那指环女戒款式,中间不大不小一颗钻石闪着,柏舟一没花多少功夫便判断那是真货,也难怪蓝山最近一直在攒钱。
“预算够吗?”
“不够。”蓝山盯着他手,很诚实地说,“还欠着三万,等着拿奖金还。”
“什么奖金?”
“冠军奖金。”
“行。”柏舟一说,“那我不帮你还了。”
他低头看一会儿,说:“定做的。”
“定做的,里头有字呢。”蓝山炫耀似地说。
“什么字?”
蓝山生涩吐出一段发音奇怪的德语。
【由此可证,猜想成立】
柏舟一说:“哦。”
蓝山不满:“就‘哦’?”
他巴巴看着柏舟一,样子有点可爱,柏舟一看他一秒,起身说:“往前一点。”
蓝山一边前倾一边问:“干嘛?”
柏舟一隔着桌子亲了他,回答了他的问题。
蓝山吻着他,嗅到柏舟一身上的气息,沐浴露的清爽染上些餐饮店的烟火气,很好闻。
两人几秒后分开,柏舟一坐下,兀地说:“我很喜欢。”
蓝山笑了,说:“喜欢就好。”
又说:“你戴着去国际数学论坛,因为这个我才提前给你的。”
“好。”柏舟一看他隐没在衣领里的墨绿细线,说,“你也会戴戒指到赛场?”
“嗯。”蓝山说,“但是只能带到那,攀岩时得摘下来。”
柏舟一说好,低头再看一眼戒指,轻轻笑了。
数学国际论坛前一日,柏舟一到达主办方酒店,国际论坛要求穿正装出席,他把西装从箱子里拿出来,一边熨烫一边在脑内过一遍稿子,洗漱完上床前,柏舟一想给蓝山发条打气的消息,却在解锁时收到蓝山的消息。
蓝山【加油】
配图是握紧的拳头,无名指上双环戒指瞩目。
柏舟一笑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得已疏解,他很快地回。
【同加油】
一个戴着钻戒的握拳。
第二日,研讨会门口人头攒动,19岁天才证出黎曼猜想的消息早已流传出,记者们都好奇天才的真面目。
柏舟一就是在喧哗中出现了,他从车上下来,记者们还以为是受邀的明星嘉宾,但等工作人员上前引领,他们才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年轻的数学家。
离柏舟一最近的是一位法国记者,他抬眼看下柏舟一,一瞬怔住了,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来的是数学论坛还是电影节,等反应过来,他举起相机,几乎是贪婪地拍了好几张,赞叹道,“您真帅气,希望您有顺利的一天。”
他因为太过激动用了母语,边上记者只觉他叽里咕噜一阵,啥都听不懂,那年轻的中国数学学者却停下来,礼貌点头,说:“merci.”
黄教授走在柏舟一身边,他也受邀出席,但并不会发言。
在相距不远的邻国体育场里,蓝山从换衣间走出,开始赛前的热身。
柏舟一和黄教授走进即将举办国际论坛的大会议室,走到灯火通明的圆桌前时,黄教授微微偏头,鼓励柏舟一。
“不要紧张。”他说,“按稿子上说就好。”
柏舟一说:“好。”
蓝山做完拉伸,站起身,教练走过来,和他一起看着大屏幕上的赛程安排。
“调整呼吸。”教练沉声对蓝山说,“别紧张,就当训练一样。”
蓝山说:“没问题。”
相机光线闪动,会议室内灯光全亮,所有代表陆续入座,主持人一一介绍。
屏幕再次闪动,换到即将比赛选手的姓名,蓝山背脊一紧,教练扶上他后背,用力把他送出通道。
“China——”
“ZhouyiBai”
“ShanLan”
第八十九章 巅峰
数学国际研讨会,按各国首字母排序发言。并非每个国家都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来支撑纯理论的研究,柏舟一听了三四个课题汇报,便轮到他了。
主持人叫到他的名字,大会议室内数学家纷纷侧目,后排的记者手中摄像机也齐刷刷转向。万众瞩目下,柏舟一起身,水晶灯照亮他冰般冷静的脸,他抬手扣好西服扣子,走向讲台。
速度赛开始到结束不过6、7秒。蓝山猛地拍上计时红钮,随后放松身体,任由自动保护器吊着他缓缓降落。他比另一名选手快两个身位,下落和其擦肩而过时,蓝山看见其咬牙冲刺,表情紧绷。
能站上国际赛场,谁都抱着获胜的美好念想,但比赛毕竟有胜负。
蓝山稳稳落地,抬头看见自己的成绩——。
正常发挥。
远处的教练用力握了下拳,6秒内,这成绩绝对够进决赛了。
隔壁赛道的选手也落了下来,他的成绩没蓝山那么耀眼,这次世锦赛,大概得止步于此了。他最后遗憾地看一眼计时器,和蓝山拥抱下,说了句加油。
与其他运动相比,攀岩只能算刚刚起步,便远不如它们的赛制那么完善。蓝山上午比完速度赛初赛,下午却不能休整,又赶着要比决赛了。
蓝山做好赛后放松,休息一会儿后吃了饭,他看一眼时间,数学研讨会的上午场已经结束了。
蓝山向教练请示,拿到了手机,他给柏舟一打去电话。
柏舟一接得很快,像早在等他的来电。
“顺利吗?”蓝山问。
“顺利。”柏舟一说,“下午是提问环节,可能有些麻烦。”
“啊?”
“但也不会太麻烦。”
“说话别大喘气,我这边还在备战呢。”蓝山松口气,谴责他。
“还要恭喜你小组第二。”柏舟一说。
“有什么好恭喜的。”蓝山说,“不是第一,第一才值得恭喜呢。”
“那就提前恭喜你拿冠军。”
蓝山笑:“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两人下午都还有一仗要打,没聊太久,很快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研讨会是提问环节,各国学者可以就感兴趣的别国选题进行提问,黄教授早给柏舟一打过预防针,说场面可能不会太好对付,毕竟能抱团给中数院分黎曼猜想这种为难人选题的人,也能再抱团针中数院给出的证明。
在研讨会之前,一些别有用心的数学组织早弄到柏舟一的证明理论,并试图找到其中破绽。令他们失望的是,柏舟一的证明毫无逻辑漏洞,是实实在在能证明黎曼猜想成立的完美理论。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放弃对此挑刺。
讨论刚开始不久,就接连有三位学者针对黎曼猜想的证明理论,对柏舟一进行提问。
他们的问题虽然刁钻,但也符合学术规范,柏舟一一一回答了。
在第三位学者提问完破解猜想的操作和方法后,另一名学者忽然发难,他把黎曼猜想的证明报告轻轻往桌上一丢,带点嘲弄地说:“所以你这个证明,不过是一个谁都有可能推出的简单公式,代入某个数值计算得出的是吗?”
他摊下手,说,“原来黎曼猜想这么简单就能被证明,是我们想复杂了。”
那学者话语带刺,口吻不似讨论,倒像导师对不开窍学生的指责。不知是看柏舟一年龄太小摆老人架子,还是铁了心要给中数院扣大帽子,又或是两者都有。
他话音刚落,边上一个学者也笑着附和道:“别太严厉,我们平日那些研究都太复杂,出个中学生都能看明白的,也好。”
后排的记者察觉到气氛的诡异,知晓这是要起矛盾了,兴奋地拿相机对准前排。
两位学者发难后,又一位学者也阴阳怪气地笑笑,说:“代入数值计算这么基础的方法,也只有中数院这种发展中的研究所能想到啊,是我们思想老化了。”
后方的摄像忠实将大会议厅里的情景直播到世界每个角落。中数院里,正偷摸蹲在洗手间里看直播的李龙英看见几个资深学者毫不要脸地针对柏舟一这幕,直接骂出声来。
“他妈的,这些倚老卖老的老混球。”李龙英也不管隔间有没有人了,生气地骂咧,“研究搞得不怎么样,茶艺倒是一点都不生疏。”
他正骂着,手机画面转换,摄影师不再拍几个老学者的可憎面孔,转而聚焦到柏舟一身上。
柏舟一面沉如水,轻轻拉一下麦,俯身要开口。
李龙英立刻噤声,聚精会神想听柏舟一的反驳,可这时他网却忽然卡了,画面定格在柏舟一拉麦上,再不动了。
“靠啊——”
洗手间传来一声愤怒的哀嚎。
速度赛的决赛也是两两对决,最后再按成绩排最终名次。
蓝山走出通道,一眼看见了岩壁下,往手上抹镁粉的健硕青年。
青年的攀岩服背后印着星条旗,蓝山知道他叫西蒙,来自美国东部,预选赛排名第一,是自己的决赛对手。
蓝山也走上软垫,往手上拍上镁粉,侧眸继续观察西蒙。
西蒙比蓝山大一岁,却已经是名老将了,他自十三岁以来参加各类国际赛事,基本所有有名称的比赛,他都拿过奖。
之前蓝山参加的世青赛,冠军也是他,在那次的速度赛中,秒。
秒,一个全身的差距。
蓝山侧头去看西蒙,那个身板宽阔的青年自如地站在软垫上,比赛将近,他却一脸轻松,但这并不会减缓他身上散发的强烈气场。
蓝山隐隐察觉压迫感。
四年过去,西蒙变得更强了。
蓝山的教练在后方紧张地握紧手,运动员最怕遇到老对手,尤其是压自己一头的老对手,速度攀岩比赛,不过几秒的时长,秒的闪念都可能决定胜负,绝对不能容许运动员心存杂念。
教练心中暗喊,稳住。
西蒙注意到蓝山的审视,扭头对上他视线,愣一下,随后露齿对蓝山笑笑,说加油。
他遇到的对手太多,早不记得蓝山了,西蒙也不习惯记人,可能在小时候,他会在意些竞争对手,但后来就懒得留意了。
他们都太弱,而他总是冠军。
被发现偷窥,蓝山没有立刻转开视线,这种情况,退缩就意味示弱。比赛开始前,气势绝不能被压下去,他顶着铺面而来的压力,礼貌地对西蒙点头,回了句加油。
准备的铃声响起,两人结束对视,都上前扣好设备,脚抬起,手指扣上准备的岩点。他们动作相近,肌肉紧绷,手臂线条上,青筋隐隐绷现。
等待的时间被拉长,但总有终止那刻,比赛开始的音效响起,蓝山和西蒙如离弦之箭一样,从岩壁底冲了上去。
麦对柏舟一来说有些太低了,他尝试掰起麦,但失败了。柏舟一皱下眉,只能不大高兴地俯下身,凑到麦边开口。
“我赞同几位教授,中数院对黎曼猜想的证明,相对其他证明,计算过程相对简化。但我并不认为这意味着这个证明很容易被得出,黎曼猜想的证明,是我与中数院共同努力研究的结果。任何研究,被说成‘简单’,都是不礼貌的。对于这点,我想在场有一位教授感同身受,因为他在黎曼猜想上的证明思路和我不谋而合,我们经过交流后,一致认为此公式为最有可能解出猜想的公式。”
此话一出,刚才发言的几位学者脸色都变了,柏舟一年轻没后台,他们才可以放心摆前辈架子呵斥,至于在座其余的学者,谁不都在数学界有不可忽视的地位,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
他们才刚刚在心中叫苦,已有学者提问:“是哪位学者呢?”
柏舟一微微抬手,向一个座位示意,又说:“我非常感谢他在研究中对我的帮助,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数学家,还是一位纯粹热爱数学、富有国际精神的学者。”
他这一番话出来,刚刚发言几人的脸色又是一片五彩斑斓,谁都能听出来,这个年轻人借着夸奖,暗讽了在座一些人心胸狭隘、没有国际精神,但偏偏话又是他们自己说的,现在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他们根本没法反驳。
大会议室里安静异常,只剩快门声不时响起。
柏舟一说:“最后我想回应一下,‘代数’计算这个问题。”
“公式的结果,是无穷尽的。”他笑一下,语气放轻松些,“我坚持带入具体的数字计算,的确是不聪明的决定。”
圆桌上传来些捧场的笑声。
“但是,我们有时也需要不那么聪明。”柏舟一说,“在座各位,如果手上有黎曼猜想证明的,可以翻到最后一页。”
会议室又是一片翻页声,许多手里手里有证明的人愣住了,他们记得上午柏舟一汇报时,ppt的最后一页只写着【证明成立】。
而现在,他们手里材料的最后一页上,却密密麻麻都是字符极小数字,扫一眼得就让人头晕目眩,不愿多看。
柏舟一举起手上的证明,给所有人展示,说:“这是我带入公式,计算过的数值。”
他最后看向首位发难的学者,轻轻弯下唇角,眼中却无笑意:“这样的工程虽然算不上浩大,但也绝不是一句‘谁都可以做’能概括的,是吧。”
“输了。”在决赛开始那一瞬,教练心中冒出这个想法。
西蒙太快了,他身材条件太好,比蓝山还高半个头,哨声响起时,他如猎豹一样,猛地窜出去,竟是比蓝山快了小半个身子。
速度攀岩,出发尤其重要,甚至可以说从出发,就能定胜负。
教练绝望看着岩壁上两人的差距,发出叹息。
但蓝山还没认输,更强的对手意味着更快的节奏,他出发时感觉身侧一凉,似有一阵风刮过去了。不用想知道西蒙速度有多惊人。
蓝山在那一瞬没意识到自己在落后,只脑内倏然闪出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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