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喂我。”
那天起,五条悟多了一个神秘的伙伴。
他白天不好好吃饭,床头就会出现歪歪扭扭的布丁,三倍糖,做的齁甜。
他晚上睡不着觉,床边就会蹲着一个人,顺他的后背、牵他的手。
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五条少爷还是没精打采,不好好吃饭,半夜也不睡,黑眼圈越来越严重。
直到又一个不眠夜,那人把他的被子掀开——无视他的欲盖弥彰和东躲西藏,强硬地从床垫的缝隙里揪出几包超浓黑咖啡。
五条悟:“……”
五条少爷试图假装看不见,“咦?这是谁的?怎么回事,肯定是里子,里子——”
那个白色面具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不说话。
“……”五条悟移开视线,小声嘟囔,“就这样不行吗。”
“你就这么一直在,不行吗?”
那人摇了摇头,在纸板上写字。
【不行】
【听话】
五条悟这辈子还没听过谁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把那些黑咖啡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少年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他。
五条悟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抬起一只手,回抱回去。
两分钟后,少年松开他,顺便拿走了他身上藏得非常隐蔽的两板黑巧克力。
五条悟:“……”
算你狠。
装可怜的计划彻底失败,五条少爷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其他方案,额头上忽然传来凉凉的触感——他回过神,少年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五条悟:“???”
敢弹他脑瓜崩的人,这世界上还——
五条少爷刚要发火,那人摇摇头,在纸板上继续写。
【别闹了】
那只手笔都拿不稳,脖颈上全是冷汗,写出的字拉出几条曲折。
五条悟瞬间熄火了。
他捂着额头,嘟囔道,“知道了。”
第二天,五条少爷久违的去上学了。
自从那次的捏爆事件,学校里一部分人怕他怕的要死,另一部分人反而更崇拜他,好像还成立了个什么后援会,不过这些都和五条悟无关。
他两手插着兜,臭着脸坐到座位上,小组长颤巍巍来收作业,“那个,五条同学……”
五条悟仰起脖子,想瞥他一眼,动作做到一半,又顿住,强行勾起嘴角,转换成“和善”的微笑。
“啊……什么事?”
小组长:“……”
小组长哇一声吓跑了,作业全扔在他桌子上。
五条悟:?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捡起一本,对着开始抄。
校园生活不能说顺利,也不能说不顺,主要是这些对五条悟来说都无所谓。
他每天从山上跑到山下去上学,晚上再从山下跑回山上去睡觉,一日三餐按时吃,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然后关了灯闭上眼,往窗外门口的方向看。
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人来的,但每周至少会来一次,大多是在周末,五条少爷在桌子上画了个小日历,把那人来的时间都记下来,试图找到规律。
然后五条少爷发现,规律就是那些时候他都不太爽。
这个发现让五条悟也有一点新的不爽了。
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五条悟讲完他这一周无聊透顶的学校生活,准备讲从侍女或者夏纪那里听来的八卦的时候,忽然插了一句。
“周日吧。”
那人将脸转向他的方向。
“周日吧。”五条悟重复,“我要搬出去住了,你可以每周的周日来。”
五条少爷没正面对着他,但其实很仔细的在看他的脸——虽然他只能看到一张白色的面具。
他试图从各种细节外加肢体语言里看出一点失望失落难过来,再不济别扭不爽犹豫都行——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在纸板上写了一个字。
【好】
五条悟:“……不好。”
神秘人:【?】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把那张纸抓过来,揉吧揉吧撕成碎片,大声道,“我说不好——我不搬出去了!就不搬就不搬气死你略略略!!”
神秘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够我写到想起来……但是看在是糖的份上,轻、轻点炖……
第29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9)
五条悟最后也没有搬出去。
虽然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行李是当着神秘朋友的面收拾的, 收拾得细致缓慢事无巨细,他刻意放慢动作,一件一件塞进行李箱, 一边收拾还一边问。
五条悟:“我要出去了哦?”
神秘人:【嗯】
五条悟:“我真的要搬出去了哦?”
神秘人:【好】
五条悟气急败坏:“我搬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哦??”
神秘朋友:【?】
五条悟:“……”
“算了。”五条悟彻底放弃,绝望地冲他挥挥手,“没有没事再见再也不见!”
过了一会, 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朋友?”
一个朋友数为个位的人, 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隔天他找到平贺夏纪出来见了一面,并提出一个离谱的要求,“五条家术师里最直男的都有谁?给我列个名单。”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用一种“你又突然犯什么病”的眼神看着他。
五条悟恍然不觉,双手插兜甚至还挑了挑眉。
五条悟:“你为什么看我的小远远?”
平贺夏纪:“小远远是谁?”
五条悟:“我给发卡起的名字。”
平贺夏纪:“?你还给发卡起名字?”
五条悟:“对啊, 怎么了,我给你也起了名字。”
平贺夏纪好奇地问, “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五条悟:“队长。”
平贺夏纪一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哎,老大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五条悟举起一只手,像招财猫一样晃了两下, 面无表情地卖了个萌,“汪汪队立大功,嗷。”
平贺夏纪:“……”
折腾一番, 时间最后还是定在周日,五条少爷并不是很满意,但觉得可以接受。
至少他不再做那些记不住的梦了。
于是他每周日都会起一个大早, 然后下山把这周攒起来的好玩的、好吃的全都买回来,堆在一起等那人来,然后一起玩到深夜,直到撑不住睡过去。
日子还是很无聊,但是勉强还能过。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某一个周日,五条少爷听到开门声,转头打算给他介绍最新的DVD——神秘朋友却低下头,在纸板上写了一行字。
【出去玩?】
“……哦。”五条少爷兴致缺缺地放下手,但还是顺从地问了一句,“去哪?”
哎,没办法。他想。
谁让我是……
咦,谁让我是什么来着?
长方形的大块头的机身,一道窄缝的投币口,前面两个磨掉表皮的圆凳,扁扁的按钮、手柄上两个圆球,凹进去的屏幕上闪烁着马赛克组成的不同角色。
是千禧年代的国中生几乎无人不知、最具代表性的娱乐方式,街机游戏。
少年张开手掌,递给他几个游戏币。
五条悟嗤之以鼻,“这种东西,无聊死了,我随随便便就——”
十分钟后。
五条悟:“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记录能打的比我还高!?!这不行!!”
街机游戏最精华的乐趣从来不在游戏本身,而在于和别人的记录彼此追逐、切磋交流的快感。
等五条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附近的小孩一起玩了一整个下午了。
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的散场。
回家的时候,五条少爷把手枕在脑后,哼着小曲,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少年在他面前探出头:【下周还来?】
五条悟移开视线:“来……来就来。”
他立马强调,“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只是陪你来玩的哦!”
人一旦有共同的语言,就很容易变成朋友。五条少爷很快在学校跟同龄人混开了,他的技术最好、拥有的游戏最新最多、收集的角色卡片也最全,很快收获一群同好,他们在课间聊天、联机打游戏,放学后到处晃,去各大游戏厅刷记录,抢占榜首。
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无休止的任务、扯皮、救人和被救,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普通人的世界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无聊。
五条悟开始重新对这个世界感兴趣。
于是他试着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尝试各种没尝试过的东西,他开始早出晚归,第一次在放学后的便利店前和人闲聊、第一次拍大头贴、唱卡拉OK、第一次和朋友逛街、夜半时分看机车党在街头飞驰。
五条少爷向来很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但这也是第一次,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在外面玩上一星期,到了周日,就枕在少年的腿上,把攒了一周的笑话都跟他讲。
“那家伙打游戏超烂的啦——而且他自己还不信!不过他成绩很好,虽然跟我比还差点啦……”
五条悟讲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喂……你是五条家的术师吗?”
五条悟拥有六眼,咒力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根据咒力的流动,他能看出别人的术式、辨认追踪大多数的人。
但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正常的视野,其他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世界单独把他屏蔽了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他从哪来、不知道他到哪去、也看不到他面具下的模样。
这让五条悟觉得有些不安。
就算哪天他消失了,他也不知道去哪找。
“喂。”他重复,“你是咒术师吗?还是不是咒术师?”
那人不说话。
五条悟继续问,“你比我大吗?看起来比我小吧?有留刘海吗?虽然看不到,摸起来好像有……”
那人还是不说话。
五条悟开始有点烦躁了。
他的语速加快,“你叫什么名字?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仍然不说话。
五条悟:“喂……”
沉默。
五条悟:“喂!”
沉默。
五条悟:“……”
五条悟忽然翻了个身,把少年按在后面的墙上,脸靠近他的脸,“喂……你听不见吗!说话!回答我!”
他的生气来得有点突然——就连五条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按道理他不会这么快生气,五条悟其实很少生气,因为大多数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看世界的视角和别人不同,比起生气,更多时候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唯独就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不说话、无视他、不回答。
是谁都行,但是不能是他,是谁都行。
就好像,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就好像,他就理所当然是最爱他的……
半晌。
还是沉默。
五条悟眼神冷淡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后退半步,“好,我知——”
这句话没说完,因为,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
五条悟一怔,然后,更多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打在他的手上。
少年低着头,手在抖,抓着纸板不停写字。
【走】
他不住地写、不住地写,控制不住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扭曲的痕迹。
【走】【走】【走】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他看到那眼泪的时候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反应过来已经抱住了他,用力地像要揉进身体里。
“好……”他顺从道,“好……走、走……”
“我知道了,我走了、走了……”
那天晚上五条悟抱着他,下巴抵在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上,他轻轻拍他的后背、顺他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哼记不起名字的摇篮曲。
这动作熟练的像是做过许多遍,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印象。
直到少年不哭了、睡着了,他也再没问过什么。
第三天,五条悟逃课去打了街机。
他没去吵闹的游戏厅,就坐在杂货屋门口掉漆的机器前,叼着一根棒棒糖,沉默的闯关。
上学的时间,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然后在他旁边,一个留着半长黑发、奇怪刘海的少年嚼着泡泡糖,也坐下来。
五条悟投了一个币。
少年也投了一个币。
五条悟的机器响起通关的提示音。
少年的机器也响起通关的提示音。
两人同时动作一顿——同时转过头,对上视线。
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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