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学会了认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儿,听医生的话一步一步的治疗,直到死亡降临。
或许很漫长,很难熬,既然挣脱不开,那便坦然去接受吧。
同样躺在病床上的齐阁此刻在努力放松入睡,或许是兴奋了些许,他酝酿了好久才能睡下,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莫说梦见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梦的片段都不曾有过,这让醒来后的齐阁倍感失望。
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帘迎向目光,很刺眼,有些疼,他却没有避开。
不知道是在期待、失落些什么,总之他心里很不好受,泛着阵阵疼痛。
只是一个梦吗?只是在他最需要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完全是被他幻想出来的人。
所以在他重新看到光芒的那一刻,那个幻想的中的人也跟着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或许他应该保持期待,或许下一次入睡那个人就又出现了,想无数次的梦境里那样,紧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今天天气怎么样,楼下的草坪有些什么人,在做些什么。告诉他窗外飞过了几只鸟,有没有停在树梢上歇息。
齐阁想了许多,真实又虚无让他无从适应,直至天黑后才将窗帘合上,点开了房间里的灯光。
坐回床上,齐阁又一次倒了下去,希望这一次入睡后他能见到那个想见的人,可是啊,一直到医生告诉他可以出院了他都没能在梦里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大概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齐阁留恋的坐在那把椅子上,眉头紧锁,再次向收拾着行装的蒋近琛发出提问,“真的没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进来?”
蒋近琛停顿了一下,赶忙回应,“当然有,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守在门口,没事的时候就进来看一眼。特别是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乐航,我两可是轮流照顾你的,记得给我们涨工资哈。”
齐阁有捕捉到蒋近琛那一瞬的停顿,但蒋近琛后面的话又打消了齐阁的顾虑,如果还有别人的话蒋近琛没道理忽悠他,瞒着他。
站起身来,齐阁准备离开,蒋近琛立刻叫住他。
蒋近琛拿开枕头看见那张纸条,问齐阁,“这个你没看?”
齐阁是真忘了,他赶紧走过来把纸条展开,一笔一划凑成的字体,很丑,看着像出入学堂的小学生笔迹。
齐阁在心里小小的嫌弃了一下,并问蒋近琛,“那个捐赠眼睛的是小孩?”
“成年人。”
“字,很奇怪。”齐阁没有取笑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他坐下来认真的阅读着,一眼看到了好几个错别字,他却无心纠正。
【陌生人你好!我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得了治不了的病快要死了,虽然活了快三十年,可回忆过去我竟只看到了小小的一方土地。
有些后悔,没在健康的时候出去走走,现在想去也是有心无力了。大概是心有不甘,想要以另外的方式继续去看这个世界。
我也听说这项手术的成功率不高,可对我这样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失败了也请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你一定能等到下一个捐赠的人,到时候这封信就给你的家人朋友念给你听。
当然我希望是你亲眼看到这封信,不仅对你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我也是幸运的,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看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
不论是山川河流、月明星稀,还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这些我都喜欢,所以请你带我去看一看,不负此生。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请多照镜子,我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合上纸条,齐阁对这么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没有半点了解,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游刃有余的来劝他不要难过,还很奇怪的让他照镜子?
齐阁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似乎到现在他都没有认真的去看一眼,他应该看吗?哪怕是为了这双眼睛?
惯性的将纸条揣进衣兜里,齐阁站起身来到洗手间,双手撑着洗漱盆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颜值可以,毕竟是在过去频繁被当成异性的存在,可现在呢?
脖子到脸颊有一大片疤痕,丑陋不堪,纵然不在乎容貌也让他心生抵触。
他本能的避开目光,可又在想起纸条上的内容选择继续面对,从伤疤上移开落在镜子里那双深色的眸子上。
这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少有的纯黑色,明亮干净,流露着一丝不知名的忧郁。这是那个人的情绪么?因为快死了,留下太多的不舍。
应当是吧,三十岁正值壮年,或许这个男人已经结婚有了家庭妻儿,但无法打破着生死常规,如此只能接受,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
齐阁心中泛起几分同情,低下头快速的洗了把脸,齐阁从洗手间出来,吩咐蒋近琛,“找到这个捐赠者,帮他治病,照顾好他的家庭。”
突然的决定让蒋近琛有些莫名其妙,他走过来说,“他没结婚,就是一个人,而且,他已经……”
“死了?”
蒋近琛点头,手术之前江桐就说过,不论成功与否,只要齐阁问起就说他已经死了,如此才会不留余念。
77、生命
温暖的阳光充斥了整个房间,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
江桐坐在洁白的床上,抬起手穿过阳光,感受它的温暖柔和。
这时候起风了,打开的玻璃传来阵阵风声,吹动着窗帘和他身上宽大的浅蓝色衣服。
“呀!咦!”
稚嫩嫩的娃娃音响起,江桐垂下手躺回床上,手指摸索着爬上小娃娃的脸蛋,被抓住一根手指,拼命的往嘴里拉扯,去舔、去吮。
“又饿了?”江桐问的轻,另一只手伸过来摸着小桐桐的头顶,细软的短发,一点不比蓝宝石的手感差。
他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跟着抽回手指,在小桐桐的抗议声中起身,接着一阵摸索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江桐抱着他拍了拍,“你莫闹,要不你爸回来又该念叨了。”
小桐桐不管不顾的哭嚷着,又是蹬腿又是挥胳膊的,都九个月了,白白胖胖的,体重不轻,江桐这么抱着只是勉强,又被这么一闹腾很快没了力气,想将小家伙放下来。
他走回床边,放下的手一直碰到床被才摸索着将小家伙放下,然后哭声更大了,挥动着手抓住他的衣袖不放,还是要抱。
江桐倍感无奈,实在是听不到小家伙哭闹,只能俯身再次将人抱起,托着小家伙的脑袋竖起抱好,如此省力的多。
“你乖些别乱动,我多抱你一会儿。”江桐哄着,小家伙慢慢安静下来,胖乎乎的小脸靠着他的肩膀睡下。
安静了一会儿,江桐听到些许呼噜声,确定小桐桐是真的睡着了才坐回床边,一只手托着小桐桐,一只手摸索的扯过枕头躺下来。
他带小桐桐已经有好些时候了,知道小桐桐的毛病,睡着了放不下手,睡熟了才可以。
他这会儿没力气一直抱着,只能先靠下来,等过一会儿再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睡。
江桐看不见,自然感觉不到时间过去多少,只是大概数着数字,听着小桐桐的呼吸,感觉差不多了侧身过来,托着小家伙的脑袋放下放。
不过这小东西跟他在一块儿时间久了,黏他的紧,刚一动就不乐意的哼哼,抓着他的衣服不愿意放手。
江桐轻叹,正想重新把人抱回来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叶萧从外面进来指责道,“你别老惯着他,睡个觉还那么多毛病,不抱着睡不着了?!”
“他才九个月,你跟他计较什么。”江桐轻拍着小桐桐的后背,并不希望被叶萧吵醒了。
“我要计较的多了去了。”叶萧走过来很是不客气的把小东西抱起来丢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刚刚好好塞下去一个小娃娃的样子。
倒了杯热水,叶萧不顾小家伙的哭闹递给江桐,“成天不是哭就是闹,非要一家老小伺候着,什么毛病。要我看就该晾着,哭几次,饿几回就长记性!”
江桐抿了一口水,耳边都是小桐桐的奋力哭嚎,他叹着,“他才多大点儿,哪里知道这些,你把他抱过来,万一摔下来怎么着?”
“地板上铺的地毯能怎么着,让他哭,德行!”
叶萧愤愤不平的说着,“原本是说把他放你这儿,让你解个闷逗逗乐的,你倒好,伺候他伺候的比咱妈还周到,现在好了。除了你跟青青谁都不让抱,一上手就哭就闹,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江桐只是笑,“我这不一天到晚的没什么事,抱他一会儿又没什么。”
叶萧数落,“二十来斤的,抱几步路就受不了,还惯着他!我给他抱下去,就不闹着你了,早点休息。”
江桐应着,这半年叶萧一家人都留在了这边,住在明家照看他。
这会儿也是林青青和叶妈妈去准备晚饭了,就把小家伙放他这儿,逗着他高兴。
其实江桐也挺喜欢小桐桐的,软软的,肉乎乎,摸起来舒服。
只是看不见太久,他已经不记得小桐桐长什么样子了,何况现在都九个月大,就算记得也都变了样。
江桐听着哭闹声走远,有些失落的躺回床上,他想睡,睡着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只是治疗留下的后遗症让他很难入睡,身体总是泛着疼,从骨头里散发出来。
叹息着,关上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走了过来。江桐看不见,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慢慢坐起来,伸出的手也被握住。
“少卿?”
“是我。”明少卿轻握着他的手靠近,小心翼翼的把他护在怀里,说,“魏老让人送了请柬来,之前看你身体不好就没告诉你。”
“七十大寿,我答应他的,应该去。”江桐说着,心里头还是担心,“只是我这幅身体怕是不好在当天去,吵吵闹闹的人太多。”
“提前两天,来回奔波对你身体不好。”
“嗯。”
然后就没了话语,江桐无声的靠在明少卿身上,不想这样沉默,于是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难看?”
“没有,你永远是最好看的,只是瘦了些,没以前那么精神了。”
明少卿低头抚着江桐的脸,低声道歉,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的字样,心如刀割。
江桐拍了拍他的手,“你道什么歉,那是我自己选的,你又有什么错!”
“我不该让你尝试的,风险那么大,我怎么能去赌那一点点的侥幸!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江桐不知道该怎么劝,也实在被小桐桐折腾了一阵,加上身体的疼痛,实在没那个气力说什么,只能靠在明少卿肩上,归于沉默。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明少卿请来给他治病的专家研究出来了一种新的药物,说是能抑制他身体里的癌细胞癌变速度。如果成功的话,两年的命大概能拖到四年、甚至是五年。
其实这对江桐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明少卿希望他能试一试,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留在明家。
江桐答应了,最初的几次的确有效果,可当他服用了一个月后身体就有了明显的副作用。
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疼,严重的时候不能入睡,无法站立,刚开始江桐还能忍一忍,到后面实在忍不住了。
疼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像是被人用铁锤一下下敲断身上每一寸的骨骼,疼的他满头是汗昏迷了好几次。
疼的晕过去、又被疼痛激醒,来来回回好几次,连止痛药都没用,麻醉剂的药效也是微乎其微。
明少卿害怕了,立刻停了药,也不再敢给他尝试新药,但那种疼痛还是在他身上扎了根,偶尔就会来那么一两次,还好都在可承受的范围。
也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任何的治疗,药物、化疗都会加剧他生命的流逝,换句话说他大概快死了。
对此江桐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期待,就这样慢慢靠在明少卿怀里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那座城市,他被明少卿抱下车放在轮椅上,说是晚上在酒店休息,明天再去拜访魏老。
好在第二日的天气很好,江桐也跟着精神了些,问明少卿要了一顶帽子戴上,坐在轮椅上,江桐抱着蓝宝石轻轻抚蹭,由明少卿推他步入庄园。
魏老早早等候,带着自家的三个儿子迎上来,“今儿我特意吩咐了,没外人,给你介绍介绍我家这个小的,魏凡,刚大学毕业,年轻着呢。”
魏老说着就把魏凡从兄弟三人中扯了出来,指挥说,“还不过去推你江哥参观一下花园,特别是那个什么满什么玩意儿的,摘一束给他,他就喜欢那玩儿意!”
“知道了爸!”魏凡应了一声,从明少卿手里接过轮椅推着江桐往花园里走,他说,“我叫魏凡,刚过二十二,江哥叫我小凡就行了。”
江桐挺尴尬的应了一声,虽然知道是开玩笑,可他现在这样被一个小男生推着去摘花,这种感觉还是挺奇怪的。
“我大哥跟我爸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还说要把我送你做媳妇儿。”
“都是玩笑话。”
“我知道,江哥有喜欢的人,我爸他们就是觉得,与其让我在外面自己瞎找,不如就近寻个靠谱的。”
魏凡推着他来到满天星花圃前,摘了一支递到他手上,“我也是同性恋,我爸知道后愁的很,不让我自己在外面找,就琢磨在认识的人里找个好的,靠谱的,让我们慢慢处。结果到现在也没找到,我都二十二了,是不是挺好玩?”
江桐笑了一声,伸手触碰着小巧的花朵,盘在他腿上的蓝宝石也跟着伸出爪子来抢。
江桐说,“还是要靠缘分的,慢慢来,你还小,不需要着急。”
“二十二也不小了,之前听我哥说起你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是你没有喜欢的人,我肯定愿意跟你试试,总比那个齐阁要好。”
突然提到齐阁让江桐不免愣了一下,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没有说话。
魏凡也一点也没察觉,继续念叨,“江哥应该知道齐阁吧?就是「无上」现在的老大,我见过他一回,就是几个月前,我跟着我爸去参加一个晚宴,他也在,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就一个挺好看的男的往他身上凑,甭管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也用不着一脚踹出去吧,摔的那叫一个响亮,我听着都疼。特别是那个眼神,跟刀一样,我想想都害怕,宴会没结束就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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