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羽远远望去,并没有看清楚那位傅大人长什么样子,只觉得他的轮廓看起来似曾相识,他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发冠,穿着一件景蓝色的圆领长袍,腰间一条白玉色的腰带,装扮很是简单,第一眼便让人觉得他十分平易近人。
不过转头看了几眼那群人后,宁羽便没什么兴趣了,再次低下头拿起筷子,他的馄饨还没吃完呢。
郑修远和郑修杰见宁羽转回了身子,两人便也收回了目光,他们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多挑了几个给宁羽,然后几口吃完碗中的东西,开始讨论道;
“看样子,这位城主也是要去书院。”
“大哥,那我们等下是不是就进不去了?”
这时,郑修远掏出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泽英书院」四个大字,说;
“这是二弟给的木牌,以往我们都是在候客厅等他,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还是二哥厉害,我上次来给他送果子的时候,书院门口有几个人想进去拜访,门房死活都不让他们进,我拿着牌子,畅通无阻,哈哈。”
郑修杰说着,也掏出了一块木牌。
宁羽想起郑修然走的时候,也给了他一块,他摸摸包袱,拿了出来。
不过他的牌子和大哥他们的不一样,他注意到,他的牌子上面还多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三人用完了馄饨,提上打包好的一碗,坐上牛车,朝书院走去。
郑修远和郑修杰对泽英书院还是很熟悉了,不仅是因为他们以前经常来看望郑修然,还是因为他们当年都曾来这里考试。
他们在书院旁边的空地停好了牛车,三人便一同朝里走去。
书院的外观十分简单,古朴建筑的大门顶部挂着一块牌匾,四个正楷大字「泽英书院」,门口左右挂着木匾,右边是「惟楚有材」,左边是「于斯为盛」。
除了门口木匾前方还有两处抱鼓石,此外便再没有别的装饰。
宁羽跟在老大的身后,将木牌递给了守在大门口的门房,那门房见到木牌,立刻带着他们进入书院里面。
书院里比外面看起来的宽敞许多,有很多个分开的大院子,还有花园假山,亭台楼阁,郑修杰对宁羽说,后山那里还有一大片的马场供学子们练习骑马射箭。
宁羽心里暗暗赞叹。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他们终于停在了一间房屋外面,门房对郑家两兄弟示意他们可以进去等,然后对刚才拿出红色标记木牌的宁羽说;
“姑娘这边请。”
宁羽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还有继续走?
——大哥此时却说——
“宁羽别怕,你只管跟着他去,待会就能见到老二了。”
大哥似乎是知道宁羽即将去什么地方,见大哥对这里十分信任,宁羽也放心下来,他抱着包袱,对大哥和郑修杰点点头,跟着门房走了。
宁羽一走,老三立刻跳了起来,有点委屈地说;
“老大,不带这么偏心的,你明知道宁羽拿的牌子是夫妻牌,那不就是默认了……”
“老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宁羽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老二。”
老三听懂了郑修远话里的意思,撇撇嘴,不甘心的坐在了椅子上,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宁羽跟着门房来到了另外的一处院子,这个院子里很是宽敞,而且房间特别多。
他被带到了进门后最中间的一处房屋,门房说,他可以进去等。
宁羽发现,那间房子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郑修然的名字。
他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张大的书桌和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茶几和两条凳子,便再没有其他。
门房见宁羽进去了,便招呼一声告退了,他说会尽快通知郑修然。
宁羽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关上房门后,走到了书桌前面,翻了翻最上面的几本书,前三本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看了几页也不是很懂,只能隐隐辨识出是讲天下之道的,宁羽有些挫败。
等他再翻了一下桌面的几本书,一本《清静经》手抄本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看着书名,宁羽抿嘴一笑。
郑修然的床铺很是整洁,床单一丝不苟,就连被子都叠的十分整齐。
宁羽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等了好久,已经快要到正午了,但是郑修然还是没有来。
起了个大早,坐了一个时辰牛车,现在又等了一个时辰的宁羽实在是抗不住了,他一抬头,见到郑修然的床就像是一条快要干涸鱼见到了河流,他就睡一小下下,等下他醒了再起来帮他整理床铺。
于是宁羽便躺在了郑修然的床上,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困得不行了,得好好睡一觉。
另一边的郑修然,身穿泽英书院专属白色学子服的他,疏眉星目,此时站在傅青面前,大谈商业对于百姓的重要,但他也提到,要是社会只一味地重视商业,最后社稷定会弊病丛生,百姓的生活从此变得水深火热。
郑修然读过管仲「利出一孔」的学说,管仲说:“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
“故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
他是赞成这个学说的,只是在这个学说里,「君主」的贤明至关重要。
如今,他们大裕国和北方的平越国时有摩擦,还有边关的消息传来说两国有开战的可能,郑修然心里对于大裕国的未来很是担忧,也对那位「君主」是否贤明很是怀疑。
所以傅青来书院选拔人才,对他们进行考校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地诠释如何帮助君主来控制商业,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几处有关商业的看法。
傅青发现,院长给他推荐的这十个学子中,在问及他们自己关于社稷工商看法的时候,有的人说法夸张,有的人唯唯诺诺,还有的人提出的方法和意见无异于空中楼阁,不可能实现。
只有那个叫郑修然的学子,不卑不亢不偏不倚,以百姓为重,极为中立,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于是他便多问了郑修然几句,两人这一聊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正午都快过了,院长这才不好意思地过来打断两人,告知时间。
此时也有一小厮前来通报,说是郑修然的兄弟和娘子来了,早已在校舍和候客厅等待。
傅青有些讶异,他没想到郑修然的年纪不及弱冠,居然已经成婚了。
郑修然听见小厮说他的「娘子」来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雀跃,他赶紧和傅城主拜谢并准备告退。
傅青说:“既然你的家人来了,我也不多留你,再过几日的御射比赛,听说你也会参加,我在此预祝你取得一个好成绩。”
「御」是骑马,「射」是弓艺,上次郑修然和宁羽提到的关于骑射的比赛就在几天后的书院后山举行,届时傅青作为城主还会作为裁判出席。
郑修然躬身谢过傅青,向一边的院长告退后便直直地朝校舍奔去。
院长也让其他的学子先去用餐,他和傅青则到一旁早就已经备好饭菜的桌边坐下。
桌上的菜只有五六碟,荤素合理,对于一个城主来说,真的是非常节俭。
傅青和老院长曾经也是师徒,一直保持着来往。
此次傅青前来泽英书院,第一件事,就是找寻有才有志之士帮助他,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目前看来,已经有了人选。
而第二件事,
“院长老师,前日胞弟从京城回来,今日已经来书院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点击——
10、第十章
宁羽本来睡得好好的,却突然被房间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他揉揉眼,听见外面有人吵闹什么。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出去看看。没想到一开门便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他的鼻子被撞得好痛啊!
“宁羽!”
郑修然一把抱住了还在揉着鼻子的宁羽,脸上满是兴奋。
宁羽见来人是郑修然,一下子也开心起来,回抱着他,他们终于再次相见了。
不过还没等两人叙旧,宁羽听见刚才那吵闹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从郑修然的怀里循声望去,是郑修然隔壁的屋子正在打扫。
其中一个穿着玄黑色衣衫的男子正坐在屋子外面,他坐在他们房间外的廊栏上,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一脸无关己事的样子,看着一旁的管家朝着正在打扫的仆人大呼小叫,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郑修然随着宁羽的目光望去,也见到那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他问道;
“怎么了?”
宁羽摇摇头,他只是觉得有点吵,他专门看了眼管家,刚想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恰好和那个男子的眼神撞上。
真是冷漠。宁羽想……
宁羽移开目光,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郑修然,他说;
“给你带了好吃的,我们进去吧。”
“嗯。”
宁羽和郑修然进了校舍,关了房门,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穿着玄黑衣衫的男子的眼神却放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候,那碗给郑修然带的馄饨也早已经凉了。
不过郑修然一点也不介意,他拿出宁羽做的芝麻锅盔就着馄饨,只觉得美味无比。
郑修然边吃边和宁羽聊着天,宁羽在一旁整理着床铺。
他问宁羽怎么来的,宁羽说是大哥带着他和郑修杰一起来,只是他们现在还在书院刚进门的那个屋子等着。
郑修然听说大哥他们也来了,还等了许久,本来还想着和宁羽单独再呆一会,但还是迅速地吃完了锅盔和馄饨,然后放好宁羽给他带的食物,拉着宁羽准备去找大哥他们。
一出门,他们发现隔壁房间已经安置好,房门大开,之前见到了那个穿着玄黑衣衫的男子却不见了。
郑修然带着宁羽出了院子左拐右拐,到了最开始宁羽见到的那间屋子,郑修远和郑修杰两人见到门口的两人很是高兴。
郑修然问候了大哥和三弟,知道晌午的时候有专人给他们送上了饭菜,这才放心。
由于傅青城主的到访,今天下午书院并没有课,郑修然说,他们有时间好好聚聚。
却不知道,四人刚刚准备往出走,就有一名书院的仆人来报,说是院长找郑修然有事,郑修然只得匆匆前去,宁羽他们重新在候客厅等待。
“大哥,你们以前是不是经常来书院呀?”
“宁羽,大哥来的没我勤,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呀。”老三立刻凑过来说道。
——宁羽笑道——
“我只是想知道平时你们来找二哥都会做些什么?”
“大哥会让我给二哥送银两,有时候是新鲜的水果,有时候是冬天的棉被。”
“啊,有时候我来的太晚了,走夜路回家太黑,就会住在飞宇城的客栈里。”
“宁羽,飞宇城晚上有夜市,大哥,今晚我们就先别回去了,我们去住一晚客栈,带宁羽逛逛吧。”
闻言,宁羽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和郑修杰同时看向了郑修远。
老大被二人如此希冀地看着,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好诶!”宁羽和老三用力击掌,笑的十分高兴,就连郑修远见到宁羽如此高兴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等老二回来我们就先去飞宇城。”
只是,他们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
当郑修然满头是汗地出现在门口时,靠在一起打瞌睡的宁羽和老三瞬间清醒,他们看见郑修然的神色关心地迎上去,问郑修然发生什么事?
原来是院长将郑修然叫去,安排他要好好照顾傅青的胞弟,也就是他和宁羽在校舍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子,过几天的骑射比赛,他和傅青的胞弟都要代表书院参加。
没办法,他只能前去和那个叫傅荻的人打招呼。
傅荻看起来很冷漠,但是讲话的时候还是会回应,他是在后山的骑射场上找到他的,当时他朝傅荻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一直箭便直直地向他射来,幸好他身手不错,敏捷躲过,不然脑袋就要开花了。
他有些气急,大声质问傅荻为什么朝他开弓,那个傅荻却说;
“我不需要没有能力的搭档。”
“什么!这个人也太张狂了吧,二哥,这你都能忍啊?”老三拍桌而起,为郑修然抱不平。
此时,他们四人已经坐在了飞宇城内的迎来客栈的一楼,点了一些酒菜,坐在一起讨论下午郑修然和傅荻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我和二哥见过那个傅二公子,我还记得他看了我一眼,感觉是很奇怪。”
“奇怪?”郑修远问道。
“嗯,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很冷漠。”
“第一次见面就拔箭,是挺冷酷无情的。”郑修杰附和地点点头。
“老二,你在书院要多加小心,虽然院长让你照顾那个人,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好的,我知道了大哥,我会的。”
郑修然看向郑修远,一脸认真的回应。
接着几人又多说了几句关于书院的事,但很快他们的话题便改变了。
“宁羽,等下咱们去逛完夜市,你和我回书院吧。”
正在吃油酥花生米的宁羽头也没抬,说;
“可是等下回书院不是天都黑了,那我住哪?”
“你和我住呀。”郑修然理所当然地说。
“和你住?”宁羽一脸疑惑;
“你房间不就一张床吗?”
“我分半张给你。”郑修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宁羽,一眨也不眨。
宁羽小口嚼着花生米,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郑修然,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
“大哥,我们不是要在客栈……”宁羽吞下口中的食物,转过头,询问般地看向郑修远。
“宁羽,决定权在你,你不是想二弟了吗?”
想到前几天因为郑修然回了书院,他还吃不下饭,宁羽自觉丢人,害羞地红了耳根。
“如果你想二弟了,你可以和他多住几天,等到骑射比赛结束,我们再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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