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窝在沙发上安稳睡了一晚,手机一晚上安静如鸡,知道他胃病犯了,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没来烦他,直到闹钟一响,他才迷迷糊糊拿起来一看,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下一秒,谢霖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郑远峰被保了。”
他刚想回复,下一句又紧接而来——“叶青舟在盯着。”
还算是一切都不出所料。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抹了把脸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去了,门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走得太急,显然是没有注意到。
下楼买了一大堆早饭送到市局,各种各样,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实在腾不出手,路过值班室只好拿脚踹了大门:“起床,吃饭!”
顾宇哲熬了一宿刚睡下还没一会,结果被他这么一踹吓得原地蹦起三尺多高,迷茫地抹了把脸:“有咖啡吗老大?”
“买了,赶紧起来!”
顾崽只能认命起床。
刑侦办公室除了应呈这个「病假」的老大和刚来上班的实习生二人组以外全在加班,一晚上没回,轮着在值班室睡,这会看见早饭各个化身饿虎扑食,一边喊「队长」一边径直扑向自家队长手里的早饭。
陆薇薇和秦一乐不敢迟到,提前了半个小时上班,正在旁边等着分配任务。
应呈生生被抢早饭的队伍给挤了出去,瞥眼见他们俩束手束脚小学生似的站在角落,一副不敢动弹的模样,连忙招了招手:“你们两个早饭吃了吗?没吃过来自己拿。”
“吃过了吃过了,谢谢队长!”
他拿了两个包子给谢霖,然后递了两杯咖啡给他们,又拿了一杯给自己:“那喝杯咖啡,今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结果刚说完,手里那杯就被谢霖叼着包子顺走了,他只好去拿桌上的最后一杯,又被顾宇哲当场截胡,气得骂了句「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谢霖指了指桌上剩在袋子里。明显就是无人问津的袋装豆浆:“胃不好的喝那个。”
喝什么咖啡,想得美。
顾宇哲闷了一大口,忍不住笑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应呈一拍后脑勺,差点从鼻腔里喷出来。
“喝个屁,一晚上了,有什么新进展没有?”
应呈满脸写着「没有新进展就让你们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刑侦各位被剥削者不得不揭竿而起……老实交代。
谁叫他们吃人嘴短。
“二组兄弟协助分局那边在盯何洋和冯小月那栋楼,没消息。”
“户籍那边联系上冯小月家里了,应该说是村里,因为她家真的没人,回了消息过来,说弟弟冯小星上个月死于肺结核,村里人出钱帮忙安葬的。”
“车站那边也布控了,没发现人,要我说,可能还是藏在城西哪个角落里。”
“交警都调来了,城西几个路口全面核查,只要冒个头,准能抓住。”
应呈离顾宇哲近,顺手又是一掌:“你呢,我不是让你去抓那个写文章的吗,抓住了没?”
顾宇哲差点噎着,站起来往谢霖那边挪了两步:“副队救命!老大他周扒皮!还打我!这违反劳工法!”
“少贫,什么周扒皮,周扒皮天天的换着花样买早饭养你啊?别以为站那我就打不着你了,快说!”
“我为了查那小子看文章都快看吐了,一晚上没睡呢!”
“那小子?那就是查出来了?”
他点头:“查出来了。就是一「公知」,专门收钱给人写文章炒热度的,发文章的IP地址在金都附近,我怀疑他一直在金都附近守着等出事呢。”
“守着等出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怀疑有人收买他,让他在金都附近等着,一出事就第一时间写文章往网上发,然后立马炒热度。这事怎么看都像是特意安排的,我去把人逮回来审一审就清楚了。”
应呈点头:“那你赶紧去把人给我逮回来。记住啊,现在是数字化大时代,这小子就是一玩笔杆子的,最开始那篇文章几个字一写就引得人人都骂我们警察,你去的时候悠着点,别给人留把柄,不然我把你踢出去挡骂,听见没?”
顾宇哲乐了,盯着陆薇薇看:“我有个法子,绝对不挨骂,就是不知道小陆同志肯不肯配合。”
应呈顺着他目光也看了陆薇薇一眼,陆薇薇烫的是大波浪卷,昨天穿了身白裙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违和,今天换了身T恤搭短裙,显得双腿修长,身上气质立马就顺眼了。得,他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了。
这是打算把陆薇薇放出去钓色狼呢。
于是只好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你小子,满脑子鬼主意,回头请人家小陆吃饭。”
“好嘞。”顾宇哲应了一声,随手抓了根油条,招呼了一下兴奋地上蹿下跳的陆薇薇就要往外走,秦一乐急了,连忙问:“那我呢?”
“你?我哪天抓女色狼就带你去。”
刑侦办公室顿时哄笑一片,应呈一边笑一边骂:“快滚吧你,人小秦是智力流的,跟你似的拿平板挡人家水果刀?”
秦一乐只能涨红了脸,眼睁睁看着陆薇薇一回头故意给他抛了个媚眼。
“郑远峰那边呢?”
“还不知道,叶青舟就告诉我他禁毒支队差不多是倾巢出动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好。我打算回金都把冯小月逃跑的路线再走一遍,正好小秦认路,你跟我吧,我们去金都。”
秦一乐顿时兴奋起来,正打算走,却见谢霖那边电话一响,伸出手来示意等会,随后侧过头说了几句,表情逐渐严肃,电话一挂就站起身来:“用不着你们俩去了,打电话叫上徐帆和曹叔,我们也全队出击吧。”
“什么情况?”
谢霖背起自己的包,深深看了他一眼:“刚刚接到报案,发现了一具女尸,老张确认了,是冯小月。”
秦一乐惊得瞪大了眼:“什么?冯小月死了?”
应呈看了谢霖一眼,两个人目光相交沉默了一会,随后以多年的默契异口同声道:“灭口!”
“郑远峰什么时候放的?”
“昨天晚上就走了。”
他只好掏出了手机:“走吧,我打电话通知徐帆。”
谢霖则负责给曹铭打电话,一边拍了秦一乐一把,一起下楼往车库赶。
应呈把车飚得飞起,谢霖坐在副驾驶,不得不勒紧了自己安全带:“你慢点行不行?尸体又不会飞!我看着你像是要飞了!”
他嘿嘿一笑,一想起尸体还在躺在城西等他,反而把车速往上又飚了十个码:“没事,我应车神的车技你还不放心吗?”
大型MPV活像是一只带灵魂的钢铁野兽,在车流之中自由穿梭,一路向前绝不回头,谢霖想提醒他限速的标牌,愣是没来得及开口,因为……
公路车神应大队长很快就被交警给拦下来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有交警……”
谢霖坐在终于停下来的车里,满脸微笑,眼底黑气腾空而起:“你听吗?”
他出门之前就提醒过他有交警了好不好!
可怜兮兮的秦一乐像个被父母遗忘在后座的小学生,艰难地认识到了一条真理——
能不坐应呈的车就不要坐应呈的车,尤其是在有谢霖同车的情况下。
由于应呈是私车公用没有挂牌,再加谢霖逮到机会就仇者快亲者更快的大义灭亲行为,最终促使应呈扣了六分罚了五百。
岂一个活该了得啊。
等他们这一折腾再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曹铭连初步尸检都做完了,等着把尸体运走,正等得不耐烦呢,于是问了一句:“怎么才来?又堵了?”
应呈给了身边的谢霖一肘击,黑着脸不说话,谢霖却别过脸噗嗤一笑,没空回答,其实秦一乐也挺想笑的,想了想对方是自己的大队长,还是忍住了,努力平静地回答:“队长超速,被交警拦了,扣了分还罚了款。”
人群一时沉寂,应呈忍不住拍了他后脑勺一掌:“就你长嘴!”
谢霖没忍住,回想起应呈在交警面前立正挨骂的样子,噗嗤一笑终于变成了哈哈大笑,引得徐帆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拽着秦一乐率先跑到了尸体旁边,应呈想打打不到,只好双手插兜溜溜达达走过来,浑身一股流氓气,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再看?”
“不看你,看尸体。”
谢霖说完,应呈就闭了嘴。
诡异,太诡异了。
城西这一块卫生清洁一向做得不太好,虽然最近安排了清洁队,但是依然改不了居民们随手乱扔的习惯,时间久了,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片小型垃圾场,大大小小的垃圾都堆在这个街道,甚至刷得雪白的墙,都染上了黄黑黄黑的污渍。
只见路中央铺了一张很大的厚地毯,以地毯为中心,周围的垃圾都清空堆到了角落,甚至还遮上了白布,显得环境居然有一种肮脏里混杂着清洁的油画感。
而冯小月就静静地躺在地毯中央,被摆得端端正正。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脸上化了淡妆,头发盘了起来,耳边簪了一朵白百合,隔了一步远还能闻见香味,身上穿了一件印满荷花的玉白色旗袍,配了一条雪白的珍珠项链,耳朵上戴着翠绿的耳坠,手腕上戴着一只看起来成色非常好的玉镯,脚上穿的是一双低调的白色细跟皮鞋。
要不是腹部没有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个中式的睡美人。
秦一乐看着看着,联想到她生前的照片上那股沧桑风尘的味道,生生打了个冷颤,后背汗毛倒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嘀咕道:“这怎么跟拍鬼片似的,太诡异了吧?”
应呈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她脸上温柔娴静恰到好处的妆容,摇了摇头:“我以为我也算是见识过人间三百六十五种死法了,但这种情况,我还真没见识过……”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搞得这么……有艺术感的现场。
谢霖也愣了一下:“我记得冯小月是个卖阴的吧?可……白百合,荷花,这都是代表纯洁高雅的花啊?”
为什么单单选这两种花放在一个卖阴女,还是个涉嫌杀人的卖阴女身上?
“我倒是见识过。”曹铭蹲在尸体边上,尽量不破坏这个现场的完整,“有些自杀的,会把生前得不到的东西或者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带走。比如,穿婚纱跳楼的,带着定情信物割腕的,这我都遇到过。
冯小月如果是被迫卖阴,那她如果自杀,想让自己死的时候干干净净,带上这些代表物也是有可能的。但前提是,自杀。”
“那这到底是不是自杀?”
曹铭摇头:“自不自杀呢我现在下不了定论,但是,抛尸是肯定的了。”
不如说在场的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抛尸,可问题就是……抛尸并不是判定自杀还是他杀的依据。
“死因是什么?”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颇为期待:“你猜。”
应呈脑门突突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直窜天灵盖,整个人都往后一仰:“不会是……”
“对,毒品过量。跟上一个死者一样,还有,再猜一下从哪注射的。”
“不是常规位置?”
曹铭于是指了指她脚上那双低调而又优雅的白色细高跟:“针眼在脚趾中间,老手。”
秦一乐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脚趾缝那位置居然也能扎针,带入想象了一下立刻脚趾抓地:“为什么会注射在脚趾?难道是为了不影响这个现场吗?”
谢霖搓了搓手臂嘀咕了一句:“这么一说变得更诡异了。”
应呈说:“不懂了吧?上瘾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是口服和鼻吸,当这种快感已经满足不了了,才会升级成注射,而毒瘾会导致吸毒者的静脉变差,越来越难打,最后发展到只能从脚趾缝里注射,不是资深瘾君子,不会这么干。”
所以,明明没有毒品既往史,却死于注射毒品的马晟,才会显得那么奇怪。
他揉了揉后脑勺「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为了……把针眼藏起来呢。”
曹铭对这个布置得十分恐怖的现场显出了十分的兴致:“那也说不准,要是像上一个死者一样把血迹弄到衣服上,就不那么美观了。”
鞋子不比衣服,反正在里面的话,弄脏了也是看不出来的,至少在外观上,这依然是一件几乎完美的「艺术品」。
谢霖浑身的毛都快奓起来了,上下一搓手感觉周围的气温降了十度:“别别别!您老能别用美观来形容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什么毛病,布置成这样?”
曹铭更乐,在他这个法医看来,这个现场确实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反正你们都能看出来这是抛尸,我就不多说了。我来的时候这尸体还没凉透呢,根据现在的气温来看,估计死亡时间在两小时内,我回去再做个毒检,看是不是不夜城。”
末了又看了应呈一眼,意味深长:“要是的话,那这案子就更有意思了。”
应呈满脸写着无可奈何,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扬手:“你可别提醒我了,赶紧把这尸体给我弄走吧,瘆得慌。”
他早等不及了,一搓手说了句「好嘞」,自己亲自上手就把尸体往裹尸袋里装。
“这就头疼了?还没呢,奇怪的可不止这点……”徐帆蹲在他旁边,指了指尸体上的手镯,“光这只镯子,就要五万多。”
他差点破音:“多少?”
徐帆朝他一点头:“对,没错,就是五万。而且还不止,耳坠上的翡翠是真的,脖子上的珍珠是真的,就连身上穿的旗袍也是真丝的,那双高跟鞋也是真皮,名牌。这一身行头保守估计价值十五万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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