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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眼神示意江喻两眼，摇头让他到林恒家也不要老说话。
林恒家两室一厅，隔音效果也很差，有时候时延习惯了江喻说话会下意识回答，被注意到不好解释。
江喻有分寸，眨眨眼点头：安心。
六楼的灯也坏了，时延帮林恒照着光开门，家里一片漆黑，他爸妈还没回来。
熟练的摸着黑“啪”的一声开了灯，林恒给时延拿了双拖鞋，两个人换好鞋往里走了两步，都是一愣。
客厅跟餐厅是连着的，原本放在餐桌上的花瓶不知道为什么掉了下来，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摔得到处都是，可能是出门太着急碰掉了没有来得及收拾。
“你先在这等我一下，别到处走。我很快就收拾好。”林恒匆匆走到卫生间拿了清扫工具，三两下把碎片扫干净，“吃水果吗？”
“嗯。”时延挎着包走到林恒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看了看：“没什么变化。”
江喻从时延身后探出头来，在时延不太赞同的视线中感兴趣的走进林恒的房间，好奇的左看右看。
时延背对着林恒无声做口型：出来。
江喻在林恒课桌上坐下，抱着胳膊笑了：“我不。”
时延：“……”
江喻就喜欢看到时延情绪有起伏变化。不过林恒的房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没什么值得推敲的点。
时延的房间虽说也比较简陋，但好歹能看到体现他个人兴趣的元素，或是除学习外比较有意思的物品。比如墙上挂的时延自己画的工笔画，临摹过的字帖，挂在角落里的沙包。
毕竟除了学习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林恒的房间就很无趣。房间装点一般也能展现出个人性格，林恒显然就是很自律到严苛那种程度的。参考书数量多到书架摆的满满当当，桌上也整齐摞着很多整理后仔细订起来的卷子，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书写工整到感觉有些强迫症。
时延的字体是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林恒则工整到像印刷体，即使在空白的A4纸上写字，也好像自己将字填放在某个看不见的框架里。
“喏。”林恒把剥好的红柚递给时延，看到时延不着痕迹的眼睛一亮时无声笑了一下。
“初中和高一的笔记对吗？每一科都要？”林恒的书架是他自己分类整理过的，每一栏都有贴标签，因此很容易就找到了。
“嗯。”
时延坐在林恒的转椅上吃红柚，即使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是觉得林恒的房间大概是强迫症的天堂。
书架上的书按照类别分还不算，书本从小到大，颜色从浅到深，排列的整整齐齐。书桌干净到一丝灰尘都看不到，笔筒是方形的，连床单都是蓝白的方格色块。
小时候时延来的频繁，那时候时延还不像现在能够理解林恒的这些习惯，每次都在无意中挑战林恒的底线，现在想想当时林恒肉眼可见的僵硬头痛。比如用完林恒的彩笔后不按顺序放回去，喝饮料的时候会不小心撒到地板上。
真的对强迫症是很大的挑战。
但是林恒不会生气，也不会叫时延以后不要来。
时延在前边搞破坏，林恒一声不吭的把所有东西按照他的规则恢复原样。
现在已经再清楚林恒不过的时延，特意仔细擦干净手才把那厚厚一摞笔记本接过来，放进书包里。
“我不知道多久能看完，尽量快点还给你。”
“没事，我用不到，看多久都行。”
半颗柚子刚刚吃完，门锁响了，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林恒爸妈下班回来了，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工作，但距离不远，每次都是一起回来。
时延站起身走出去，林恒爸妈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
“叔叔阿姨好。”
“哦呦，延延来啦？”林妈看到时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换鞋一边笑着把手里的外卖袋子递给时延，“先吃点垫垫肚子，还热着。阿姨马上做完饭哈，饿了吗？”
江喻注意到林恒妈妈没有问时延要不要留下吃饭，而是直接问他饿不饿，若有所思的看了时延一眼。
两个人从幼儿园认识到现在，大概有十多年了。
江喻不能理解这种即使很久没来，也不会生疏，甚至可以称作是家人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晚餐非常丰盛，之前时延说林妈做什么都好吃，并不是什么客套话。
“延延多吃点沙丁鱼，”林妈给时延夹了一块炸的金黄的沙丁鱼，跟亲妈念叨时停不下来的样子没什么区别，“补充DHA的，对你这个年纪最有帮助了，能够提高记忆力的，你看我每天给林恒吃这些，他脑子勉强还能算得上好使对吧？”
不知道亲妈是不是在夸自己的林恒：“……”
林妈简直停不下来。
“延延，吃点蛤蜊，多嚼两下再咽下去，能帮助脑血管扩张，平时学习那么累这也很有帮助的啊。”
“延延，多喝牛奶知道吧，平时你是不是跟林恒一样不听我的老糊弄？这样不行的啊，我跟你说延延啊……”
林爸推了推眼镜：“……延延啊，你忍一下。你阿姨平常也是这么唠叨林恒和我的。”
林妈一巴掌糊在林爸胳膊上：“什么意思，嫌我话多？”
林爸：“那不能，主要是怕你累。”
林妈笑了：“……天天放屁。”
时延：“……”
林恒：“……”
两人沉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埋头扒饭，感觉自己非常的多余。
平时晚上都只随便凑合的时延，在林妈无法拒绝的不断夹菜和叮嘱中，很难得的吃撑了。
楼道里没灯，时延跟林恒摆摆手不用他送，开了手机照明下楼，骑上车很快就到家了。
时延家的大院比林恒家要大很多，走进去却漆黑一片，对比之下显得更安静。
江喻都有些不习惯，毕竟刚刚晚饭时间太过热闹，他很难得看到比他话还多的人，林妈一直都闲不下来。
时延倒是看起来习惯了，并不会想太多没意义的多愁善感浪费时间，利索地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上干净的T恤在书桌前坐下来。
他先把林恒的笔记简单翻了翻给江喻看，江喻扫了几眼点点头，比他想象中整理的更好。没有因为基础知识简单就略过，也没有太多无意义而冗长的大段概念，基础薄弱的人也能看懂，知识点罗列的很清晰。
“今晚你先做一套中考模拟数学卷，”江喻认可林恒的笔记对时延应该有帮助，“我看看你到什么程度，如果可以节省时间有针对性的看当然更好。”
时延没什么异议，依言从袋子里拿出今天在书店买的参考书，抽出那本中考模拟题册开始做。
他基础不好，时间花的也长，江喻想看他全做完正确率能有多少，所以没有让他限制时间。
时延花了一个晚上做完了一套卷子。
江喻在一边等的时候很无聊，又不能说话，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做完了？”
时延点头。
江喻心想及格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时延刚升了高二，中考题难度应该不大。
十分钟后的江喻：“……”
要老命了。
他沉默了很久，再次试图搞明白时延到底怎么想的：“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下——”
时延：“最真挚的服务？”
江喻：“……”
他深吸了一口气。
江喻虚弱道：“或许以后你应该明白了，商家做广告都会虚假宣传的。”
时延平淡道：“嗯，所以商家要为他的虚假宣传付出代价。”
两人沉默对视几秒。
江喻露出一个沉痛的笑容。
第9章
大概清楚时延的基础相当薄弱之后，江喻没有再让他做其他科的中考模拟题，而是干脆的让时延用最快的速度从头开始学。
江喻认为应该在开始时就定下阶段性的目标，才会有更明确的动力。现在距离十月底的期中考还有大约三个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十月底的期中考，”江喻用’先赚他一个亿’的语气轻描淡写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进入班级前三十。”
时延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实现的可能性：“……你认真的？”
他的学号是四十八，如果想进入前三十，就意味着在下次大考中要超过十八个人。
江喻认为这个目标并非不可能实现，他并不是直接随口定下来的目标，而是有他的考虑。这些天他跟时延一起上课，有观察过时延班上的情况。
首先育风高中本身就跟重点学校完全扯不上关系，录取分数线低，师资力量不足。先不说老师的讲课质量，时延班上的学生，除了成绩靠前的林恒许西安余轻舟等寥寥几个人以外，上课时很多都没有在认真听。
刚升上高二，距离高考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对于第一个期中考，至少时延班上的其他学生，不见得比时延更认真对待。
像林恒这样原本成绩就很优秀，结果因生病这类意外因素中考失利进育风的，虽说不至于是个例，但毕竟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育风高中原本生源平均水平就不高，尤其是倒数吊车尾的部分，他们之间的基础其实相差不大。
更何况时延有江喻给他进行针对性一对一辅导。
鉴于时延起点落后，江喻并没有一开始就给时延制定过高的阶段目标，而是选择了让时延大概率有机会完成、但又对他有一定挑战性的目标。
江喻：“努力不会说谎，接下来尽量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利用起来，把前面拉开的距离追上。而且不用担心，因为你有最好的老师——”
时延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江喻慢悠悠地指了指自己：“我。”
时延转过头翻开课本和参考书，不太想理他：“哦。”
江喻：“喂，你是不是还没相信我的高考成绩？有我给你一对一辅导比请十个金牌教师都管用。”
时延：“我信。”
江喻：“那你怎么就这反应，感觉很敷衍。”
时延：“别吵，我要开始学习了，时间很紧。”
江喻：“……”
时延头也不抬，说要开始学习，就真的立刻开始，没有浪费时间。
他先自己看课本，有不太理解的就问江喻，然后看完哪一部分就直接做对应的题型。
两个小时后。江喻发现时延的基础虽然薄弱，但他显然是因为以前根本就没有学过，所以成绩才会那么糟糕。
或许是常年练武对性格的塑造有一定影响，时延的集中力很好，要做一件事就会沉下心来很专注。
这一点要做到其实很难，而且很重要。同样的时间内，有的人可以快速高效的做完很多件事，但有的人却容易分心，心浮气躁、效率低下，最终一件事都只能勉强完成，甚至完成度不如前者高。
时延每天无论晚上几点睡着，第二天是否疲惫，都依然会早上五点半起来做他该做的事，十年如一日。
那些基础功很枯燥，而且累，江喻仅仅这几天看下来，就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而时延对于一件同样的事却可以一直坚持很多年。
这种韧性和耐心是很多人都没有的。
江喻原本是想看看时延能坚持学多久，会不会学一会就嫌烦不想学了，因此故意没有提醒他时间。
眼看着墙上的时钟过了凌晨十二点半，时延依然在安静做题，江喻才开口道：“先休息吧，明天再学。”
时延闻言抬头看了眼时间，“嗯”了一声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肩膀。
“今天想看什么？”
“唔，有没有国外的喜剧片，今晚来一个专场。”
他睡前开了电脑，给江喻选了几部他感兴趣的电影，设置了静音后疲惫的闭上眼睛。
以前时延晚上睡不着但白天有补，现在上课不睡觉了，所以两天下来格外困倦，难得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很久没有睡过一个相对完整的觉，第二天时延生物钟准时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一些发愣。
他睁开眼缓慢的眨了两下，以往整夜失眠带来的昏沉感少了很多，甚至有一些久违的清明。
他安静适应了一会儿，翻身坐起来。
“早啊。”
江喻托着下巴扭过头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无表情道：“果然，快乐太久也会累的。我连着看了三部喜剧片……现在有点笑不出来。”
他一脸疑惑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灵魂体状态倒是不会脸酸。不过现在我发现，看一部喜剧再看一部悲剧会精分，一直看喜剧也是一种酷刑。”
时延：“……”
一大早江喻的喜剧人人设也不崩。
时延一年多以来头一次睡一个好觉，虽然时间不算很长，但中间破天荒没有醒。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三天没能好好睡觉的缘故，现在心情却还算不错。
于是林恒注意到时延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
他们到的早，经过一楼时没再在一楼走廊看见韩闫宇。
学委余轻舟照样拿着那本昨天没看完的《古文观止》，等班上人到的差不多了，就晃悠着收昨天的作业。
到了最后一排，余轻舟习惯性的接过林恒的作业就转身，下意识地跳过了时延。
“等一下。”
一个本子落在他抱着的那摞作业上。
余轻舟扭头，时延把作业递给他之后就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嘶。
这是余轻舟第一次从时延那里拿到作业，不免有点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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