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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虚弱的仿佛一抬手就能按死。
顾余温站直了身体，落落大方任由年迈的老雄虫打量。
高等虫族这个种族和自然界中许多种族一样，雄性往往拥有更高的颜值，大多的雄虫外貌在视觉上更多的偏向于好看，而雌虫看起来则是强悍与精干。当前在脸这方面顾余温是毋庸置疑的虫族第一，在他之前“最好看的雄虫”这个名头则一直在皇室雄虫和其他几只高等级雄虫之间徘徊，每只雄虫都有一票数量不少的粉丝，原本焦灼多年的票数倒是在顾余温到来之后终于有了决断了......
老雄虫年轻的时候容色也是不差，不过他现在已经瘦的跟皮包骨头一样，深深凹陷进去的仿佛骷髅一样的空洞洞的眼眶、脸上干干瘪瘪的棕褐色皮肤......怎样都看不出当年的一丝半毫了。
虽然瘦弱枯槁，但他的眼睛却十分明亮，和他这幅奄奄一息的样子相较格外违和。
他艰难地抬起了手，冲着顾余温示意了下，让雄虫不要拘束坐在床边。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亲切的让顾余温有种看望家里的病虫的错觉。
虫帝床的另一侧站了十几只雌虫，其中有几只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身旁的监控屏幕，数千条特制管子将虫帝的身体与仪器相连，在输送不知名的营养物质的同时也在监测着他的身体情况，余下的几只雌虫则俱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准备聆听他的指示。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声音很低，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要不是顾余温的听力极好恐怕都判断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是一些十分漂亮的场面话，先是对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欢迎他回归帝星表达遗憾，而后又代表整个皇室欢迎他的归来，夹杂了一大堆如果有什么困难不要担忧可以直接向皇室相关虫寻求帮助、务必把帝星当做是自己的家一类的话。
任谁对着这样一只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断气的虫都会不自觉地轻言细语起来，虫帝每说上几句话都会止不住地停滞片刻大声喘上一会儿气，破锣嗓子呼哧呼哧地仿佛在拉一个超大号的风箱，旁边的医护虫全部都急急忙忙地围了上来，调节营养液流速的控制仪器运行的忙的不亦乐乎。
过了好半天虫帝才缓回劲儿来。
他看那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顾余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只雄虫问候了下他在学校的生活，又寒暄了几句后......话锋一转就引到了他购买曜星系的话题上。
出乎顾余温的意料，虫帝什么都没问，只说自己这边已经下了命令让各部门都尽快给他行个方便——本身雄虫无论在办什么事时都会在政府部门享有特权通道了，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皇室不会对他的行为进行阻碍了。
顾余温一边道谢一边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
老雄虫只说了这么几句就又喘了半天，顾余温刚准备找个机会溜走让他好好休息，他却突然提到了顾余温的来历上。
“我们并......并不是怀疑你的来历和身份，雄虫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但你自己......自己不想知道祖上究竟是谁吗？”
谢谢，我知道。顾余温面无表情。
老雄虫偏了偏头：“虫星的、虫星的数据库中没有你的资料，”他疯狂地喘着粗气，要不是旁边已经站着医疗虫顾余温甚至都忍不住想打个求救通讯了。“但是、但是......皇室内部还有一个隐藏的数据库。”
“它与帝国的雄虫数据库是完全独立的两个系统......这个数据库中或许能对比出你的资料。”
虫帝的贴身侍者低声劝着他：“陛下的意思是或许在这份仅有历任虫帝才知道的档案数据库中能查询到您的来历呢！”
“我知道殿下您失忆了，雄虫都是恋家的生物，难道您对自己的来历全然没有一点好奇吗？”
顾余温敛眸不语。
他转过头，已经有侍者虫将验血仪器推上前来了。
第129章 【129】
不愧是在虫帝身边跟了他多年的雌虫, 一张嘴说的比什么都溜，从雄虫血脉不允许混淆到涉及到他的档案建档最后扯到处于对小雄虫自身的关心发展等多个方面，说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
顾余温本来就不是个擅长打嘴炮的, 被架在台上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您这装置准备的还真齐全。”顾余温意味不明盯着推上来的验血装置看了眼, 转而笑道。
小雄虫笑的温温柔柔的，连虫帝身边的侍者一时间都分辩不出来他是真心夸赞还是阴阳怪气，只能赔笑解释着：“殿下刚刚回星时虫帝陛下就有这个想法了, 不过陛下的样子您也看到了......您那边学业又十分紧迫，所以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顾余温点点头。
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机器和上次在雄虫医疗服务中心里看到的也一模一样, 不过虫帝这里的这台采血分析一体的仪器要比之前的那台大上一圈。顾余温将手伸了过去，立刻有穿着白大褂的侍者恭恭敬敬走了上来。
顾余温偏过头去，视线正好落到了那个玻璃培养盆上。
他的指尖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从指尖传来。金色的血液在流出身体的一瞬间就会开始失活，仪器内部的分析装置在针头扎进去的同时便开始飞速运作起来。
由于雄虫血液的特殊性, 整个采血分析过程总共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星历秒，他的血液检测报告再度自动出现在了机器屏幕之上，这是外星球不知多少种族求而不得的珍贵雄虫的DNA信息、还是未被辐射中的放射性物质破坏过的DNA信息。
按照虫帝的说法, 虫帝会将这份资料对比他的皇室数据库, 以期能够从中寻到一份与顾余温相似的基因图谱出来。
不过这并不在顾余温的关心范围之内。
——这个所谓的“皇室数据库”顾余温甚至听都没听过, 既然这是只有皇族的雄虫才会知道才有权限查阅的东西，那么除了虫帝自己......又有谁能够证明它真的存在呢？虫帝说有那当然就是有的，难道其他有异议的虫还能亲自进入系统里核实吗？
顾余温看着医疗虫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只有针眼大的伤口包扎起来——在针头插进他指尖的一瞬间, 他已然反应过来虫帝为什么要绕出这么大一个弯子了。
——就在他几步之遥外的地方，那个小小的看着毫不惹眼的玻璃培养盆中的黑土莫名松动了瞬。
有什么在土壤中挣扎着冒出头来。
就连屋内的雌虫都忍不住将目光移了过去。
一根纤细的、娇弱的翠绿嫩茎蜷曲着从泥土中挣扎而出，明明空气中静谧的可怕，可顾余温却仿佛能听到它破土而出的声音, 就连虫帝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死死注视着床头。
他本来是平躺着的，此刻伸长了脖子盯着床头的位置，连往日的礼仪姿态都顾不上了，看上去只觉得让虫好笑。还好有侍从虫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将视线从那盆植物上撕扯下来几步到了他的床前将老雄虫给扶了起来。
——当时齐名的脖子只是被链子勒出了条细弱的血丝，附近的植物数据都窜高了一大截，如今顾余温在摆着植物的地方被其他虫采血......
顾余温深吸口气。
那株植物看上去一根手指就能给按死，但异能却告诉顾余温它实际上远没有顾余温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今宇宙中的放射性物质实在是太多了，植物也是会自行进化的，像顾余温之前遇到的过厚的种壁就是进化的一种。
放了千年的莲子还能重新发芽呢，一颗高级灵植的种子自保的方式多了去了。这些种子不过是将能量都储存了起来，一旦寻到合适的土壤有了足够的能量很快就能重焕生机。
皇室能给种子提供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或许是附近环境中雄虫血液挥发出的物质骤然增多，让这颗种子觉得自己到了发芽的机会，它疯狂吸收着从顾余温指尖散发出的能量，呼吸间的功夫就长成了巴掌大的一株。
逐渐转为墨绿的茎上长出了几片圆圆的叶子，只有顾余温的指腹大小，在玻璃盆中无风自动了起来。
但它的成长还远没有结束。
植源或虫源都是肉眼不可视的，顾余温集中精神力时倒是能短暂看到一些，不过在这种地方他一用精神力怕不是又要开始满天警报声。这种植物仿佛被按了十六倍加速键疯狂生长的画面对别的虫来说可遇不可求，他却是见的多了。
于是在所有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盆植物上时......顾余温反而有精力去观察这些虫的反应——
虫帝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此刻正精神矍铄目不错珠地盯着那盆仍在生长的植物，之前那个垂死老虫仿佛是顾余温的错觉一般。
一旁的几只侍者虫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就连操作机器的雌虫都失了神般一眼又一眼地接连瞄着那盆植物。
直觉告诉顾余温......这些雌虫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震惊。维京已经算是本学科中的业内泰斗了，在他手上培育出来的植物不计其数，第一次看到顾余温给他发来的二级植物发芽视频时的反应都要比这些虫大。
或许是虫族皇室的教导太严格了，这些虫的礼仪规矩恪守在了骨子里，以至于当前才没有太过失态，当然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如果这些虫曾经见到过飞速发芽成长的植物的话，有这种反应倒是也情有可原。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株植物已经长的有顾余温的手臂那么长了。
玻璃培养盆的容量有限，高度也不怎么样——毕竟谁都想不到沉寂多年的一颗种子会因为雄虫的到来就突然发芽并飞速长了起来啊！！！这个盆的作用甚至更加偏向于观赏性，虽说里面的椰糠土营养土珍珠岩等等都是经过相关虫专门调配过的吧，但盆底连排水洞都没开几个，显然是在培养盆制造出后就直接拿来摆放了。
——维京他们甚至每培育一株新的植物都会专门根据这株植物的数值特性对所在培育环境进行一定的改造，诸如加减排水口、虫工控制通风时间长短、控制光照强度等等等等，这也是自然植物系永远缺少虫手的原因之一——有的时候一株植物要七八只虫在旁盯着数据，本身这个行业就没多少虫还在从事了，余下的这点组个小队都费劲。
而虫帝这里的植物......顾余温突然想到了软管中的血腥气息。
由于培养盆的高度有限的缘故，这株高级灵植在长到距盆顶约莫还有十几公分位置的长度就停下了势头，转而开始丰富起了自己身上的绿叶，原本零星仅有着几片叶子的茎秆上甚至还生出了几根小小的刺。顾余温的视力极好，虽然那些刺儿看起来极不惹眼，但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甚至在刺上看到了一缕转瞬即逝的银光，像是光照射在冷兵器上时会折射出的光芒一样。
毕竟是高等灵植，肯定和地球上的植物有所不同，进化出来什么特殊能力也说不定。
在在场十几只虫的瞩目下，这株植物似乎终于消耗尽了顾余温血液中逸散出的那点能量，整株植物亭亭立在培育盆中，仿佛它原本就是这个模样一般。
如果不是在场这么多雌虫可以互相作证的话，他们甚至都要怀疑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虫帝差点又要厥过去了。
他破风箱一般的嗓子又开始“呼哧呼哧”喘了起来，原本盯着植物的目光也转而瞄准了顾余温，雄虫背后无端生出一股子冰冷寒意，他没穿越时在那片鬼打墙般的树林中被一条毒蛇盯住时都没这么警觉过。
——这只雄虫肯定十分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甚至很清楚雄虫的血液会对植物造成怎样的影响。
或者说......
顾余温的SSS级精神力是整个虫族的头一份，往前没有任何类似记述。要不是雄虫血液无法保存的缘故他肯定已经弄走一份进行研究了，这段时间他指不定在怎么琢磨顾余温相关的事情呢。召见雄虫进宫、安抚雄虫表达皇室态度等等都是对外的说法，所谓的在皇室专用的数据库中搜寻顾余温的血脉也只是一个借口，虫帝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判断顾余温的血对高级灵植有多大的作用！！！
这只雄虫早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无非是靠着那些自然植物和高等灵植中提取出来的生命能量苟活着性命而已，那么他们是从哪里得到那些珍贵稀少罕见的高等级灵植的呢？
黑市里的确有数量众多的灵植被往来售卖，但那些量......就算是全部买下来都不够虫帝一天消耗的，更不用说会被售卖的多是普通的自然植物和幼苗和濒死的植株了。
绝大部分流入黑市的都是那些半死不活的大概率买回去没几天就彻底被养死的植物，品相好的随随便便就能被拍卖出天价去，那些品相好的植物又并非每株都能成功提取出虫帝需要的那些物质......
顾余温的指尖还带着微微的刺痛，若是人类的身体这么一个小针眼分分钟就能自愈，可雄虫无法凝血的体质会让这个针眼存在最少一周的时间，这株蔷薇科的植物一点点吸收尽空中的最后一丝逸散出的能量，而后在枝头慢慢长出了一个小小的纤细嫩芽。
顾余温感觉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130章 【130】
在虫帝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中, 顾余温一点点退出这间豪华却处处怪异的寝宫。
这只雄虫是真的极想挽留他，奈何他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尤其是在雄虫纪念日这个特殊的日子。
他对着顾余温的背影沉思良久, 眼底跳跃着顾余温看到就忍不住脑子疼的诡异色彩, 刚刚顾余温坐在他的床边时......雄虫曾轻轻扶了下他的手。明明都是雄虫的手，却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一只枯朽如腐木死皮包着骨头，一只却白皙洁净温热柔软。
那是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再感受过的, 属于年轻的雄虫的鲜活健康的生命。
是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重新得到的、他梦寐以求的曾经拥有却又不甘失去的东西。
虫帝嫉妒的眼睛都通红了。
衰败的身体已经让他连久坐都十分困难，他的身体远比顾余温看见的还要破败上三分，甚至外界不知道的是虫帝已经开始进入到时不时就会陷入昏睡的阶段了。在顾余温到来前不久这只虫甚至连着昏睡了十几天, 宫中的虫险些就以为他要与世长辞，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他极可能哪次阖眼就是永眠。
他强撑着自己集中精神, 只是生理已经不允许他做到这些，他的注意力开始控制不住地涣散, 要是在他年轻的时候这么一会儿恐怕已经心思辗转出了无数个对付顾余温的办法，如今他却连思考对方的名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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