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与和顺自是看不惯,但此时情势所迫,不好发作,只能闷声吃着碗里加了盐的面条。
二人大口喝着汤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儿靠了过来,定定地站在二人身旁咽着口水,一双纯净的大眼闪烁着渴望。
和顺喝汤的动作一顿,对上了小儿渴求的目光。
“过来。”和顺心一软,招来了小儿,而后将碗沿递至他的嘴边。
第22章 王爷在装瞎
“嘶溜——嘶溜——”小儿小小的手捧着碗沿,喝汤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和顺见他干瘪的肚子慢慢地鼓了起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很快,和顺的汤底被小儿喝的一干二净,他转过脸来,觊觎和林手中的那一碗。
这目光太□□裸了,吓得和林赶紧抱紧手中的碗,急声道:“马儿兄弟还要喝呢,我这碗要留着给马儿。”
也是,两匹马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喂食,他们总不能为了两匹马再点一碗二两银子的面吧。和顺拍拍小儿的脑袋,温声地道:“解馋了吧,我们这儿没有了,去别处看看。”
小儿会意,弱弱地说了一声“谢谢”,而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店家,给我们加点清水吧,我拿去喂马。”和林捧着两个碗走到了面摊老板面前,想讨些水来把汤底的分量增多些。
马儿不比人,吃不了太咸太油的东西,用水掺掺刚好。
面摊老板会看人,打量打量二人的衣着穿扮,觉得他们非富即贵,欣然答应了。
“有劳店家。”
“客官客气了。”结过了账,面摊老板揣着沉甸甸的银两,脸上堆满了笑,招呼道:“客官不够再来加水啊!”
反正现在盐是天价,水不要钱,怎么加都可以。
马儿喝了冲淡了的盐水,瞬间有了精神,和林和顺不耽搁时间,谢过店家之后便快马朝着季州赶去。
临近季州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将他们急促的脚步阻拦了下来。
季王瞎了!
禄州偏僻路难行,消息本就闭塞,这等消息并未传入,和林和顺在客栈住了个把月,从未听人说起过此事。
可靠近季州就不一样了。季王是这一方最大的王,他们不议论他议论谁?
听到这个消息后,两个人皆是脸色大变?
“王爷瞎了?怎谭管家在书信中从未提及?”和顺蹙眉道。
“王爷好端端的,怎会瞎了?”和林则是尖声大叫。
在茶肆酒楼多呆了一会儿,二人将民间传的版本听全了。原来是为了救信王伤了眼,目前找到的医者皆是束手无策,故而被认定为瞎了。
“天下医者这么多,总有厉害的,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将王爷的眼睛治好的!”和林满眼通红,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和顺也是震惊难消:“你可知附近哪个大夫的名气比较大?我们将他请到王府去。”
“不是有个韩神医么?外人将他的医术吹得那么好,想来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们不如去请他下山?”
“好。”和顺同意道。
临近季州,二人又拐去了松兰山。
但今日的光景与往日大不一样,他们到了上次那片林子中,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日来接他们的弟子。
“他们今日休息了么?怎没人来接我们?”和林挥手拨开茂密的蚊群,一边挠着痒痒,一边道。
“我也不知道。”和顺同样不解:“今日是十四,明日就是逢五之日。按理说,应当会有人的。”
“不如我们上山去看看吧。”
“好。”
兄弟二人踏着月光上山去了,结果在宅院外头碰到了那日来接他们的小弟子。
弟子名曰吴巷,是韩神医的得力助手,他刚在此处将送信来的信鸽放飞,手心里还握着刚阅读完毕的信纸。见二人走近,他双手环抱于身前,掩藏住信纸,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小兄弟,我们前几月来过此处,你可认得我们?”
“认得。”吴巷笑着说道。
认得就好了,和林和顺二人不想在蚊虫猖獗的时候露出山林,便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上次神医请我们入内休息,不知这次能否再让我们借住一宿?这松兰山上的蚊虫实在是太多了……”
“这次不能。”吴巷拒绝得很干脆。
“为何?”和林不解地道。
“上次吾师见汝家公子有缘方叫我下山去请,今日你们家公子没来,师父也没有传令让我开门,我不能擅自做主。”
提起韩神医,二人想起了正事,和林着急地问道:“韩神医在否?我们有要事找他。”
“吾师正在闭关修炼,拒不见客。”
“我们真有急事要找他,小兄弟能否通融一下,替我们去传一声话?”和林用上了央求的语气。
吴巷摇着头道:“客急,我也无能为力,吾师修炼,并不在山上。”
“不在山上……”和林的眸色暗淡了下来。
“不过吾师闭关修炼前留下一语,说若客人返,便将”那物“交于客人带回。”
“是什么东西?”
“我先卖个关子,现在去取,等客见到了自然会明白。”
果然,待弟子将“那物”送来之后,和林和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区别待遇,人家韩神医念着季王的喜好,却不管他们两个小喽啰的死活。
他们不止一次地想到,如若韩神医是个女子,他们都要怀疑二人之间有不可言说的关系了。
只是他们绝对想不到,这韩神医当真与季王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此时距离徐江菡入府已经过了大半月,在她暗中调养下,季王的双眸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某人下定决心要装瞎到底,整日绑着个白纱,拄着个拐杖,在府里无所事事地晃荡,吃饭、梳洗皆由徐江菡照料。
“福加,和林、和顺带回来的荷花可是种下了?”新荷塘的荷花被那可恶的陆秉破坏殆尽了,季王心伤不已,没想到外出的和林和顺回来,竟给她带回了新的植株!季王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
“种下了。王妃亲自指挥着下人种的,种得可好了,王爷放心。”
“王妃人呢?”
“旧荷塘里的旧土没什么营养,王妃说要将杂株清除,污水抽出,换新泥。”
“她今日一直在荷塘边指挥?”
“是啊,自从吃了早膳,王妃便一直呆在那里了。”
“那她弄了一整日,会不会累着了……”季王嘀咕了两声,眉头担忧地皱起。
谭福加没有听清,将耳朵凑上前去,问道:“王爷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说我们……我们去荷塘边看看吧,她们辛苦,我们送些清热的凉茶去。”
“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最近秋老虎来了,气温明显回升,徐江菡站在荷塘边,身旁有柳涟打着伞、扇着凉风,但汗珠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她额上冒了出来。
季王来到后边凉亭,卧在躺椅上。王妃似是忙碌,并没有注意到她这厢的动静,不知道她来了。守在凉亭里的丫鬟已经被她遣去端东西了,此时凉亭里头空无一人。
这种身旁空无一人的时候,就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好比如……偷看王妃……
季王嘴角勾起了一抹坏坏的笑,食指与拇指悄咪咪地伸出,将眼上的白纱往下一扯,耷拉在鼻上,露出了一对滴溜溜转动的乌黑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季王装瞎生涯正式开始了。
王妃睡着的时候,她悄悄拉下了白纱……
王妃梳妆的时候,她悄悄拉下了白纱……....
王妃换衣服的时候,她悄悄拉下了白纱…………
你们说王妃知不知道呢?
第23章 王爷又在装瞎
乌黑的眸子找到徐江菡的身影之后,就定在那儿不动了。季王侧着身子,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王妃。所有人都背对着自己而且忙活着手上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她。
从背影上来看,这一世的王妃要比上一世王妃清瘦许多,腰肢盈盈一握。
似是吃饭之时,王妃一直在照料自己,而自己却从未留心过她吃了多少。
季王懊悔自己的粗枝大叶,双唇紧紧抿着,生自己的气,目光也有些发直。
认真监工的徐江菡生出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背后尤为炽热,有异样。她用手擦去额上的细汗,低头的时候余光有意识的往后瞥去。结果这一瞥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小瞎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看她!下人仆役虽然集中在荷塘这头,但来来往往,低头抬头之时,视线不免会飘荡过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这一圈子人中,只有她知情。下人们无意中撞见了只会认为是王爷太热了,将白纱拉下给双眸透个气呢。
徐江菡嘴角勾起了一抹使坏的笑意,她突然转身,打了季王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隔着几丈的距离对视了一眼,而后徐江菡装作没事人一般又将脑袋转了回来。
季王因那匆匆一眼而全身冰冻,果然越是偷偷摸摸就越有可能被发现。
她赶紧转过身子,把脸朝向没人的那一侧,悄悄地把挂在鼻上的白纱拉了上去。
徐江菡的视线在挖泥的下人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重新聚集于凉亭上,她望着季王的方向朝柳涟问道:“你可知王爷是何时来的?”
撑着伞的柳涟看了一眼,摇头道:“奴婢也没有注意,应当是刚来不久。”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盯着。”徐江菡笑着朝着季王走去,把柳涟留在了荷塘边替自己监工。
徐江菡步履盈盈,不疾不徐,仪态端庄。而季王则蜷缩在躺椅上,神色不安,此时正将脑袋埋向无人那一面,不敢再露出脸来。
耳旁又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她的呼吸更为急促了,脑中盘桓着几个掩藏秘密的借口。
“荷塘边炎热,王爷怎么到这儿来了?”徐江菡在季王身旁坐下,执起团扇,往季王冒着热汗的脑袋上扇着凉风,用帕子擦着汗珠。
“你们辛苦,来看看你们。”故作轻松的语调仍留着掩藏不住的心虚,季王的脸转过了一个小小的幅度。
她不转过来,徐江菡就自己探头去看她的脸,看罢,她明知故问道:“王爷面色不大好,是哪儿不舒服么?”
季王额上的汗越冒越多,随口顺着王妃的话往下讲:“约莫是天气变换,身子不大适应。”
结果她这么一说,刚好掉进了徐江菡设的陷阱中。“那臣妾给王爷抓副药,吃个两天,保证不难受。”
季王一怕疼,二怕苦,若非病得难受至极,那苦苦的药绝不可能入她的嘴。
闻言,她悻悻地笑了两声,改口道:“并非……并非生病,我估摸着是中午没休息好……所有有些精神不济……”
“原来是这样啊……”逗弄一下就行了,多逗弄几下,她怕伤害小瞎子单纯的心灵。徐江菡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
二人静坐了一会儿,谭福加匆匆跑了过来,禀道:“王爷,王妃,前堂来了客人,巡查盐务的几位大人来了。”
“巡查盐务的大人?都有谁?”季王积极地回应道,借机缓解自己遗留下来的紧张。
“有京里来的巡盐御史,有季州府的盐台大人,还有几位总商。”
“往年都是立秋来,今年倒是来得晚了些。”季王坐起了身子。
“盐院大人换了,不是去年的刘大人了。”
“那是谁?”
“是新科状元林昆耀林大人。据说在策论中盐课修法写得极好,陛下赞不绝口,才给了他这份盐差。林大人初入官场,也不知秉性如何,王爷若是这厢没事,还是早些过去。”
“无事无事,我速速就去。”
“臣妾也一起去。”来了政务,徐江菡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随着季王一起到了前堂。
盐课于大晏来说,是仅次于田赋的一项重要财政收入。有几年,人丁兴旺,盐课收入甚至大大超过了田赋。
季州相较于两淮、两浙而言,盐的产量少之又少,但好在有几个厉害的灶户师傅定居于此,带来了精湛独家的技艺。季州产出的盐,色美,味好,引岸地供不应求,销量高。
销量一高,朝廷能收的盐课就多,相较于私盐泛滥的两广、两浙,季州能存储下一笔不容小觑的财富。
朝廷向来不会忽略有利可图的事情,因此巡盐御史巡查盐务之时,除却两淮、两浙、长芦、山东等地,季州也是必去之处。
近些年来,也因盐业的大力发展,季州的经济也好上了许多。
林昆耀接任巡盐御史之后,第一站便是来的季州。
***
“王爷,小心脚下。”徐江菡搀扶着季王来到了前堂,路过一个门槛的时候小心叮嘱着她。
堂内几个客人的目光瞬间又移至她们的身上,站起身来,做好了行礼的准备。林昆耀的目光在徐江菡身上停顿两秒,旋即又移到了季王身上。
“微臣林昆耀叩见季王爷、季王妃,王爷、王妃金安。”
“臣李崇叩见王爷、王妃。”
“草民汪胜维、草民马士铭叩见王爷、王妃。”
堂内的几人见季王来了,纷纷下跪请安。季王晃着手臂,脸上退去了稚气,带上了喜迎客的笑容:“各位不必多礼,本王双目骤然看不见,行动多为不便,让大家久等了。福加,快快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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