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遗秋转头看看不太正常的哈士奇,并不打算搭理他,转而看向对影,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要打听别人的身世,肯定不能直戳了当地问人家,不然显得太刻意了。
对影的神色闪过一抹诧异,却并未多问,反而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托恩人的福,不算太差。”
不等苏遗秋多问,对影又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交代了个彻底:“自从被恩人救下后,我去越老将军府上做过几年幕僚,越家动荡之时曾经遣散府中幕僚,后来几经辗转,进了皇宫当驯兽师,虽然官职不高,好在有诸多便利。”
苏遗秋点点头,问道:“上次你救我的时候,从你和霍其遇的言谈来看,似是有些交集?”
对影也毫不避讳,既然苏遗秋问了,那他就完完整整地把原委告诉苏遗秋:“确实有交集,我在越家当幕僚的时候,和霍相见过几面,离开越家之后,霍相有拉拢之意。”
苏遗秋追问道:“霍其遇是何等人物?为何你不答应他?”
对影轻笑一声,手肘撑在桌子上,淡淡笑道:“听恩人的意思,是觉得我接受霍相的拉拢比较好?那我明日就去应了霍相?”
苏遗秋心里一惊,摇头如拨浪鼓。
不行,这怎么能行?好不容易往自己这边拉个人,怎么能推到霍渣攻那边?!
对影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恩人要是让我去霍相那里,我去就是了。恩人要是让我留在身边,我自然就留在您身边。”
听他这样一说,苏遗秋才堪堪放下心。
虽然霍其遇人设崩了,但是现在看来对影的人设是不会崩的。
把对影的身世理清后,苏遗秋便把重点放到了今天在勤政殿发生的事上,将几个大臣如何顶撞齐璟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听完苏遗秋的叙述,对影依旧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苏遗秋正要询问他的意见,对影便先一步开口问道:“恩人,您就这般信任我?朝堂上发生的事,都能毫无保留地说给我听?”
苏遗秋一愣一愣的,似乎没想到对影会反将一军。
他的信任来源于对影的人设,但实际上,他和对影根本没见过几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细细想来,确实是欠妥当的。
一时间,苏遗秋不知道如何回答,手指搓着袖角,愣了半晌,木讷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这么回答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有个词叫倾盖如故吗?有的人一见面就觉得分外熟悉,值得信任,他一见到对影就觉得这是个可信任的人,没毛病!反正苏遗秋自己挑不出什么毛病!
对影似是微微怔了一下,继而轻轻一笑,说道:“恩人真能如此信我?”
苏遗秋狠狠点头。
他不信对影现在信谁?霍其遇吗?还是狗皇帝?或者是这个傻到人神共愤的哈士奇?
没别人了!他身在后宫,根本接触不到其他的人,除了这几个渣攻就是皇帝的后妃,交际圈非常简单,如果要寻找一些突破点,八成要从对影这里下手。
对影见他如此笃定,也不打算为难他了,说道:“按照恩人所说,陛下喜怒无常,按理来说,手下大臣应该小心谨慎,但是却总有人不知好歹。陛下虽然心中不悦,却并未下旨处罚,对吧?”
苏遗秋点头。
对影道:“很简单,陛下出于某种原因,没办法对他们下手而已。而各位大臣想必也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陛下喜怒无常,是因为陛下动不了他们,发顿脾气泄愤而已。”
听完对影的解释,苏遗秋自己都笑了。
怎么他感觉……齐璟这个皇帝当的如此憋屈呢?
说他是暴君又没有暴君的样子,说他是明君又觉得侮辱了明君这个词,苏遗秋捂着脸,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对影见他如此苦恼,忍不住问道:“恩人怎么了?是在为陛下担忧吗?”
苏遗秋抬起头,那些本来准备好要向对影询问的问题,此时也很难问出口了,苦笑两声,说道:“算是吧……和陛下相处了一段时日,觉得他和传闻有些不同。看他夙兴夜寐,想替他分担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对影笑道:“恩人若是想分担,恐怕也只能在床上分担吧?”
苏遗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对影这人……这个人就毫不避讳吗?上次也是,说什么入宫为妃是给皇帝当妾,就真不怕让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了?
他满脸羞愤,红着脸盯了对影老半天,最后只是咬咬嘴唇,说了句:“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
在对影看来,恩人真是越发地可爱。
对影顺着他的态度,懊恼地应了一个:“是。”
等苏遗秋重新冷静下来,坐回石凳后,对影蹲在他的身边,扶着苏遗秋的膝盖,劝道:“我知道刚才说错了话,恩人别再生气了,是我不好,但是我还是有些话要对您说。”
一句话而已,既没有旁人听见,苏遗秋其实并不在意,反而十分认真地听着对影要劝他什么。
对影说道:“您担忧陛下是好心,但是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始终都在,陛下对您是非常宠爱,但是您现在也知道,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第47章 贵妃的脏话
其实苏遗秋察觉到了,对影经常说这样的话。
什么圣心难测;陛下不会一直护着他,陛下的宠爱都是一时的,陛下心里是有底线的……
一开始苏遗秋还会有一些危机感,但是这些话听多了,危机感也就淡下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是那么在意齐璟的态度。
苏遗秋非常清楚,齐璟真正喜欢的,是齐璟记忆中的那个“苏遗秋”,不是现在的他,也不是书中那个行走的春.药。
他得摆清自己的定位,然后找准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按照两本书的共同之处,齐璟身为暴君,他将来会被霍其遇推翻,而霍其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书中的结局走完之后,霍其遇的走向不可控。
所以苏遗秋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霍其遇笑到最后。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对影,说道:“陛下脾气不好,你们可能对他有些误会。”
对影只觉得有意思,恩人是不是对陛下有什么误解。
脾气不好?陛下可不是简单的脾气不好,这个脾气不好可是能要人命的。
对影心里不快,却只是点点头道:“嗯,我听恩人的。”
苏遗秋心里很高兴,有这样一个说什么听什么的狗子实在很舒心,总比旁边那个傻狗要好很多。
他理了理对影的鬓发,说道:“陛下为国事操劳,难免会心烦气躁。”
对影认认真真地点头。
苏遗秋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查点事儿。”
对影的眼睛亮了一瞬:“恩人您说,我若是能办到的,一定会做到。”
因为这里有只能听懂人话的傻狗,苏遗秋压低了声音附在对影的耳边嘱咐的,对影的记性很好,苏遗秋仅仅说了一遍他就能完全记住。等苏遗秋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小宁也端着茶水出来了。
小宁刚把茶水放在对影面前,对影起身就要走了。
苏遗秋疑惑道:“茶刚刚泡好,不喝一壶茶再走吗?”
对影摇头:“恩人嘱咐的事情,我得尽快去办。”
走之前,对影还看了一眼小宁。
小宁有些怔愣,他把茶水递给苏遗秋,漫不经心地问道:“侍君有什么事要拜托一个驯兽师去做?”
苏遗秋灌了口茶,说道:“一些小事而已。”
小宁忍不住追问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去问陛下呢?陛下那么宠爱您!”
苏遗秋笑了:“陛下平日里很忙,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去麻烦他。”
小宁皱着眉头,看上去仍然疑惑不解。苏遗秋笑了笑,手指曲起弹了一下小宁的脑门。
“别问那么多,我让对影办的不是什么大事。”
小宁的神色委屈极了,噘着嘴嘟囔道:“我就是怕您和陛下生出嫌隙……”
然后丢了宠爱,被后宫中的人欺负,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宁犹豫片刻,并没有说出后半句,他相信陛下是真的喜欢苏侍君,喜欢一个人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地从一言一行中表现出来的。
苏遗秋笑道:“本就没什么嫌隙,我和陛下好的很,真不知道你一天天担心什么……”
他又抿了口茶水,不禁皱眉问道:“你往茶水里面放冰糖了?”
小宁还沉浸在“皇帝和爱妃”的神仙爱情中,被苏遗秋骤然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回答道:“奴才记得侍君喜欢往茶水里面放冰糖。”
苏遗秋摇摇头:“往茶里面放冰糖总觉得奇怪……重新泡一壶吧?”
小宁应下,端着茶水进了屋子,重新倒了一壶茶。
*
夜幕四合,苏遗秋又没有睡,撑到半夜等着哈士奇便成人。
邢飞廉便成人的时候,脖子上还拴着那快肉,苏遗秋觉得他可怜又好笑,帮着邢飞廉叭那块肉给放下来。
“我跟你说……”邢飞廉一边解着脖子上的绳子,一边向苏遗秋控诉对影的罪行,“那个金毛那鞭子抽我!”
金毛?
苏遗秋想起对影一头金发,只觉得邢飞廉这个形容生动又形象不禁轻轻笑了一下,邢飞廉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苏遗秋立刻闭紧了嘴,摇摇头,硬生生地憋住不笑。
把邢飞廉脖子上的绳子解开,邢飞廉来不及松口气,生怕浪费一分一秒,拽着苏遗秋的手腕说道:“兄弟,我发现我最近变成人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些事我尽快说,你能记多少记多少。”
苏遗秋认真点点头,等着邢飞廉发话。
邢飞廉说道:“这个世……”
下一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被邢飞廉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遗秋追问:“是什么?你快说!不是要我认真听吗?!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邢飞廉悄悄拧了自己一把。话锋一转,说道:“对影不是个好货!跟他少些交集!”
苏遗秋疑惑不解,他刚刚嘱咐对影帮他半点儿事,结果转头就被邢飞廉告知对影不是个好货?他抓着邢飞廉问道:“你是不是看的原书?原书里面他确实把霍其遇认成了救命恩人,但是这次他没有认错人,他……”
邢飞廉心里着急,没时间跟他解释,立刻打断苏遗秋,说道:“这和认错人没关系!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记住就行!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记得提防一点儿,最近几天如果狗皇帝叫你去侍寝,千万别多说话!躺平就行!”
苏遗秋的眉头拧了起来。
对影不是个好人就罢了。
怎么小宁也不是个好人?
小宁是齐璟安排在他身边的,这孩子憨憨傻傻的,脑子里净是些不切实际的你情我爱,能有什么坏心眼?
况且他有什么需要防着小宁的?
但是邢飞廉又是个看过剧本的,他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那……那他这几天就小心一点?
邢飞廉继续说道:“明天你找个机会把我送到越贵妃那里,我有点事情也要叮嘱她。”
邢飞廉这波操作就让苏遗秋看不懂了。
苏遗秋问道:“你不会吓坏越贵妃吗?”
邢飞廉没心思同他打岔,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很多东西,并且把“侍寝的时候不要乱说话”这一点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很多遍。
苏遗秋无奈地应下。
邢飞廉唠叨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杵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没有落下什么要点,抬头反问道:“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苏遗秋认真点头:“记住了。”
“那好。”邢飞廉深吸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可能察觉到了,这个书里的世界有……”
邢飞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遗秋皱着眉头抓着邢飞廉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你倒是说啊!有什么!”
邢飞廉的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有……咳咳……”
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数声,眨眼间,又变成了傻乎乎的哈士奇。
苏遗秋差点哭出来。
你这跟电视剧里临死前不把杀人凶手交代清楚的狗编剧有什么区别?!
他泄愤似的踢了邢飞廉两脚,傻狗浑然不觉,瞪着眼睛望着苏遗秋,苏遗秋挠了挠头发,思索片刻进了房间,捧出一套文房四宝。
哈士奇不会说话,但是邢飞廉有人类意识,应该会写字!
能把字写出来就能交流!
他把纸笔递到邢飞廉面前,命令道:“写!”
邢飞廉嗷呜几声,一脚掀翻砚台。
要是他会写字,他自己就去找纸笔了,用得着等苏遗秋找过来让他写?!
邢飞廉早就发现了,他变成哈士奇后的限制非常大,不能和别人交流,也看不懂文字。只能等变成人后才能趁着短暂的时间把重要的信息告诉苏遗秋。
苏遗秋把砚台端回来,把毛笔塞到哈士奇的爪子底下,命令道:“你……你不会写你就画!你画画总行吧?”
这次换成了邢飞廉给了苏遗秋一脚。
他要是能画出来,他早就画了!
苏遗秋抹平被哈士奇踢皱的衣服,重新蹲在哈士奇面前,不依不挠地催促道:“你试试!你试一试?!”
邢飞廉这次才不情不愿地用嘴叼起了毛笔,往纸上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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