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袋子旁边地板上,有着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
那滩血迹不是从海鲜袋子里流淌出来的,所以这是什么人身上的血。
沢田纲吉站起身,他环顾了一圈周围,注意到客厅里那个摆放着许多武器的半玻璃木柜被打开了,他记得最中间的位置原本应该放着一把白色武士刀,那把刀上还刻着及其优美的花纹。
可是那把武士刀不翼而飞了,曾经放置着它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展示架。
有人拿走了它。
客厅里一如纲吉初来乍到时充满了生活气息,尽管稻森惠子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打扫,但是家中的三个调皮女儿总是会很快就把屋子搞乱。
他走过沙发,四下观察,却没有发现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
“稻森女士——”他喊道。
无人应答。
客厅里唯一的声响,就是挂在电视旁边的那个挂钟,秒针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发出一声“哒”。
耳畔不停回荡着挂钟冰冷而机械的声响,他棕发之下的眉头紧紧锁起,当即穿过了客厅,径直走向了里美和由纪的房间。
他敲了敲白色浮雕门后,站在门口等了一小会。
可惜还是任何声音。
沢田纲吉垂下了保持着叩击手势的右臂,那张线条柔和、时常带着温润微笑的面庞,此时带着难以言表的凝重。
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严重。
他没再敲门,而是直接扭动着房间的把手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但是灯竟然是亮着的,这一点令纲吉有些诧异。
这是里美和由纪共用的、摆放着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同时也是他平时给她们上课的地方。
房间收拾摆放的很整齐,床铺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似乎从他今天下午给二人上完课后,这间房间便再没有被她们使用过。
沢田纲吉走到了二人共同的长方形课桌前,这才发现课桌上摆放着一张白色的纸。
纸上似乎写了些什么东西。
*
负责处理甜品店事故后续的中岛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员工宿舍。
虽然平时的日子里,他就总会在许多案件中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不算是常见的事。
况且这个人分明是在某些信息暴露后,才服毒自杀的。
而且,看太宰先生的样子.
中岛敦不禁弯下酸痛的背部,撇着双眉疲倦地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凭他自认为不算灵光的脑袋,他都隐约感觉到了这件事情背后,或许还牵连着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手机突然响了。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间反复回荡,在这个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的夜晚,显得过于喧嚣,又给人的心里平添了些许不安。
正在楼梯上行走的白发少年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了原地。
他将手伸入黑色七分裤的口袋里翻找了一会,然后掏出了那个正在响个不停,从他加入侦探社后,一直再没有更换过的白色翻盖式手机。
他打开翻盖,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夜之中相当扎眼,屏幕上显示着的备注名称是“沢田先生”。
这是今天他们离开甜品店之前,互相交换的手机号码。原因是这件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倘若再次出现突发事故,有了彼此的联络方式,处理事情也比较方便。
只是中岛敦没有想到,接到沢田先生打的第一个私人电话竟然会这么快。
他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的出声口贴在了耳侧,“沢田先生?”
电话里传来了那个看起来面向年轻而且脾气相当好的男人的声音:“是中岛君吗?”
“啊,是的,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沢田先生?”
“嗯.”电话那侧的温润声线沉吟了片刻,才接着道:“说来惭愧.”
“能不能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小孩子呢?”
“哎?”
.
十五分钟后,中岛敦在员工宿舍的楼下见到了坐出租车赶来的沢田纲吉和樱田怜叶。
樱田怜叶看起来累极了,即使被沢田纲吉牵着手,身形也是摇摇欲坠,困得眼皮直打架,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头呼呼大睡。
沢田纲吉微蹙着眉头,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许苦涩:“这孩子的家里没有人,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我刚来到横滨,一时间想不到能够照顾这孩子还能保障她安全的人,所以.”他轻声叹了口气。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中岛君。”
中岛敦一脸懵逼地看着被沢田纲吉轻轻用手臂带过来的樱田怜叶,她此时已经开始点着头昏昏欲睡了。
“我明天一早就来接她。”沢田纲吉十分郑重地说道。
中岛敦眨了眨眼睛,他充满疲倦的表情和耸拉着脑袋的怜叶如出一辙。他微微歪起头,声音带着些不确定:“好的?”
得到回答后,沢田纲吉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中岛敦站在员工宿舍的建筑物前,双眸呆滞地发了一会呆。
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不禁抖了抖肩膀,打了个机灵。
咦.?
他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牵住了套着一层保暖外套的樱田怜叶。
而樱田怜叶身子软趴趴地靠在了他的腿上,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答应了?
哎?
*
摆放在里美和由纪的房间课桌上的那张纸上,其实只写了三个字母:Ric。
字迹很整齐,甚至有些秀气,看起来不带丝毫戾气,更不像是出自什么攻击性之强的人之手。
可见,就算有人闯进了樱田宅,这张纸也不是闯入者留下的。
而那笔迹既不是里美的,也不是由纪的。看起来写的还有些急,留下这张纸的人似乎正赶着要去做什么事。沢田纲吉可以肯定,这是赶回家后的稻森惠子留给他的讯息。
只是那滴落在地板上的几滴血迹让他有些不安。
他无法确定那是稻森惠子留下讯息前流的血,还是留下讯息后才受的伤.
而里美和由纪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无从知晓。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不由得紧锁起双眉。他从扶着一侧椅子,从车子的后驾驶向前倾出些许身体,道:“先生,麻烦开的再快一点。”
从樱田宅到武装侦探社的员工宿舍,再到Ric酒吧。非常不凑巧的,这三个位置刚刚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距离相隔非常之远。
但是这个时间相关的高速列车都已经没有了,他只能选择乘坐出租车。
司机用加大力度踩油门回应了沢田纲吉的要求,轿车撕裂开夜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窗外的一排排种在路边的绿化植迅速地滑过,肉眼看去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
但即使是这种速度,沢田纲吉也还是频频打开手机去查看时间。
他的心脏几乎要揪在一起了,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正紧握着它,在下一秒就要将其捏爆一般。
车子确实提速在路上行驶了一小会,但很快的,遇见了前面的红灯后,速度又慢慢地降了下来,最后完全停滞在了原地。
沢田纲吉盯着远处的红绿灯显示屏上的数字倒计时,他感觉额角似乎落下了一滴冷汗。
可是直到那串红色数字倒数为零,变成了绿色,前面的车也没有丝毫要动弹的迹象。
驾驶座上的司机从窗户探出头看了看:“不行啊,好像堵车了。”。
收回动作后,司机有些为难地回身看向纲吉:“前面似乎有两辆车碰在一起了,交通警察已经过来了,不过处理起来的话好像还需要时间。”
沢田纲吉当即支付了车费,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即便是在夏天,入了夜的横滨也会带着仿佛能深入骨髓里的寒冷。
尤其这条通往Ric酒吧街路还沿着一片海域,当毫无遮蔽的风拂过海面迅速袭来时,只穿着一件短袖衫的纲吉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由于靠海有些偏僻的缘故,这片街道上的人流量并没有那么多,周围的许多店家也都早早关门了,街上唯有路灯散发的光晕比较醒目。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寻找到了一个夹在两栋建筑间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小巷子。
进了巷子后,他先谨慎地查看了一下,确定这里似乎是个死路,并且无人在场后,他立刻在双掌间点燃了死气之炎。
金色的火光愈来愈亮,他颀长的身影在那火焰的波动下渐渐升至空中,确定自己稳在空中后,沢田纲吉毫不犹豫地加大了火焰的释放量,宛如正在追捕猎物的军舰鸟般,直冲天际。
这还是他来到横滨后的第一次点燃死气之炎用以飞行。
虽然来到这里后,他一直不想暴露自己的能力,但是现在事态紧急,他别无选择。
第20章
(20)
使用死气之炎飞过去,果然要比乘车过去快多了。
漆黑的夜幕之中,那耀眼的金红色火光盘旋而起,形成了一团小型的卷风,一道修长身影在那风中慢慢降落。当鞋底稳稳触及到水泥板地面后,火焰便散去了。
沢田纲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从下了出租车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五分钟,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快。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考虑一下想去什么地方就直接使用死气之炎飞过去。
毕竟在横滨坐出租车还挺贵的。
*
RicBar处在横滨市区内较为偏僻的位置。
它坐落于一条不算宽阔的老旧长巷之中,巷子里的许多建筑物都带着常年被雨水侵蚀的痕迹,墙皮也都脱落了。
而Ric算是在这些店家之中的唯一一股清流。
虽然店面称不上有多么崭新,放在门口招收调酒师的立牌也一直没被樱田先生收回去,但是装潢上的确是带着一股相当独特的风格,既不让人感到廉价庸俗、也不带多数酒吧的七彩绚烂感。
倘若不是招牌上明晃晃地写着“Bar”,恐怕路过后驻足的人都会疑惑于这家店是不是什么比较小众的古典音乐厅。
但是这家店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糟糕。
街边高高伫立的路灯将光芒挥洒于店面上,路灯的灯泡上原本聚集着一大片趋光的夏虫,但就在一阵足以穿透人的鼓膜的巨响后,那团飞虫惊慌地颤动起翅膀,四下流窜。
.
刚赶达到Ric门口的沢田纲吉,首先看到的便是店门的玻璃全部被击碎的惨烈景象。
店内没有开灯,但借着外面的光亮便能隐约看见里面的桌椅倒了一大片。
他平时调酒站的吧台更是一片狼藉,架子上珍藏的许多价值连城的红酒也都炸开了,各种酒精饮料飞溅,洒得满地都是。
沢田纲吉在满是玻璃碎碴的门口俯下身,直接顺着门框参差不齐的玻璃边缘抬腿跨了进去。
他刚进门便发现了地板上散落的大片金属弹壳。
借着街灯的光芒,他半蹲下身子捡起了其中一颗子弹,冲着店外的亮打量了一番。
子弹的口径大约5毫米,可能是冲锋/枪。
地板上踩到了红酒的脚印样式相同,但大小有些许区别,而且相当混乱。可见持枪直接从正门闯入酒吧的是统一了穿着的一大群人。
佣兵团吗?
可是Ric怎么会招惹来这样的团伙?他们为什么要对樱田一家动手?
自店外倾斜而下的白光打在了这个棕发青年的面庞,他平日总是舒展开的长眉此时拧在一起,纵使脸颊的边缘再过柔和,也掩盖不住他此时的忧心忡忡。
他站起身,观察着那些脚印通往的方向,顺着痕迹望过去,这些人似乎走向了前去地下的电梯,不知道那些人已经前往地下多久了。
纲吉回想起今天下午还在甜品店时,那个黑人女子叫嚣着自己根本不在乎樱田怜叶的死活。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个女人的意思并非是字面上的她对生命的漠视,而是这些雇佣兵分明留了后手,他们的目标从最开始就不光是樱田怜叶一个人。
而是——同樱田先生生活在一起的这些所有的亲人。
动机似乎已经很明确了。他们要胁迫樱田先生做什么事,但是迫于樱田勇这个人,只好想办法将他先将他引出横滨,再对他的家人下手。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稻森女士还有她的两个女儿。
稻森女士既然料想到他会走入里美和由纪的房间里从而看到写给他的字条,那么稻森惠子也一定来到Ric。
倘若她不是被胁迫着来到这里,而是为了寻找女儿们主动前来的,那么她一定也会追着这些脚印通往地下负一层。
沢田纲吉的面色凝重,他绕过状况惨烈的吧台,望着那串消失在那副大型现代油画下的脚印。
黑夜之下,那双眼眸像是在散发着光亮。他紧握起双拳,撬动了隐藏在油画框边侧的机关。
伴随着齿轮转动、锁链碰撞的声响,那副色彩浓烈的油画逐渐翻转,一间电梯微微颤动着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身姿挺拔的棕发男人不带半分犹豫地迈了进去,他的步伐生风,宽大的衣摆都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飘起。
额发之下,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
*
稻森由美在疲惫之中昏沉醒来。
她感觉脖颈处带着一阵极大的酸痛,她眨着沉重的眼皮,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眼前犹如覆着一层薄雾的迷蒙随着她反复开合双眼的动作而消散,她微微左右活动了几下脖子,这才意识到,她其他的身体部位根本无法动弹。
这一事实涌入她大脑后,犹如被刺激到神经中枢一般,她几乎一个激灵挺起了脖子。伴随着头痛欲裂的痛楚,她终于完全清醒了。
她此时身处在一个正方形的蓝色擂台上。
擂台周围布满了充满弹性的软绳,而外围则是个像经历了什么大型地震般坍塌掉了一大半的观众席。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之所以无法动弹,甚至浑身都没有什么知觉,是因为她被以一个笔直的姿势捆绑在了椅子上。
里美扭过头,发现由纪就垂着脑袋和她背靠背的,被绑在另一个椅子上。
由纪似乎还没有醒。
“你醒了呀。”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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