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淼远愣怔半晌,才问:“什么任务必须要你去?别人去不可以吗?军部总不会强制一个军属怀孕的军人远征。”
“……”周培青半天没有答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打胎?还是你放弃远征?”商淼远早就知道自己在周培青心目中的地位不高,但任何时候都不比现在这样确定。他喉咙里涌上一股尴尬难言的委屈,偏偏这委屈是他自找的,他压着那股情绪,说好:“你去吧。”
周培青脸上现出肉眼可见的喜悦,几乎刺伤了商淼远的眼。
他问:“那你……”
商淼远说:“这世上不是没有独自待产的Omega,也并不是都死了,你父母当时迎我进门,不是还打算让我不受标记就怀孕吗?与那时相比,此时的境况已经好很多了。”他的话说得非常刻薄,与以往温顺的形象大相径庭。
周培青原本想上前握他的手,此时也止住了动作。
商淼远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周培青没有搭他的话,只垂着眼睛。
商淼远:“我要跟你离婚,你走之前,我们离婚吧。”
“……”周培青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表情一时有些惊愕,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你出征之前,我们离婚。”商淼远到底不是那样的人,他早忘记了自己曾经想过的那些什么本宫不死你们都是妃的话,他说,“我在你们家,在你身边,活得不痛快。”他不想再因为每天担心自己在周培青心目中的地位而茶饭不思,也不想再因为司徒静的存在而把自己的生活搅和得乱七八糟……
周培青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商淼远脸上露出个苦笑,“你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周培青不再说话。
商淼远说:“你想清楚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吧。”他站起来,往门外走,“我今晚睡另一个房间。”
周培青既没有挽留,也没有说话。
翌日的早饭非常尴尬,如往常一样,两人之间的情绪非常清晰地传达到了在座的其他人的眼里耳里。余珮轻轻碰了一下周培青的胳膊,用眼神问:“什么情况?”
周培青放下餐具,说:“淼淼怀孕了。”
商淼远没想到他会在餐桌上说出来,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愣怔在当场。
周元帅听到这个消息,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表情已经被喜悦填满,一旁的余珮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商淼远还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这一家人。
周培青说:“但是,因为我之后马上要远征……”
余珮立刻说:“你说什么胡话?淼远怀孕了,你还远征什么?什么任务非你不可?难道你的同事们没有一个可以胜任的吗?”
周培青没有说话,周元帅倒是拦着妻子道:“军令如山,你不懂。”
“我不懂,但是我懂没有哪个部队非要派遣有军属怀孕的军人出征的道理。”
周元帅:“你当初怀培青的时候我还不是在外打仗?哪有那么娇气?”
余珮说:“你以为我那段时间很好过吗?”
周元帅看向商淼远,故作和蔼道:“小商,你说,你同不同意培青服从军令?”
商淼远说:“周元帅,我的意见没有那么重要,而且……我打算跟周培青离婚了。”
“你在说什么?”周元帅皱起眉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小孩子矫情也要有个限度……”
余珮拦住周元帅:“你少说两句!”
商淼远垂着眼睛不说话。
周培青开口:“这件事我们还没有谈妥,以后再说。”
商淼远说:“钱我已经还了,孩子我也怀了,我没有任何亏欠周家的地方。其他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既然决定在这个时候为了你的战友远征,就说明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远不如你那个战友……”
周培青说:“如果那个战友是别人,我也会去。”
商淼远嗯了一声,说:“这与我无关。”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摆起脸色,让长辈们都颇感不适。他说完这番话,站起来上楼去了。
留下一桌人,周培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周元帅还在抱怨:“他是不是以为怀个孕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以作威作福了?”
周培青抬头看向对面的周培松,问:“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周培松笑道:“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整天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不用任何人告诉他,你自己就已经暴露了。”
周培青放下餐具,离开餐桌。余珮叫住他:“这婚是不能离的,你心里清楚……”
她话还没说完,周培青就打断她:“什么叫这婚是不能离的?到底是谁替我结的婚做的决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却要我来承担后果。”
他这样发泄一番,周围的人倒是都不敢开口了。
商淼远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正在收拾书桌上的东西时周培青推门进来。
商淼远说:“你起码应该敲门。”
周培青没有搭他的话,说:“离婚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商淼远看向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问,“因为你对我情根深种吗?还是因为这个孩子?或者是为了你们周家的脸面?”
周培青半晌才答:“都有。”
“都有?”商淼远冷笑一声,“你走之前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
第27章
大白天,窗帘拉开,屋子里的光线很足。商淼远的屋子色调温暖,被余珮布置得温馨又阳光。周培青就在这光里走近他,握住他的手,力道不重,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叫他的名字:“淼淼……”
商淼远想,周培青是真的知道他自己的皮相好,也真的被余珮教导出一身周正绅士的规矩,但是绅士却不是君子。他抬手挣了挣周培青握住他的手,语调很平缓地说:“你从初夜之后就没再碰过我,这种时候也别再屈尊降贵了。”
“我这段时间很忙,根本没有心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无奈笑笑,“你如果想要,我现在也可以给你。”
商淼远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打发,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因为他的调侃而羞得面红耳赤,他还是心动的,当然心动,这个男人那样英俊,惯会利用自己优秀的皮囊勾引人。
商淼远往后退了一步,周培青就往前又近一步,还是牵着他的手,用信息素将他罩得密不透风,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收起你的信息素,我头疼。”这是假话,商淼远很喜欢那股清新的气息,尤其是在怀孕的敏感时候,Alpha的气息尤其能安抚Omega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但他现在不想要,因为这男人马上就不属于他了,或者说,从头到尾也没有属于他过。
“我只去一去,尽量早一点回来,好不好?”周培青干脆弯腰抱住了他,把脑袋镶嵌在商淼远的颈窝处,一副极其依恋缠绵的架势。
商淼远想,可能越是没感情,才越是能冷静地拿捏对方的痒处,周培青对他看得太透了,简直像在看一张白纸,一个懦弱的、失怙的、渴望亲情和爱情的小玩意儿,又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Omega这个身份,或者说,这个会生孩子的身体,多好拿捏啊,随便骗一骗勾引一下就乖乖地把自己送上门来了。然后呢?然后周培青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可以继续在心里揣着那个不被家人接受的爱人,想怎么双宿双飞都可以。
商淼远的沉默并没有使周培青退缩,他反而扭头亲了一下商淼远的脖子,闻了闻那上面的味道,说:“知道有孩子那一刻,我内心其实是高兴的,但是因为第一次当爸爸,心里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脸上只剩惊愕。”
“你是嫌他来的不是时候罢了,可是没办法,他就是来了,不管你是惊喜还是惊吓,他就这么来了。”商淼远脸上的表情非常冷静,“像我之前说的,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了,来的时候我干干净净一个人,走的时候我怀了个孩子,虽说是借了你家的种,但说到底还是你赚了。我想这孩子将来跟我的姓,估计你们也不会干,但是我不可能跟你再这么过下去了。”
周培青从他的颈窝抬起头,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一些,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商淼远瞪回去,赌气一样,说:“我要谢谢你,有了孩子,我以后就不用再参加联邦系统安排的相亲了。”
周培青从他房间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很疲惫,揉着额角,在走廊里碰见哼着小曲的周培松,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照顾好他。”
周培松没有说话。
周培青说:“我跟你说话呢。”
“我尽量。”他脚尖一转往自己房间去。
周培青又叫住他:“到底是不是你跟他说的司徒静的事?”
“我求求你大哥。”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耐烦,“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吗?看不出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做戏就做全一点,用得着别人的时候两眼情意绵绵,用不着别人了就说不理就不理,傻子都知道你是逗人玩儿的,何况商淼远还不是个傻子,你自己偷吃嘴上沾腥,偏偏怪别人暴露你……”
“我没有偷腥。”
“那你干嘛非得去接司徒静?别人去,她会死吗?”
“说不定。”周培青说,“他是飞利浦的义女,如果她当时是在替飞利浦办事呢?”
“……不论如何,都是她自己做错了事,要死要活都该自己承担后果。”周培松说,“我管不着,战友和你未出世的孩子相比,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就好,反正如果我是商淼远,我就不会相信你只因为她是战友,就弃我于不顾。”
周培青说:“从小到大我都白疼你了。”
周培松白了他一眼,大概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但嘴上没有反驳,还是回房间里去了。
商淼远这边态度非常强硬,周培青的想法是,一定要在出发先把他安抚下来,否则将来一走,他又大着肚子,到时候Omega孕期的反应上来,说不定能不能挺住。
商淼远窝在房间里画了一天画,余珮中间过来叫他下楼散步,他倒是来了。跟婆婆并肩走在元帅府附近的草坪上,看远处熙熙攘攘的城市景观,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商淼远在心中暗叹,也只有这种富贵至极的人家,才有权力在城市繁华的中心找到这样一处闹中取静的住所。
余珮见他的眼睛望着远方,说:“以后每天我们娘两个都这样散散步,对你我的身体都好,整天窝在那儿坐着,我都长小肚子了。”
商淼远只是笑笑,并没有答话。
余珮说:“是不是周培青又欺负你了?不论如何,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我会劝他不要在这个时间出去,但是淼远,你也该稍微跟他多一点沟通。”
商淼远说:“夫人,您不要劝他了,虽然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不久,但心里对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培青表面上看着圆滑,甜言蜜语说得勤快,其实心里很有定数,他认准的事情,认准的人,别人再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余珮沉吟了许久,才说:“当时定下你,其实有一点很要紧,就是你这小孩长得漂亮,我跟元帅想着,我儿子那么帅,将来的孙子怎么也不能长歪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真漂亮。”
商淼远不知道余珮怎么突然聊起这个,只能跟着她的话说:“小时候很少有人夸我长得好看,长大之后父母过世,就更没有了,我第一次见周少校的画像,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没想到能一脚踩进豪门里。”
余珮笑笑:“培青这孩子看着似乎对谁都言辞和善,其实从小喜欢漂亮,对美人最有耐心,我当人母亲,是最清楚的。”她说完又深深看了商淼远一眼。
商淼远失笑,心道,原来自己竟然是沾了容貌的光,让周少校另眼相待之后才有了今天的待遇吗?
余珮见他没有说话,语气仍不改和蔼,说:“其实我们家并不是那等十分不开明的家庭,现在Alpha那么多,Omega那么少,如果两个Alpha真的不愿意结婚,说项一番,联邦系统也不会管,我之所以不同意周培青和司徒静的事,主要是因为我清楚,以培青和司徒静的性格,两个人是相处不来的。”
她说:“而且司徒静……”她说到这里停住。
商淼远看向她,询问:“司徒静什么?”
“司徒静是飞利浦的养女。”她说完又补充,“我倒不是介意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与培青相处,本身目的就不单纯。”
商淼远既相信余珮的政治觉悟,又相信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维护,当出现问题的时候,当然凡事都是别人的错。因此,他没有接口,只说:“其实我不认识司徒小姐,连一面也没见过,只是因为人人嘴里都有她,不得已听到心里头了而已。开始也没有把流言当回事,但是少校在我身边待着,我是能看出他的心有没有在我这里的。”
商淼远看向余珮,露出一个毫不勉强的微笑:“这段时间在周家,您教了我很多。”这是实话,他现在的仪容姿态,不自觉就学了余珮的做派,那份淡定从容,非是耳濡目染提点着不能学会的。
余珮见他的态度,笑了一下,没有再劝。
下午周培青回家,直奔着商淼远的房间过来,见他还在画画,自然而然地问:“在画什么?上次那一万块稿酬到账了吗?”倒像是什么龃龉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商淼远说:“到账了,我还记得要请你喝咖啡的事,不如咱们去办理离婚的时候,顺便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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