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松了口气。
兰锦与沈映雪乘坐一辆马车,后面的韩敬和江寒枫在另一辆。
兰锦问他:“主人很怕诸成玉跟来?”
沈映雪说:“是啊,他现在识字了,比我厉害了,要是他知道我不识字,会看不起我的。”
“不会的。”兰锦说,“旅途苦闷,我教主人识字怎样?”
沈映雪:“我倒是很想学,可是怎么都学不会。你若是有耐心,那就教吧。”
于是兰锦便找来一本书,挨个字为沈映雪念,又指着其中的字,为沈映雪解释它的含义。沈映雪听是听到了,就是看不到,兰锦再把字写出来,沈映雪还是答不上来。
兰锦有些难过,但很快收起了情绪,“主人眼中看到的,是否与我也不一样?”
“对。”沈映雪说,“这一片,都是模糊的,像是洒了一层墨汁,一个字都没有。”
兰锦蹙着眉,为沈映雪的病情担忧。
沈映雪说:“以后就劳烦你们为我诵读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非韩敬之前呆的那处花楼,而是另外一处产业。那座花楼位于更南的地方,那里四季温暖如春,常年有鲜花绽放,故而被成为春城。
那座花楼,名叫百花笑,是当地有名的风月场所。很多人在那边聚会,就算不找女人,去听个曲儿,吃个饭,也是极其风雅的事情。
沈映雪他们一路低调,来到百花笑后门。
兰锦早就给这边的曼奴穿过消息,曼奴亲自来迎接。
兰锦抱着沈映雪从马车中出来,自有仆人把马牵走。江寒枫和韩敬也跟过来,打量这个地方。
韩敬对曼奴微笑点头:“曼奴姐姐。”
曼奴莞尔一笑:“晶儿妹妹。”
韩敬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
江寒枫认识这个紫衣姑娘,他曾经亲眼见到,这位姑娘和韩敬手挽着手,一起进了簪花巷。想来她二人是极其要好的姐妹。
曼奴过来,和江寒枫打了招呼,两人简单做了一下介绍,便带领着四人入内。
“奴家早已备好了厢房,都是极其雅致的住处。”曼奴说,“主人这次过来,奴家欣喜不已。我不常在簪花巷,倒是与主人疏远了,如今可算是有了我为您尽忠的机会。”
沈映雪笑道:“以后机会多得是。”
曼奴给他们安排好住处,也备好了热水,又喊来几个美丽的姑娘,伺候他们沐浴。
沈映雪把人赶了出去,自己洗完,才喊人进来。
休整好之后,宴席也是现成的,就在百花笑楼内。百花笑歇业一日,曼奴以及楼里的姑娘亲自作陪,鼓瑟笙箫不断,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人是贵客,尤其是那个脸上有诡异红色胎记的男人,更是贵中之贵,千万不能怠慢。
沈映雪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发现楼里恢复营业了。
他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也想出去凑个热闹。可是人设太不方便了,总是让人背着抱着,降低他的逼格。
沈映雪已经记不太清为什么要搞这样一个人设了,他觉得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等找到了武功秘籍,恢复这一身功夫,就让花主恢复行走的能力。
他喊了兰锦过来,问他能不能搞个轮椅,兰锦应下,立刻找匠人去做。
江寒枫很不习惯这样的脂粉堆,他大概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不习惯的,就连韩敬都比他适应的好。
这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香甜气味,比簪花巷的脂粉味道更浓。江寒枫见到花主的那天,就把他和风流联系在了一起,如今亲眼看到他面带微笑,目中含情,注视着外面的美人,还是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邪念未消,依然对花主抱有那种龌龊心思。
江寒枫不太敢面对花主,可是他总是惦记着至今仍在忠信王府不曾过来的沈映雪,还是忍不住去见了花主。
“你在担心他啊?放心吧,沈映雪不会有事的。”花主轻轻拨弄地琴弦,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
“您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江寒枫很不解。
“你就当做我和忠信王府有交易好了。”沈映雪说,“簪花巷和忠信王府,正是最好的时候,如果忠信王真的对沈映雪做什么,簪花巷就要与他反目成仇了。”
江寒枫似乎懂了一点,沈映雪就像是簪花巷给忠信王府的质子……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应该是花主表现出来的信任和诚意。
只是沈映雪毕竟是忠信王的儿子,江寒枫很担心:“您还会接他回来吗?”
“当然会。”沈映雪说,“还不到回忠信王府的时候。”
他对那边毫无归属感,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回去,就像现在这样在外面创业,逢年过节聚一聚不就挺好的?
江寒枫安心很多,再看花主倚在靠背上,轻轻抚琴的风流体态,之前被忽略的心动,再次出现了。
他不敢再看,低下头,“多谢您解惑,我告退了。”
“去吧。”
兰锦的效率很高,但是定制轮椅是个很细致的活,两天后他拿来样品,让沈映雪试了一下,又稍微修改了高度,送回去继续加工。
沈映雪只能被兰锦抱着上下楼,偶尔会混在那些书生堆里,跟他们一起看带着各种马赛克的小姑娘跳舞。
沈映雪尤其喜欢那个背后长翅膀的女孩子,她跳起舞来就像蝴蝶一样,这个妹子脸上一样有大片蝴蝶状的花纹,跟沈映雪眼中花主的脸差不多。
等一曲结束,沈映雪就把那个女孩子喊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马赛克:“你叫什么名字?”
“彩蝶。”那个女孩子说。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沈映雪拿出一些钱来赏给了她。
彩蝶连连道谢,给沈映雪敬了杯酒,替代了旁边倒酒的女孩,伺候他吃完饭才回去。
她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另外几个贵人。
那个总是阴沉沉的柔美男子,倚在门框上,用一种令人毛骨悚人的眼神看着她。另一边站了那个习剑的白衣公子,也一样眼神冰冷。
她福身向几位公子行礼,眼见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看到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白衣女子,清凌凌的目光如同透明的冰刀,“以后不准再画这样的妆容。”
彩蝶特意在脸上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朱笔勾勒,远看如一点鲜红泪痣,近看才能看出蝴蝶的样子,与花主的脸上的红色,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江寒枫听到韩敬的话才意识到,花主看中她,是因为她的这一点妆容。
果然女孩子心思更细一些,韩敬能看到的东西,他就想不到。他只会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
想来花主也一样如此。
他脸上疑似胎记的斑纹,也不知是否是后来才有的,总之这样的红纹,都让他备受瞩目,承受了各样的目光。
突然出现一个与他有些相仿的女人,他必然是会心动的。
江寒枫警铃大响,他觉得一定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两个人继续发展,可是又觉得,他已经有沈映雪了,没有资格对花主指手画脚。
现在听到韩敬的话,江寒枫才明白他在为什么觉得不舒服。
因为这个女人得到花主的青睐,是刻意而为。也不知道她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在脸上画了那样一只蝴蝶。
簪花巷腹背受敌,那个女人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外面派来的探子。
江寒枫心安理得地回了房间。
沈映雪对楼上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他还在楼下看小姐姐。
以前还有过熊猫样子的马赛克,现在没有了。果然熊猫到哪里都是稀缺物种。不过倒是有几个非常别致,除了刚才会跳舞的蝴蝶,还有长得像凤凰的女人,满身都是金灿灿的,那张脸倒是人的脸,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还有以前用过的按摩椅,这里也有。
沈映雪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多喝了一点酒,视线变得迷离。
在楼上一直关注着他的兰锦迅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下来,拿走沈映雪手里的酒杯,对他说:“主人,您喝醉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接着他将沈映雪抱起来,引得旁边的公子哥们往那边观看。
其中有几个人,已经从这样的特征中判断出了花主的身份,只是从未听说过花主出门,不敢确定真假。
兰锦要了一碗醒酒汤,给沈映雪喝下。沈映雪吃的药,不能喝酒,兰锦一时没跟着下去,他就飘飘然了。
兰锦看沈映雪神色迷离,知道他此时不太清醒,没忍住问道:“您很喜欢那些女人?”
“嗯。”沈映雪点头,笑了起来:“谁会不喜欢呢?”
兰锦脸色更不好看了,“难道您忘记花鹿鹿了吗?”
“花鹿鹿……花鹿鹿!”沈映雪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句,紧接着突然变了脸色,懒懒躺着的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抓着兰锦,眼中带着水色,“我的花鹿鹿呢?”
兰锦目光沉沉,最后还是没舍得说出什么话来刺激他:“花鹿鹿还在等您,您不能如此放荡不羁,不然她会伤心的。”
“你说的不错。”沈映雪醉得厉害,理智稍弱,一想到遥遥无期的任务就很难过,抓着兰锦的袖子呜呜痛哭起来。
兰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主人。”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沈映雪。
他以为沈映雪不需要任何人的爱情,他是强大的,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却没想到,沈映雪竟然如此思念花鹿鹿。
兰锦都不忍心拆散他和花鹿鹿了。
他以前想的是,让沈映雪忘掉花鹿鹿,重新做会以前纤尘不染的谪仙。
兰锦叹了口气:“您能这么记得花鹿鹿,她一定很高兴的。”
江寒枫就住在沈映雪的隔壁,他听觉敏锐,听到了这边的哭声,也知道这是花主的声音。
他心中一痛,忍不住靠近墙壁,听到了主仆两个这样的对话。
原来花主……是在思念亡妻吗?
第54章 花主的爱情
沈映雪很难过,来之前那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其他事情,而且打游戏有点厌烦了,重新看起了电视剧,没想到出门就把游戏机忘家里了。
多亏了兰锦提醒,不然他还想不起来。
沈映雪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久不久的倒不重要,就是不放心游戏机不在自己跟前,被那些不识货的给弄坏了。
沈映雪抱着兰锦,恳求道:“把它带过来好不好?”
他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游戏机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春城和淮城离得很远,为了这么一个东西特意跑一趟很不值得。沈映雪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一点心虚。
兰锦连连安慰他:“自然是可以的,明日我就派人去把她带过来,只是一来一回,需要点时间。主人再等一等,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兰锦通知下属,去簪花巷拿令牌,顺便给沈映雪准备热水洗漱,回来就看到江寒枫站在门口,看着沈映雪的房间,似乎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没往前走。
他刚才只顾着安慰沈映雪,忘记江寒枫就住在对面,极有可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兰锦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主人醉了,不宜见客,江公子还是回屋更好,若是被主人看到,等他酒醒,怕是会记恨你。”
江寒枫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就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江寒枫真的想知道花主的过往。
他有些难堪地闭上眼睛,心中满是对沈映雪的愧疚。
江寒枫理智仍在,控制着自己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兰锦看到江寒枫的片刻停顿,很担心他发现了花主也有疯病。如果真的是那样,用不了多久,江寒枫就会知道花主和沈映雪是同一个人,也就知道簪花巷的真正实力并没有那么强了。
“等等!”兰锦喊住他,“我有话想跟你说,等我侍候主人休息,立刻过来。”
江寒枫点了点头,没有关门,等了一会儿就见兰锦过来了。
花主的屋子也没有关门,声音比刚才清晰很多,江寒枫能听到兰锦哄他的声音,也能听到兰锦比平时更重的脚步声,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就算不刻意去想,江寒枫都很清楚,猫是怎样照顾花主的。
他有些烦躁,灌了一杯冷水,又想到了花主在楼下独自饮酒的模样。
江寒枫有些茫然,他为什么要跟着花主一起来春城?难道不是留在簪花巷更好吗?沈映雪还在等着他,花主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可是沈映雪孤身一人去了忠信王府……
“刚才的声音,你听见了吧。”兰锦从外面进来,怕吵到沈映雪,也怕路过的人听到,关上了门。他凝视江寒枫的脸,却发现江寒枫比方才更加烦躁不安。
“嗯。”江寒枫说,“花主与夫人感情深厚,令人动容。”
兰锦挑眉:“你就没有别的要说?”
“说什么?”
“比如花主与沈映雪,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你这是在暗示我吗?”江寒枫冷冷地问。
他心里惦记花主,已经很对不起沈映雪了,一定要把这个念头压下来,一心一意想着沈映雪。他知道沈映雪是个高傲的人,不会希望被人同情,但是江寒枫对他的感情,远比同情更加复杂。
他想守护沈映雪一辈子,既然如此,他就决不能辜负沈映雪。兰锦挑拨离间的话,让江寒枫有些不高兴。
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每当他与沈映雪走得近了,猫就会很不高兴。他是花主忠诚的手下,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花主的态度……想到某一种可能,江寒枫倒吸一口冷气。
猫暗示他花主和沈映雪很像,难道也是花主的意思?
花主在故意勾引他?
江寒枫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一直觉得花主是个深沉可靠的年轻人,纵然很风流,但是只喜欢女人,不可能对男人有意思。
如果花主有意勾引他,又不挑明,还摆出一副对花鹿鹿情意深重的模样,肯定不是对他有情义,而是想借着他的感情,做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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