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维持姿势不变,周身的气息倒是不知为何更冷了,不过他没再吓池矜献。两秒过后,他一字一句地出言提醒:“牛奶,玫瑰,情书。给我。”
池矜献大脑直接宕机连呼吸都微屏住,就听陆执又道:“缺多少天的你心里有数。少一天的量,你就在教室给我补上,补不了也不用回家了。”
池矜献慢半拍地眨了两次眼睛,在意识到陆执说了什么后,巨大的不真实感一下子将他整个人打得措手不及,他先是不可置信地:“啊?……什么?”
陆执木无表情。
池矜献彻底反应过来,再开口时激动的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他极其结巴地开口说道:“十、十天!我我我我知道的,可、可我……我我没带着,我本来想下周、下周一起给你的……我回家去拿!”
陆执没动,池矜献就赶紧表明态度:“我会来的。我喜欢你啊。”
不信又能怎么样,又不能真的将人一直留在教室里。
陆执收了手,问:“回家需要多长时间?”
池矜献:“十五分钟!”
“来回半小时?”陆执确认般问。
“嗯!”
陆执抓起桌上的书包,单肩挎上,他开了后门的锁,拉开门和池矜献一起出去。十分钟到了校门口之后,平常负责接送陆执的车就在对面像往常一样极其低调地停在路边,陆执只朝那边看了一眼,没过去,算是示意过让他等着。
“一个小时够吗?”陆执停下站在原地,问道。
池矜献立马点头:“够!”
“嗯,”陆执看着他,“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小时后我没收到东西,你以后就不用送了。”
话音未落,池矜献便转身就跑,还边跑边道:“陆哥你等我哈!”
他跑得很快,渐晚的微风掠过他的衣角,把他的衣服吹得往后刮,将他的身形都勾勒得瘦削了些。
那截腰线,好像只要盈盈一握便能用手掌掌住。
陆执就真的站在那儿,在原地看着池矜献跑得越来越浅的身影。
直到他拐过一条街道,再也看不见。
“那是池家的小少爷?”忽而,身旁传来了一道询问。
陆执收回视线,看了已经走到他旁边的管家一眼——往常来学校接送的都是他——之前他爸还在的时候,他也照顾颜悦。
“嗯。”陆执应了一声。
“我说你今天怎么出来那么晚,和人在里面说话呢?”方守轻言询问,语气里是和陆执单独在一起时才会有的轻松与无拘。
闻言,陆执半垂下眼睫,又轻“嗯”了声。
半晌,他像是在对方守说,却更像是自语:“他很久没有理我了。”
周围来了一阵和风,掠过两人的头发,却没有言语再出现。
方守侧眸看他,不知道在他身上看见了谁的身影,好像是颜悦,但更像是陆自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方叔。”
方守应:“嗯。”
“艾多颜还有在找我爸的笔记本么?”陆执问道。
“也许。”方守道,“但家里有我在,不要太担心。”
陆执没应,眼神渐暗。
“少爷的笔记到底在哪里没人知道,”方守说,“他就算每天不避开我去找,大概率也是找不到的。”
“……我也没找到。”
陆执最后“嗯”了声应了,便不再寻找新话题,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
他说了会在原地等,就真的不曾离开一步。
十五分钟过去了,池矜献应该到家了。
“小爸,小爸小爸——”刚进到别墅花园里,池矜献便速度不减地在鹅卵石小径上边奔跑边大声喊。
原斯白老远就听见他欢快又急切的语气,他的二楼卧室正对着前面花园,闻言忙打开窗子,看见池矜献跑得飞快先蹙眉喊了一句:“跑慢一些。”
等他下楼来到客厅,池矜献也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了。
“怎么了跑这么快?今天回来的也有点晚。”原斯白给他倒了杯水,想让他歇歇,池矜献却来不及喝,忙道:“小爸你帮我往书包里装十罐牛奶,我去楼上拿情书!”
“……啊?”原斯白还没反应过来,池矜献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楼。
虎虎生风的架势差点把端着电脑下楼的池绥给撞到,把池绥吓得连忙将电脑抬高了才躲过一劫,扭头喊道:“小兔崽子电脑撞飞了,公司的数据你重新做是不是!”
“哎呀对不起,”池矜献跑进自己房间,喊,“爸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池绥:“……”
池绥一言难尽地把头摆正继续下楼,问原斯白:“他又怎么了?”
“从生完病到今天就一直闷闷不乐,怎么刚刚一幅开心疯了的样子。”
原斯白往池矜献书包里塞着牛奶,摇头:“我也不知道。”
话落,小兔崽子的身影又风风火火地从卧室冲出来下楼了,吓得原斯白忙蹙眉抬头轻斥他一句:“池矜献,不要三四个楼梯一起下,还跑那么快,摔下来了怎么办?”
“噢。知道啦。”池矜献顿时老实了不少,到了原斯白身边还仰脸冲人笑,让人想继续发脾气都不好意思。原斯白还想再说人几句的话就这样被堵回了嗓子眼儿。
只好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闻言,池矜献双眼弯起来,里面全是令人心动的碎星一般的光。
他说:“我给陆哥送情书玫瑰呀!”
他一个书包里塞了十罐牛奶十封情书,由于两样东西都并不是指甲般大小的东西,一眼过去书包已经占了一半。
要是再装上十枝玫瑰,那就真满了。
……玫瑰?池绥刚在沙发上坐下,刚把电脑放在办公茶几上面,心中便霎时警铃大作,顷刻间抬头去搜寻池矜献的身影。
当即,池矜献拿了一把大剪刀破门而出的影子就在眼底存留了一秒。池绥瞪大双眼,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喊:“池矜献,池矜献你干嘛去!你给老子回来——”
“原原!那讨债的小东西要把我花园薅秃了!你快跟过去管管他!”池绥看着原斯白求助,一脸悲痛气愤。
结合这段时间池矜献闷闷不乐到此时兴奋如常的表现,数年前谈恋爱的小情调好像都跟着被勾起来了些许,原斯白大概明白事情的走向了,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模棱两可地轻咳了声。
道:“让他去吧。”
池绥:“……”
池绥生气:“我不要!那是我给你种的花!这小畜生……竟然想一下子薅我十枝。”
说完不再求助,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池矜献了,一双拖鞋都被趿拉出了皮鞋的重量。
原斯白只好连忙一起跟了出去:“……池绥。”
到了花园,池矜献的身影透过透明的玻璃花廊显露出来——他正蹲着身体细致且小心地拿着剪刀剪火红玫瑰。
薅了两年,他对怎么剪早熟悉到家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池绥看见他已经剪好了六枝!
池绥看着自己娇艳欲滴的花朵就这样“香消玉殒”,心痛得难以复加,抖着手指他:“小畜生你给我……”
“爸我爱你,”池矜献抬眸看他,笑得极其灿烂,“你真是太帅了!”
池绥:“……”
池绥傻在原地,几秒钟后,撇嘴蹲了下来。
他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两边腮帮子,像个小朋友似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池矜献,唉声叹气地嘟囔:“十枝,他剪了我十枝玫瑰……”
原斯白在他旁边没忍住轻笑出声。
池绥扭过点身子抬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原斯白便咳嗽清了清嗓子,忍住不笑了。
“……唉,”池绥继续嘟嘟囔囔,“真是儿大不由爹,玫瑰都留不住。”
原斯白又咳了声,双颊都忍得有些泛红。
池矜献剪好了,看着今天花园里最漂亮的十枝玫瑰,他出声劝道:“爸,我都已经十天没来花园了,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天一枝。一天一枝跟十天十枝,没有区别啊。”
当然是这个理,但猛然一下子看见他怀里捧着一捧玫瑰从花园里走出来,池绥只觉得心肌梗塞。
他道:“你闭嘴吧。”
“行了,快站起来。”原斯白去拽人胳膊,小声道,“跟个小朋友似的,像什么样子。”
池绥抬头幽怨,大手一指池矜献,说:“我也是从他那时候过来的。”
原斯白心底叹息一声。
“你嫌弃我。”池绥道,眉毛往下一耷,面地思过道,“儿子过来讨债,薅我玫瑰,老婆也不爱我了,还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原斯白轻拍了一下池绥肩膀,他抬眸看了眼正在给玫瑰做包装的池矜献,轻声嗔怪,“你别胡说八道。”
说完似是有些许不太好意思了,他更加轻声地说:“爱你,我爱你——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买玫瑰,你回来种上。行吗?”
池绥这么多年有专门买火红玫瑰花枝的地方,不然不种新的他的花园大概率真的会被池矜献薅秃。
这种类型的玫瑰开得花瓣很密,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起,颜色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好看,而且花朵有人手心那般大小。重要的是它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犹如不会经过四季洗礼。
每片花瓣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整朵玫瑰的味道却依然不浓不刺鼻。
可能是品种的原因,火红玫瑰比较难养,见太多太阳不行,不见太阳更不行,见多了风雨不行,不见自然也不行,总之稍有不慎可能就养死了,而且还可能养活是养活了,却死活不开花。
想当初池绥刚信誓旦旦说要为原斯白种一片玫瑰庄园时,还说要为他种联盟里最漂亮的一种玫瑰,计划实行了三次,全夭折了,差点让他怀疑人生。
他当时回来种了三次,花枝却全死了。
最后原斯白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祸祸植物,让他赶紧停手,池绥不信邪,又买了一大批花枝幼苗回来。
还为这片玫瑰庄园装办了弧形的玻璃花廊,穹顶可以遥控打开关上。前面虽然死了三批玫瑰苗,但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池绥对第四批玫瑰尤其上心,什么时候打开穹顶让花枝吸收自然的风和日丽,什么时候关上穹顶让它们待在温室,池绥门清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火红玫瑰终于长成了!而且一朵比一朵艳丽。
每天在卧室推开面朝后花园的窗户时,那一片火红的颜色都像是新生一般,给人耀眼又无限的力量。
“那还等什么?!”池绥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眼睛亮了,他拽起原斯白的手腕就往客厅走,说,“现在就换衣服!”
原斯白被他拽得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才没有踉跄,连忙让他慢点儿,说:“我看你这架势,可不止是要去买玫瑰吧。”
“可不嘛。”池绥心情好,高兴得就差跑起来,“和老婆去约会。”
“安安还在家呢。”
“我们又不是不回来,早点儿回来不就好了。”说完转头看原斯白,故作可怜般控诉,“原斯白,你是不是骗我。你别是不想去了。”
“……去,立马去。”原斯白推他,道,“走啊。”
池绥顿时喜笑颜开,立马冲已经把玫瑰包装好的池矜献那边喊了一声:“池小安,我和你小爸出门了——你自己乖点儿。”
他们两个说话根本就没避着池矜献,池矜献酸得想叹气,但自己怀里还有一捧玫瑰呢,不好再拂人面子,只好乖巧地随意摆手:“拜拜。赶紧走吧,回来带饭。”
原斯白手腕还被拉着,根本停不下脚步,只好扭头快速地嘱咐道:“你是不是还要出门送玫瑰啊?送完了赶紧回来,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走了原原。”
池矜献:“知道啦。”
池矜献欢快地抱着玫瑰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的两位爸爸早不见影了。他以前都不知道池绥换衣服能这么迅速,叹为观止。
但兴许是池绥拉着原斯白去约会的原因,约会二字就这样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了,他看着自己怀里的玫瑰——由于很多天没有送,一枝一枝包装起来有点浪费时间,池矜献就裁了大一些的包装纸,将十枝火红玫瑰包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小花束。
他犹如也带上了打算去约会的心情,几乎要控制不住悸动的心脏。
小跑着去校门口的步子都是轻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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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已经在原地等了四十五分钟了,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池矜献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他还是什么样子。
方守在他旁边也几乎站了同样的时间,他把自己前不久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小执,要不要去车里等一会儿?”
陆执道:“不用。”
深秋了,白昼的时间不再那么长,半小时前还卷着点火烧云的天边此时只还剩下一点红,暗了下来。
拐角处一道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闯进视线,陆执道:“方叔你先回车上吧。”
方守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池矜献怀里捧着玫瑰,背后背着看起来似乎有点沉的书包,表情兴奋地跑过来。
等跑到陆执面前时,他呼吸都要喘不匀了。
“陆、陆哥……一个、一个小时了……嘛?”他一手牢牢抱着花,另一手就轻轻地按在腹腔的位置,兴许是跑得太急,有些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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