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池绥看他欲言又止,脸色几经变换,还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他差点郁闷得要打人。
“好吧,那你放学了快点回来。不要跟同学说话太久。”原斯白只能这样应下。但父母对子女的牵挂之心有时候是子女体会不到的,挂完电话池矜献就差不多要放学了,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原斯白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走了好多圈,眉头轻蹙舒展不开,最后还是说道:“池绥,我还是去看看吧。”
原斯白只有池矜献这一个孩子,而这唯一的孩子,在这 18 年来要了他几次半条命。
——池矜献 7 岁那年被乔鸣带走,是第一次,被找回来后池绥抱着小小的池矜献去医院清洗体内药物,是第二次,池矜献的信息素缺失紊乱症发作,差点丢了命,是第三次。
这次就是因为任毅然了。
所以原斯白对池矜献早就是一幅惊弓之鸟的紧绷心态了。
池绥知道这点,在原斯白话音落地的瞬间,就伸手将一件风衣披在了他身上,说:“外边儿凉,穿上。走。”
只是他们刚出门,池矜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口。而他身后的很远处还跟着一辆车,好像是在送池矜献回家。
站在局外的人可以瞧得清清楚楚,但等人回来原斯白旁敲侧击地问了之后,发现池矜献竟然不知道,跟个小傻子似的。
说不定被人拐卖了他还傻乐呢。
不过经此,原斯白倒是安心了下来。
人家小年轻的事儿,大人不方便插手,他看见了什么就当没看见,闭口不提,连旁敲侧击都不了。
只是这得罪了戚随亦。
戚随亦心疼小侄子,要不是有人拦着,他能把已经住了院的任毅然再打一顿。因此他老早就说要重新来池绥家住,说以后放学跟池矜献一起回来,保护他。就像小时候他为了池矜献而跳级一样。
但是,他的一番好意被池矜献冷酷拒绝了。
说辞跟对原斯白说的差不了多少。
被拒绝了以后,戚随亦不信邪,过来找池绥原斯白告状,可当时池绥说:“随他去呗,你不用跟着他。”
让戚随亦直到现在都以为这家人没爱了,自己担心小侄子都不被关注了,气得当场回了家。
往后好几天他都是别别扭扭地关心池矜献,但又不说太多,还摆出了一幅快来哄我的架势。
今天陆执仍旧无声地送了池矜献回来,像个极其合格的沉默护行者。
“这孩子……”路口的车子已经消失了,原斯白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就是太闷了,什么都不说。”
闻言,池绥嗤笑,出声反驳道:“我看他扬言要学校开除任毅然的时候挺能说的,那嘴巴叭叭叭的。”
“他啊,”池绥想了想,盖棺定论评价,“就是嘴没长在该长的地方。等着吧,根据我的经验,这种男人都得火葬场。”
原斯白:“……”
原斯白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池绥就眯起眼睛笑,边讨好边小声嘟囔道:“我挺会说话的啊。”
“是啊,”原斯白堪称咬牙切齿,“你就是太会说话了。少说一句能憋死你。”
“原原我劝你多夸夸我,你亲生儿子——我供着的祖宗就是我的翻版,”池绥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说我就是说他。”
闻言,原斯白的巴掌当场就要落下去,幸得某人的翻版及时解救了他一命。
“小爸——小爸——”别墅外的祖宗此时已经回到了客厅,没在屋里见到人,他喊人的声音都更大了。
把池绥烦的立马捂住耳朵说烦人。
原斯白瞬时丢下他打开书房门出去了:“这儿。在家呢。”
他在廊坊处往下看,看见池矜献一脸的笑模样,不自觉地被渲染:“今天肯定是发生了特别开心的事情。”
池矜献道:“对啊!”他背着书包没有在客厅里停留,迈着步子就蹭蹭蹭地上楼梯。
等到了原斯白面前他抓住人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小爸我爱你!我去写作业啦。”
原斯白睁着眼睛都懵了。
池绥在书房里嫌弃外面吵,一烦就老想找事,趿拉着拖鞋出来,沉着脸一句挑刺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一道突然凑上来的人影“吧唧”一口亲在了脸上。
池矜献咧着一口大白牙,说道:“爸我也爱你。”
说完就兴冲冲地跑了,还哼着小曲儿!
池绥当场傻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他语无伦次地“我,你,他……”了半天,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没说出来,只将头来来回回左右摆了无数遍。
最后眉毛一皱,自暴自弃一般地低喃:“完了,我脏了。”
晚饭的时候原斯白问池矜献是因为什么事这么开心,都把自己亲爸给亲的怀疑人生了。闻言池矜献就只嘿嘿傻笑,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只道:“反正这些事小爸都知道啦,我以后再跟你说吧。”
关于他和陆执小时候就认识的事情,池矜献是真的非常想分享,甚至是炫耀。毕竟他和陆执算半个竹马,他高中又追了陆哥三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重新碰上并且有这么深的交集啊。
看看,连上天都同意并按头让他们在一起。
可原斯白对池矜献七岁那年所发生的事讳莫如深,池矜献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开心让他小爸去想那时候他被坏人绑走的事——毕竟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能替原斯白分担什么。
因此他只将自己的快乐表现了出来,其余的什么也不说。
虽然这次因为任毅然,池矜献确实是无法控制地做了几天的梦,但在周一陆执站在联盟旗下的那一刻,他就又已经无所畏惧了。
过去的东西永远都是过去,会害怕就证明还没放下。他一个连记忆都找不全的人,哪里有理由放不下。
完全没理由。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追陆执多学习,非常能想得开。
“我都知道?”原斯白确定一般地问了句,防止听错。
池矜献点头:“对啊。”
“行。”原斯白见人确实是不想说,看他又实在开心,便轻笑一声随他去了,不再过问,只道,“只要高兴就好啦。”
—
自这天以后,池矜献每天在学校里和陆执待着还觉得不够,回到家吃过饭了还会和陆执通电话一起做题。
只不说做着做着就聊起来了——聊他们的小时候。
今天又聊了起来。
“哥。”池矜献端正地坐在书桌前,手里转着支笔,喊道。
陆执那边有笔尖摩擦纸面沙沙写作业的声音,在逐渐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静谧又暧昧。
他道:“嗯?”
池矜献笔端点了点书面制造出了点动静,说道:“数学五三第 189页,大题第二问。我算半天了,结果一直是错的。”
闻言,陆执翻了几页纸张,说:“两分钟。”说完,笔尖写字的动静重新响起来,池矜献安静地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要被听见了。
两分钟后,陆执道:“你记得把 0 带入进去试试,它能得出两种不同的答案,从这两个答案里去证明。你算错,是因为你注意到的可能是干扰项,没用。”
“噢噢噢。”池矜献应了一声,认真的态度被一秒切换。
他安静了下来,却一点都让人不习惯。
“……还没算出来?”三分钟后,陆执出声问道。
他给池矜献讲题的时候从来不会把东西说的太明白,还会下意识用模糊不确定的字眼去提醒——虽然跟明着说也没什么区别了。但他不会特别明确地说出答案,总是大概的说一下,让池矜献自己去算结果,那样印象会更深刻,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题,他大概率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池矜献一直都有眼高手低的毛病,至今还是。被陆执教训过好几次,这时候才有了明显地好转。
毕竟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没必要的错误一分都不能丢。
可他们两个单独通着电话和在班级里的氛围完全不一样,班上有其他人,而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一分钟的沉默都让人觉得太安静。
陆执问完后,池矜献没有出声,明显还在认真做题中。
陆执便又等了一分钟,再次出声道:“这么难?”
“……啊好了好了,算出来了。”两秒后,池矜献道,语气真情实感,“我就用了五分钟,已经很聪明了。”
陆执:“你还挺骄傲。”
“可不嘛。”池矜献笑。他把书收起来,说,“哥,都十点多了,要不不写了吧?”
“那睡觉吧。”陆执说。他那边也响起了合书的声音。
“哎呀别啊,”池矜献忙制止他说,语气欢快,“聊会天儿呀。”
说着他把椅子推到写字桌下面,趿拉着拖鞋跑向床一下子跳上去,身体顿时跟个弹簧似的颠簸了两下。
陆执似乎做了同样站起来、推凳子的动作,他那边也有脚步声,但远不如池矜献那么跳脱。
“聊什么?”
“哥,你是一直都知道咱们小时候认识吗?”池矜献问。
闻言,陆执缄默了片刻,似是在考虑怎么回答。
待池矜献迟迟听不见他的话音又问了一遍后,他才说:“不是。”
池矜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他一直都知道的话,应该没理由不告诉自己吧。
陆执声调无波:“你问的时候,才想起来。”
“啊?”池矜献不知道信不信,感叹,“这么巧嘛?”
陆执:“嗯。”
“那你还记得多少那时候的事情呀?”自从知道和陆执是竹马以来,池矜献就对自己不再记得的东西求知欲很强,时不时就要问上一句。
陆执早就已经摸清了他的反应。
果然,还不等对方回答,池矜献就又自顾自说:“感觉哥你也记得的不太多,记得也别告诉我了,我要自己想!”
陆执应他:“嗯。”
最后,池矜献问:“哥,你小时候除了江哥和……再加上一个我,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他声音很轻,轻得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才决定问出这句话,不多时连呼吸都被他轻微地屏了一下。
陆执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莫名地,他好像又觉得自己能猜到。
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剩余的池矜献便一句都不再多问,他躺在床上,弯着眼睛看天花板,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打下来落进他眼睛里,形成了一点又一点的碎光。
……
因为幼时时光——目前其中一个人还完全没记起来,但池矜献和陆执之间的关系犹如被人从中间打破了一层东西,他们在无形中便亲近了起来。
池矜献的“我喜欢你”再也没有得到过一句反驳的“我不喜欢”。
虽然陆执每次还是沉默,但总归没再明确的拒绝了。
寒假就在这样有着些许暧昧的氛围中如期而至。
放假前的最后几天,池矜献早上去学校之前,先给戚随亦打了电话叫他起床。
对方今天倒是没睡懒觉,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清明的。
“咦?”闻声池矜献还挺惊讶,说道,“你今天竟然自己起床了?不会是爷爷把你打起来的吧?”
戚随亦:“……”
戚随亦没好气:“你瞧不起谁呢?还不允许我自己勤快一天了?”
“允许允许,”池矜献忍住嘲笑,道,“那你收拾赶紧来学校吧,我挂了。”
“哎等会儿!”戚随亦制止住他,道,“到了学校你就跟陆执腻歪在一块儿,眼里根本没有你小叔!”
池矜献嘟囔:“哪儿有。”
“要不是上次他搞任毅然的事情甚合我心,你看我不当着三哥的面揍你。”戚随亦说,语气还挺狠。
这话池矜献就不乐意了,他说:“信不信我爸揍你。”
“池矜献你……”
“好好好,”池矜献忙打断他,打算让着他,说,“你要说什么啊?”
戚随亦便道:“离放寒假没几天了。”
“我知道啊。”
“原哥已经跟你爷爷说了,寒假你来我家住。三哥非要拉着原哥出去玩儿,”戚随亦声音里含着点期待,“真的假的?”
池矜献检查书包里的玫瑰情书牛奶都带了没,闻言答:“真的啊。哎我爸这人,他每天都在想着把我一脚踹了。”
“啊!竟然是真的!”戚随亦突然尖叫一声,高兴坏了,极其兴奋,“那今天下午放学了你就把你东西拿过来呗——不,不用,这家里你房间里都是东西,那你人就直接过来吧。你来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打游戏了!你爷爷简直溺爱你!”
池矜献:“……”
池矜献道:“戚随亦,你就这点儿出息了。”
说完伴随着戚随亦高兴的大笑声挂断了电话,去上学的路上也没忍住笑了。
星际联盟第一高中只有春夏秋三个季节的校服,冬天冷,衣服相对也臃肿,再好的设计搞成校服都觉得不怎么好看——反正翻车的占大多数。
因此经过数代学生的严肃抗议,冬天他们可以随意搭配。
今年好像冷得比往年早了一些,前几天落了一场初雪,池矜献今天穿了件薄羽绒服。
蓬松的衣服搭在身上显得他身形都有些娇小了,还圆润,一眼过去特别吸引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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