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贯松也许自带严正气质,他这话问出来,周围一圈的同学都安静了,大家疑惑地回头看徐羽,又看看乔贯松。
这一片的安静让教室的音量小了一半,后面的同学正大声说着“原文里第三段不是说了——”,结果被这安静截胡,戛然而止。
后头的同学面面相觑一会儿,不明白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有人发现一撮人都围着徐羽,于是大家一起转头看徐羽。
徐羽点点头:“不带了,我辞职了,下学期是那位带出过几十名清北学生的老教师带你们,有她带你们肯定稳。”
教室里十分安静,大家都傻了。
乔贯松现在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质问徐羽,但他语塞片刻,也只能道:“好的,您——您辛苦了。”
说完,他也不管还傻在原地不敢动的同学们,独自回了座位。
蒋启愣是从乔神平静的表情中窥到了一丝不寻常,他不明白一向面对徐羽就会十分内敛万分尊敬的乔神今儿怎么如此硬气,甚至显得有点冷血和不礼貌。
蒋启头皮发麻,他赶忙为「不礼貌」的乔神打圆场:“哎这,徐哥怎么说辞职就辞职。”
徐羽好笑地看了一圈一动不动的同学们:“和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本来就不打算长期做老师,迟早要辞职。”
同学们还是不敢动,大家平时和徐羽开玩笑归开玩笑,徐羽忽然要离开他们,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懵。
刘欣心也跟着想破场,但是她跟舌头打结了一样:“这这这,这这这……”
好在这时候班长出来说话了:“徐老师,虽然我平时叫您徐哥,但是您是我最喜欢的老师,您的决定我们都支持的,咱们以后也可以出来常聚。”
这还是班长头一回代表班级向徐羽讲话,平时大家都混在一块儿对外发声,班长这话出来,仿佛他们已经和徐羽不在是一个整体。
这搞得大家忽然有些伤感。
杨舂的鼻头也有点酸,但是她眼泪的雏形还没酝酿出来,就被蒋启的一声嚎哭打断了。
蒋启痛哭流涕地抱住徐羽,真情实感道:“徐哥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这下围观的同学们全都忍不住笑了场。
哪料蒋启这回是真哭,蒋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徐哥啊,你以后一定还要给我做那个学习计划,我语文咋办啊徐哥,我还没提升到一百二十五分啊徐哥!”
“万一你走了之后我不习惯,我又回到高一入学那混吃等死的状态咋办啊徐哥!”
蒋启呜呜哭地伤心,围观的同学有的觉得乐呵,有些却被蒋启触动了,更加伤心。
徐羽把蒋启推开,给他扯了一大把手纸:“你是没有我电话还是没有我W信?你别问我怎么办啊,以后每次大考的成绩和排名都发给我,卷子也拍下来发给我,说好让你高考语文一百二十五分,就必须是一百二十五分。”
蒋启开了头,那些平时和老师关系处的好的同学一股脑都围上去,一个个地叭叭。
等蒋启梨花带雨地回到座位上,就看乔贯松面无表情地做着题。
蒋启红着眼睛指责他:“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做题。”
乔贯松回答:“因为我是高中生。”
蒋启道:“徐哥辞职了。”
乔贯松冷飕飕地看了蒋启一眼。蒋启闭上了嘴,缩了缩脖子。
乔神和徐哥之间肯定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但是他珍惜生命,他不想问。
考完英语已经是五点,各个班级闹哄哄地对答案、换座位、打扫卫生,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
每次周五大考完到放学之间的那个小时,总是年纪同学最放松的一个小时,虽说还要打扫卫生和搬桌子,但大家基本都是有说有笑。
乔贯松主动留下来做班级卫生的收尾清扫工作。
今天徐羽身后的尾巴有点多,乔贯松跟着徐羽往校门外走,等徐羽在门口和同学们挨个聊完,才坐上徐羽的自行车。
乔贯松一直不吭气,直到两人回到家里关上门,他才问道:“你干什么辞职?是不是因为我?”
作者有话说:
乌拉乌拉,就有时候我好喜欢徐羽
72、滨海路
你不是班主任老师、徐老师、语文老师,你就是我的老师。
徐羽正弯腰脱鞋,闻言就着俯身的姿势瞄了眼乔贯松,看出了乔贯松没说出口的不悦。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脱下鞋,把东西放下,然后才道:“是。”
“因为不想继续师S恋,所以就去辞职了。”徐羽漫不经心地趿拉着拖鞋,到厨房拿了两瓶冰冻酸奶,递给跟在后面的乔贯松一瓶,“D市夏天是真凉快,前年夏天我都没开过空调。”
乔贯松接过酸奶,跟着徐羽往客厅走:“你——没必要辞职。”
徐羽坐到沙发上,对乔贯松笑:“怎么没必要?我这两个月活儿少,可不代表以后活儿还少,我老了,没那么多经历把每件事都做好,更何况明年你们是高三。”
“我做的决定我从来不后悔。”徐羽往右边挪了挪,给乔贯松腾开空位,“我看着像脑子冲动的人吗?”
“明天周末,下周再上五天学就放暑假了。”徐羽道,“你们D市真是放假放得实打实,一点水分没有。”
“明天想去海边转转吗?”徐羽问,“B海或者H海都行。”
乔贯松:“陪我去滨海路走一圈吧,有处海边你肯定没去过,我小时候我妈常带我去。”
第二天,徐羽跟着导航费了半天劲才上滨海路,乔贯松盯着路边,让徐羽停在了一处木栈道旁。
在徐羽锁车的时候,乔贯松不确定道:“我记得是这附近,如果不是,咱们就当来徒步一回吧,往前找找,肯定能找到。”
徐羽不在意要走多远,两人锁好车,往前走了整整半个小时,乔贯松才看到熟悉的入口。
海滨路一边是高耸的山体,一边是树林,透过树林能看到大海。
而这处公园的入口则十分简陋,一处大大的水泥平台作停车场,一处砖砌的平台,四周高高低低有好多岔路,都看不到尽头。
乔贯松按照记忆,左拐右拐,下到一处小路,一直往下走,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这才看到那处陡崖。
沿着陡崖有一条极为狭窄陡峭的小路,小路下就是海边。
这地方这会儿没什么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徐羽和乔贯松两人,寂静得只能听到鸟鸣和海浪。两人下到海边。
海边全是大石头块,石头块上遍布着坚硬而密集的藤壶,散发着咸腥的干味。
乔贯松和徐羽踩着石头跳到了海浪所及之处,找了块比较高的大石头坐下。
两人经过一个小时的「徒步」,多多少少都出了点汗,徐羽靠在大礁石的阴影里,轻微地喘着气:“这真是货真价实的石滩。”
乔贯松点点头,他眯着眼睛看强烈地反射着太阳光的海面:“D市石滩多,沙滩大部分是从南边运来的沙子。可能是因为来旅游的人更喜欢沙滩。”
徐羽笑:“沙滩椰树老船长,那个歌怎么唱来着?”
乔贯松不知道徐羽在说哪首歌,徐羽自己想了想倒哼了起来:“还有一位老船长……”
外婆的澎湖湾。原来说的是这首歌。
徐羽断断续续地哼了一会儿,转头对乔贯松笑:“我辞职了。”
“看出来了,辞得挺开心。”乔贯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羽道,他从阴影里出来,往乔贯松边上凑了凑。
“那是什么意思?”乔贯松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因为过度放松而大脑空空。
“我意思是……”徐羽伸直压麻了的右腿,“我辞职了,以后你对别人介绍我,可以不用再介绍说,这是我的老师。”
乔贯松的瞌睡飞了一半,他看着徐羽:“你昨天说要和我来海边,是为了正式地说这件事?”
徐羽点点头:“差不多吧,刚好你找的这个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正合适谈一谈这件事。”
乔贯松笑:“可是你就是我的老师。”
徐羽斜着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乔贯松道:“意思是,别人都是李老师、张老师、王老师、班主任老师、地理老师、语文老师,只有你是我的老师。”
徐羽咂摸了一会儿这句话,最后转过头,对着天空哼笑一声:“也行。”
乔贯松坐直身体:“我说真的,我感觉,如果对别人介绍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分量好像有些轻,但是要是说你是我爱人或者是我伴侣,对于我这个年纪,又有故作老成的嫌疑。”
“要么介绍你是我哥哥?你是我祖宗?”乔贯松笑。
徐羽道:“怪轻佻的,不适合你,你还是介绍老师算了。”
他说完,安静了一会儿,又笑起来:“我真是多此一举,正式不正式的好像不重要,用什么关系定义也不重要。”
“现在这样就挺好,一辈子这样最好。”
徐羽道:“还有个事。”
“什么事?”
“你觉得,是不是要跟乔寿说一声。”
“说什么?”
“说咱们俩现在的关系。”
“我都随便,他不会反对。”
“其实他可能看出来了。”
“不会吧?”乔贯松皱起眉,“他看出来?”
“你别看他云里雾里什么都不说……”徐羽道,“他其实能看出很多东西。他只是……只是不会多想,也不愿意瞎猜,只要别人不说,他就不会问。”
“我挺希望他能找到个人陪他。当然,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徐羽道,“他什么都不在乎,要是哪天对你彻底放了心,我怀疑他连继续生活的动力都找不到了。”
“你没发现,他的情绪几乎没什么波动吗?”徐羽问道,“别人针对他,他也无所谓,他对大多数事情也不好奇。”
“你高考完了,问问他想不想出家,要是想出家,我托关系让他进庙里。”徐羽忽然道。
乔贯松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回头等我高考结束,我问问他。”
过了一会儿,徐羽惊觉道:“怎么扯远了,不是说要不要告诉乔寿咱俩的事吗?”
“你要是想说,我回去就跟他说。”乔贯松道。
徐羽:“当面说?”
乔贯松点点头:“不然呢?写个信?”
徐羽道:“也不是写信,发个W信消息也行。”他说完,又笑了,“我给乔寿写信——我小学的时候,还抄过致家长的一封信。”
“我小学也抄过,不过五六年级的时候就变成打印了。”乔贯松道,“你要给乔寿写致家长的一封信?”
他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觉得有点好笑,“乔寿打开致家长的一封信,结果里头写着他儿子和老师恋爱了,他就算出家了估计也能记得这封信。”
“这个好,我回去就写。”徐羽道。
“你真写?”乔贯松震惊。
“对啊。”徐羽道,“乔寿也不会太惊讶,写着玩玩儿,我好久没写过手写信了,等我给你秀一波硬笔书法。”
“当代王羲之。”徐羽搁这自吹。
晚上徐羽和乔贯松把乔寿叫出去在商场吃了一顿,三人回到九龙小区已经将近九点了,乔贯松都把徐羽说的这封信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他想起来,想要拜读一番徐羽的大作、观摩观摩徐羽的硬笔书法,徐羽却告诉乔贯松说,他已经用火漆封好了信,放到乔寿卧室里了。
徐羽对乔贯松低声道:“刚刚乔寿回屋了,也不知道看没看那封信。”
乔贯松道:“我也想看。”
徐羽无奈:“信有什么好看的。”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凑上前轻轻啄了啄乔贯松的双唇,“难得今天放松一天,这才十点多,不想看看别的?”
乔寿当晚就看完了那封信。
这封信被大剌剌地扔在他床中央,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信封不算华丽,但也绝不便宜,正面用火漆漆着,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致家长的一封信」。
原来是徐羽写的。
都说字如其人,徐羽的字笔画舒长、转角坚直,顿笔明显,坚韧而张扬。
透过徐羽这行毫不收敛锋芒的字,乔寿仿佛看到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年轻人。
对啊,徐羽比他小了快二十岁。
乔寿小心翼翼地揭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纸似乎是牛皮纸或者羊皮纸,乔寿分不出来,好在徐羽是用简体字从左到右写的,乔寿读起来没什么障碍。
他看过后,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这份平静。乔寿之前就有些预感,比如说徐羽和贯松之间的某些眼神交流与肢体活动——
总之,贯松一向都十分尊重老师,但回想他对徐羽的态度,可比对老师要亲近多了。
但是乔寿没多想,两人不和他说,他根本就不会想其他的。他从前担心乔贯松会走偏,现在却没太多想法了。
前几年他几乎不和乔贯松说话,这几个月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多了,乔寿才清晰地感受到乔贯松和他与陈贯都不一样的地方。相对于他自己,乔寿想,他更相信乔贯松。
所以乔寿只是在信纸最下方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中,然后把信放回了徐羽的书桌上。
致家长的一封信不都是要回执吗?一般没有回执就会签字。
乔寿给乔贯松签过好多张致家长的一封信,他对这流程熟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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