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斯主厨又能怎么样？就步悠悠那个臭脾气，多难伺候！厨神都能被她气走。”
那人忽然又放低了声音，“我觉得啊，这次再不行的话，肯定就要放弃她了。岁数那么大了还死倔，整天走什么小公主路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人又说：“你看徐扬现在护着她，切，等着瞧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请营养师的钱也得在她身上找补回来，说不定她哪天突然倒下，到时候我家晚晚就能上了哦！”
“你家晚晚不用等她也能上，听说高层最近……”
脚步声响起，余南感觉里面的人在往出走，便快速离开。
回去的路上，余南开着车，脑子里却全是刚才这两个人说的话，她仔细回想，越想越不安。
她想起单小缘说自己是改变步悠悠命运的存在，虽然这确实夸张了，但那两个人说的没错。
鼎悦和自己签的这份合同，价格还真挺高的，这至少看得出鼎悦对步悠悠的重视。
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余南忽然很想做出一些改变。
如果自己就是鼎悦给步悠悠准备的最后一根稻草，结果稻草错误百出最后逃走，步悠悠岂不是很可怜？
余南拎着保温箱回到家里，她拿出保温盒，坐在桌边看着那条鱼，脑子里闪过步悠悠闻到鱼味儿一脸难受的样子。
余南拿出那张过敏原清单，在后面写上：鱼。
她还有多少不爱吃甚至不能吃的东西？
余南看着手中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犯愁了，人家巧妇是「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是难为步悠悠不吃米之炊。
她能吃什么呢？余南皱皱眉，忽然想到这些天频繁出现的泡面。
可是，这么挑食的步悠悠，为什么会喜欢吃泡面，而不是其他速食？
余南拨通了单小缘的电话。
“呃……”单小缘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经常吃。偶尔吃吃就算了，可她不能总吃吧！就一个面饼一个料包能有什么营养啊！本来身体就差，还吃这个，吃盒饭都比这个强吧！”
单小缘虽然说不出步悠悠为什么爱吃泡面，但她对步悠悠吃泡面这个话题的牢骚可是有一箩筐。
余南实在受不了她的絮叨，没说几句赶紧把电话挂了。
刚挂断，电话铃又响起来，余南有些不耐地看一眼，发现是师傅打来的，立刻接起。
“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啊？”庞泽清那边听上去也很不耐烦，“我可是打了两遍。”
“刚才听朋友说几话，您八成是没打进来……”余南说，“怎么了师傅？”
“啊，没事儿……”一听余南问自己，庞泽清突然温和，声音也开始拉长，“就是看看你那个工作，啊，做得怎么样，也没啥事儿。”
“啊……”余南也开始拉长声，她想了想，“还行。”
这让她怎么和师傅说？
这份工作在师傅眼里可是美差来着，如果告诉他实情，师傅一定会后悔甚至自责。
“那个什么悠悠，怎么样啊？你给她做什么吃的了？”
在庞泽清看不到的电话这头，余南一脸犯难，“她挺好的，就是……她对很多食物都过敏，还有些东西一点都不能吃，我有点难下手。”
庞泽清一听，似是找到了突破口，语重心长道：“余南啊，你知道师傅为什么推荐你去做这个工作吗？其实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好了，有些时候，那火候掌握得比我还老练。
但是师傅总觉得你还缺一点东西，什么呢？是交流。人和人要交流，你做菜给人家吃，也是一样，都是一种交流。”
余南握紧手机，垂下眼睛默默地听。
“你在航斯，多少人追捧你，你每做一道创意菜出来，大家都为你叫好。”
庞泽清顿了顿，“师傅不是说你做得不好，而是你现在有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航斯是展示了自己，却缺少了菜与食客的交流。
让你去做这份工作，就是希望你去和食客交流，多去听听他们的心声，看看他们最想吃到的味道是什么。
你已经有很厉害的技巧了，但要想抓住他们的胃、抓住他们的心，还得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师傅的一席话醍醐灌顶，余南忽觉豁然开朗。
她意识到这次来做营养师，和在航斯的确不一样。
不是展现自己的厨艺水平有多高超，能做出多么有创意的菜，而是做步悠悠的口味，不能一味地改变或迎合，要在循序渐进中找到她的喜好，慢慢调理她的饮食。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觉得好的，人家并不一定就觉得好。
就像之前那些她煲了一下午的补汤，还有今天的这道清蒸鲈鱼，在自己心里是美味，在步悠悠看来却可能完全相反。
余南把自己所想的和师傅说了，那边满意地连连说对。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去交流，走进她的心里去，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就赢了。但是慢慢来，你也不用着急。”
最后庞泽清嘱咐道：“余南，你记住：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原来自己还在攻城啊，余南感叹。
余南到楼下买了一桶泡面。她要让步悠悠晚上吃泡面，但绝不是简单的面。
因为典礼是录播，步悠悠这部分结束得早，回到家的时候才七点。
中午在岚姐百般劝说下吃了点余南做的饭菜，所以没有饿得胃痛。
其实这是步悠悠第一次吃余南做的东西，之前因为生气，一口都没尝过。
说实话，今天中午吃她做的山药和菠菜口感还挺好，看得出她在卖力表现了。
电梯门一开，步悠悠发现自己家的门和隔壁的门都开着，还亮着灯。
怎么……还有一阵泡面的香气？
步悠悠走进屋，眼睛瞬间就亮了。
桌上居然放着一个泡面桶，上面盖着一个木头盖子。
距离这么远，步悠悠都闻得到那香味，感觉比自己以往吃过的泡面都要香！
余南听到声响，抬起头，脸上带着清爽的微笑，“岚姐说你晚上还没吃，给你准备了晚饭，你收拾好了就来吃吧。”
其实余南也是才进屋，她刚把最后应该放的配料放进去，步悠悠就回来了。
还好还好，这次没晚。
余南心里上下打鼓，面不是外面卖的油炸面饼，而是自己手工制作的。
这碗面，她会吃吗？余南看着一言不发的步悠悠，还是她又在生气？
余南拿眼偷瞄步悠悠的神色，正想在她脸上捕捉出一点喜怒哀乐，就看见步悠悠放下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泡面桶前坐好，「唰」地拿起摆在边上的筷子，掀开木盖……余南看到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呆了几秒。
“诶，你不卸妆吗？”
步悠悠不理余南，她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穿着今天早上翻得天翻地覆去找的那件浅粉色千鸟格风衣，里面是晚上的演出服，纯白的荷叶边连衣裙。
她低着头，专心吃面，仿佛进入无我之境。
余南在她对面坐下，她也没有阻止，甚至都没抬头看余南一眼。
她埋着头，刘海儿很柔顺，耳朵两侧的头发做了编发别到后面，但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碎发垂在脸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灯光暖暖的，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她很小的吃面的声音。
这还是余南第一次看到步悠悠吃东西。
她本来就是圆脸，咀嚼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
从余南的角度，隐约能看到她的唇珠，红润润的，一点点，很可爱。
像一只乖乖吃东西的小仓鼠，余南心里忽地一软。
唔，被萌到了。
6、第 6 章
余南刚才拒绝了步悠悠一个要求——她让她帮忙取一个碟子。
余南果断拒绝，步悠悠一声没吭。
现在桌子上有一小堆配菜，都是步悠悠挑出来的。
余南深吸了口气，拿出口袋里的本和笔。
【不吃：花生、香菜、葱花、胡萝卜丁……】
刚才看她最先吃的配菜是菠菜，后来又吃了油豆皮。
嗯，看来这些是她现在爱吃的。
“你在记什么？”步悠悠吃得差不多了，终于意识到了余南的存在。
余南也抬头看她。
接触了这么多天，这或许是余南第一次好好看到她的脸。
她一下子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
天生的笑眼，明明没有笑却已经是弯弯的。
双眼皮纹路很深，上眼皮后边又有点肉肉的，把眼梢往下压，形成了细长的下眼尾。
她不单眼睛大，卧蚕也很大，眼睛颜色和肤色又都浅。
室内的灯光照下来，整个脸都像被笼在朦胧的光中。
步悠悠本来好奇余南在记什么，结果被余南直直地盯着看，便垂下眼一缩脖：“不说算了。”
“咸吗？”
“啊？”步悠悠疑惑地抬起脸。
“我说面，咸吗？”
步悠悠撇撇嘴，摇了下头。
“淡吗？”
步悠悠撇撇嘴，又摇了下头。
“酸吗？”
步悠悠：“……”
步悠悠不太想回答了，但又想到这确实是自己吃到的最好吃的泡面，还是用点头和摇头回答完了余南的问题。
费劲地得到了无声的答案，余南认真做了记录。
虽然艰难，但这也算交流了。
今天这碗面的数据，就是她日后调理的依据。
余南低头写着，忽然听到对面人有些软的声音，“你……干嘛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怎么不给我打针呢？”
“什么？”
这是余南第二次听到了，她觉得很奇怪，非常认真地看着步悠悠，“打什么针？”
步悠悠看了她半天，抿着嘴摇摇头，“没什么。”
“我去卸妆了。”步悠悠起身要走。
“哎等会儿……”余南忽然想起余树托自己要步悠悠签名的事，“帮我签个名行吗？”
步悠悠瞟了眼余南，接过余南递过来本子和笔，边签边说，“原来这份面是有条件的哦，你也要倒卖我的签名吗？”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本子被人抽走，笔在纸上被迫画出一道直线。
“不用签了。”余南看了眼签了一半的的签名，轻笑了一声，“果然是高中都没读完的学历，这字丑的可以。”
“你……”步悠悠怒瞪余南。
余南笑得更开心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就喜欢看她这样？
太可爱了。
步悠悠最近有点烦。
新来的这个营养师，好像和以前那些人不太一样。
听岚姐说，这个营养师比自己还小两岁，居然已经是航斯那样的酒店主厨了。
步悠悠住过几次航斯，觉得那里的菜品至少不让她讨厌。之前听徐扬说要找航斯主厨的时候，心里也曾期待过一阵。
结果就是那位主厨没有做夜宵，害得自己胃痛了一晚上，难受死了。
步悠悠太讨厌她了。
其他人至少表面上对自己还好，她好像连敷衍都不愿意。
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尤其让人烦。
步悠悠最近还发现，这个营养师特别喜欢欺负自己，总是拿话噎人。
自己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不帮忙就算了，还总说风凉话笑话自己。瞪她，她居然还笑！真的第一次遇见这么讨厌的人！
五线谱上出现一团胡乱的笔迹。
步悠悠推开谱架，把笔摔在桌子上。
“好饿……她怎么还不来？”害得自己连歌词都记不住了。
步悠悠趴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
趴了几秒，她就又坐了起来。
这个手臂一点都不舒服！上面没有肉，硌得脸疼。
她想起余南的手臂，结实有肉，饱满，有光泽……
上次看她端着个很大的铁锅进来，震惊于她居然一只手就能拿动。
手臂线条也好好看，躺上去一定会很舒服。
可是……被打一拳一定也很疼吧，步悠悠咬了咬嘴唇。
“不好意思来晚了……”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饿了吧，来吃饭吧。”
步悠悠嘟起嘴，来晚了就这么一句话吗？
虽然只晚了四分钟。
余南把饭菜摆好，见她还没动静，就走过来站在门口探头，“步悠悠，吃饭了。”
步悠悠忽然更不想理她了。
“你怎么了？”余南奇怪地看她趴在桌子上的背影。
虽然疑惑，但余南还是没有走进去。
这是一间琴房，里面摆满了步悠悠的乐器。
余南不是很想走过去，因为门口有一套架子鼓，进去还要侧着身子。
步悠悠听她半天没进来，「唰」地一下起身，板着脸从余南旁边挤了出去。
余南一头雾水，这是又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算了不管。
余南跟过去，提起放在桌旁的空保温箱，“我走了，你慢慢吃。”
步悠悠一声不吭，低头吃下一粒米。
自从那晚给她做了豪华泡面之后，余南再也没有那么认真地看过自己吃饭。
她现在都是放下饭菜就走，“哪里不合胃口了告诉岚姐”，她总是这么说。
门被轻轻关上。
步悠悠放下筷子。
忽然就不想吃饭了。
彩排的乐声震天，后台走廊人来人往。
这是乐坛每年最受瞩目的月光音乐盛典。
艺人休息室，步悠悠坐在沙发的一角，背着身子玩手机，异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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